关文耀以一己之力挑衅其他十几名同学。
因为是实名对线，他多少不敢太放肆，没有说太过分的脏话，可话里的含妈量也不低。
而站出来谴责他的，大部分是曾经帮老师维持纪律被人身攻击过的学生。
这些学生的素质普遍偏高，全部加一起都凑不出来一张会骂人的嘴。
他们那文绉绉的话只对要脸的人能起到作用，对已经没有脸面的关文耀来说，听着根本不痛不痒。
与之相反的是，关文耀只需要用阴阳怪气的态度随便说点什么，就能让他们气得乳腺增生。
【“对对对，就骂你了怎么了？我就说脏话怎么了？我他妈爱说什么说什么，关你屁事！”】
【“哈，看不爽我啊？有种单挑啊！不敢跟我打啊？呵，孬种就只知道报警报警，你快报啊！要我帮你打110吗？”】
【“已经报警了？哦，我好怕怕哦～”】
关文耀打好算盘了。
他找人入侵网课东窗事发，肯定免不了一顿揍，就算他现在伏低做小也不可能躲过去。
那既然不管怎么样都要挨揍，他干嘛不让自己痛快点啊！
他冷笑着继续输出嘴炮。
【“你让我走我就走？我还非留下来……”】
“关文耀！”
詹含景紧紧抓着椅子扶手，厉声打断关文耀的垃圾话。
她的语气十足威严，面色却一片灰败，原本总是笔挺的肩背不知何时已然驼下，似乎不堪重负，快被压垮了。
所有学生同时安静下来，包括关文耀。
他敢在背地里找人入侵网课，敢在事发后跟同学吵嘴，但真到了要面对老师的时候，真到了要面对知晓真相的老师的时候，他还是胆怯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敢说话了，心里头直发虚，很慌很慌。
在这样的沉默中，詹含景却没有再说话。
她愣愣地盯着屏幕，眼神涣散，不断翻找着和关文耀有关的记忆。
这是她的学生，她记得。
他的成绩不好，她记得。
可她对他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她究竟对他做过多么罪大恶极的事？
让他连续半个月，每逢她的课，就一定会找人来扰乱她的课堂，践踏她的尊严？
……她不记得了。
“关文耀，你能告诉我吗？”
詹含景的声音沙哑疲惫，轻的飘散在
空气中，几乎让人听不清。
但因为在这样的沉默中，关文耀还是听清了。
他的嘴唇嗫嚅着，回答不出来。
他当然回答不出来，他要怎么回答出来从没有过的事？
要他说出他针对詹含景的缘由，那自然有。
一个月前，学校没有封校，他在她的课上偷看小说被她抓到。小说被没收了，课后还被她叫到办公室好一通唠叨。
他讨厌她没收他的小说，讨厌她的喋喋不休。
大半个月前，封校前在学校上课的最后一天，还是她的课，他听得无聊，看了眼手机。
恰好有人给他发消息，他就顺手回了消息。
也就这一会儿功夫，他又被她抓到现行。
这次手机被没收了，课后又被叫去她的办公室被她念叨。
新仇让他想起旧恨，心中对詹含景的厌憎达到顶峰。
当晚他无意中刷到网课爆破的广告，瞬间心动，按照对方提供的联系方式跟人加了好友，下了一单。
隔天的网课，入侵者如约而至。
看着詹含景被辱骂，看着平日高高在上的老师仓惶难堪的样子，关文耀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快感。
就像是农奴翻身，被支配者忽然间拥有了控制的权力，令他飘飘然上瘾，一发不可收拾。
往后接二连三地下单，其实已经不再是单纯地想出一口气。
大概他潜意识中也了解这一点，他清楚自己的恶意见不得光。
他的所做所为是罪恶的，是令人唾弃的。
所以他始终选择詹含景的课下手，仿佛这是一张遮羞布，能让他的行为站得住脚。
我只是报复你。
你没收我的小说，没收我的手机，总是对我说教，我讨厌你，我要报复你。
他这样做有理有据，绝对不是为了——恶劣的趣味。
他不是那种看着老师被践踏到泥地里就会兴奋的人渣。
……明明他是这么想的。
想的时候他问心无愧，可为什么现在却说不出口了呢？
关文耀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耻于说出口，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想开口道歉。
他只能闭紧嘴巴，生怕自己真的把“对不起”说出了口。
似乎那样他就输了。
即使这输赢压根莫名其妙。
在他的沉默中，詹含景眼中流露出深切的失望。
这失望刺痛了关文耀此刻敏感的心，他不由得感到愤怒，视线游离在线上课堂的人员名单上，找寻着什么。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左力行！邓运诚！还有余贝贝！他们三个也知道我这事，我跟他们说过！他们知道，他们也没有说出来啊！”】
是，扰乱网课的人是他找来的，可知情者不只有他啊！
他们跟他有什么两样？
眼睁睁看着老师被人身攻击，看着老师仓惶难堪，却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没有告发他，没有劝阻他，他们三人跟他是同伙！
那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被审判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言的安静顿时被打破，众人吃惊地议论纷纷。
其他两人倒还好说，可余贝贝！她竟然知道！？
她竟然知道了却从来没有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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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换成谁，都不会有余贝贝让他们更震惊了。
她可是詹老师的课代表啊！
詹含景睁大了眼睛，从来没有设想过的人名出现，让她一阵眩晕，心脏痉挛着传来剧痛。
她艰难地喘息着，腰背彻底塌下，再也坐不住了，整个人蜷缩起来往地上栽去。
“妈！”
魏永言慌忙扑过去把人扶住，一边拨打急救电话，一边高声呼喊房外的妻子。
女人闻声赶来，推开房门看到这一幕，惊叫着冲上前。
“妈！”
“快把妈的药拿过来！”
“对，拿药，拿药……”
女人又扑到桌上去找药。
学生着急的声音也响彻在房中，场面一时间一团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