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赫连笛禄即使面上带着笑容,也只让人觉得冷漠精悍。
    身旁的赫连沉玉上前两步,无声无息地撩起锦袍下摆,动作平稳标准低跪了下来叩首,一字一顿地说:“儿臣……见过父皇。”
    他的语声温温润润的,却好似古井一般波澜不惊。
    没有久别重归故里的激动,甚至难以听出任何感情的成分。
    那样淡淡的语气,甚至就好像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臣子。
    “见过赫连陛下。”
    随即,我也微微躬了身,面上露出了谦虚有礼的笑容。
    我是府天国的王爷,真的论势力其实还比夜寒国要强大。
    再者说,夜寒国毕竟也是府天国的附属,区区一个夜寒皇帝,我自然是不用跪的。
    “镇北王爷免礼。”赫连笛禄微微一笑,左手平伸一抬示意我不用多礼,他平稳地开口道:“朕早有听闻府天镇北王的威名,掌北疆、荡马贼,当真是天生的神将。”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客气地说:“陛下过誉了。”
    而直到此时,赫连笛禄才眼神一转,有些漠然地看向了兀自跪在地上的赫连沉玉,淡然地说:“玉儿,起来吧。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你也没怎么变。”
    赫连沉玉闻声起身,低着头,平静地回答:“儿臣有愧父皇,这么多时日在府天国他乡历练,也未有什么长进。”
    赫连笛禄锐利的长眸紧紧地盯了赫连沉玉一眼,停顿了片刻,才冷声道:“你知道自己还有得学就好。”
    “是。”赫连沉玉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后面的夜寒国满朝文武皆肃然默立,气氛之间忽然有些紧张。
    “赫连陛下。”我淡淡地看了一眼垂着头的赫连沉玉。
    最终还是慢条斯理地开口,打破了僵局:“战北这次来,当然首先是奉吾皇之命,与贵邦亲近亲近。但是其次也是吾皇念在赫连皇子久居府天未曾归家,这次生辰便令我与皇子一起前来夜寒,连这贺礼都随行带了十多车。”
    “府天无极陛下如此盛情,敝国上下都不胜荣幸,也请镇北王回去之后,代朕谢过无极陛下了。”
    我既然已经谈及这些,赫连笛禄自然也就转换了话题,客套地跟我寒暄了一句。
    “那是自然。”我当然阖首称是,微微顿了顿,却很自然地转到了另一件事:“不知,这次赫连皇子四年来,终于回归故国度过生辰——陛下打算大庆几日?战北也要先安排好行程才是。”
    这句话,表面上看来是询问。
    其实则是以退为进。
    赫连沉玉多年未归国,即使看起来再和皇帝不合,这大庆都是要的。
    眼角的余光能看到赫连沉玉转过头,望了我一眼。
    那眼神,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是带着淡淡的茫然和痛苦。
    而龙椅上的赫连笛禄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过了片刻,他终于微笑着、维持着皇上的雍容姿态,淡淡地答:“自然是要大庆,举国同庆,怎么着也要……三日。”
    第 九十 章 ...
    (第九十章)
    当天晚上,夜寒宫城里办了一场家宴。
    也是为八皇子赫连沉玉接风洗尘的家宴,几位皇子以及一些位高权重的大臣都有参加,我这个府天国使臣自然也是被宴请之列。
    接风宴席被设在夜央大殿。
    夜央大殿虽然没有乾坤殿宏大肃穆,却自有一股南国的浪漫风情,连红瓦屋檐上都挂着散发淡淡芳香的花串。
    若是在府天国,这恐怕会被批评为不合礼节,毫无大气。
    但是在夜寒,却恰恰是祈福、吉祥之意。
    夜色中,偌大的夜央大殿正堂前挂着制作精巧的灯笼,闪耀着一抹明亮的光。
    我没有跟赫连沉玉一道,只是带了两个定南王跟来的随从。
    毕竟如今来说,他是主我却是客,自然跟往时不同了。
    “镇北王爷,昨儿南王来了密信,问问您在这边的状况。”一个随从跟在我身侧,低低地开口说了一声。
    “回封信儿,说暂且没什么事。”我漫不经心地看着夜央大殿前的两个石狮,沉思了一下又道:“这次,定南王麾下的三百血影卫,跟来了共一百二十人?”
    “是。”那随从恭敬地应道:“随行队伍共三百人,一百二十血影卫,一百八十精兵,如此掺杂,也未被夜寒国发现。”
    我了然一笑,微微阖首不再多说,便直接往前走去。
    三百血影卫。
    就像府天皇城的三百陌刀卫,就象我镇北王府的金徽侍卫和镇北亲卫,这些都是最强武力机构。
    这些人,经过最精密残酷的训练,是最合格而忠实的战士、护卫。
    可以说,对定南王来说,这三百血影卫的重要度,绝不亚于十万大军。
    而现在,他大手笔地借给我一百二十血影卫,不得不说,也的确算是兄弟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这各个以一当百的血影卫,在小小的夜寒皇城,虽然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但是护我一人……却足矣。
    步入夜央大殿之时,夜寒国诸位达官贵人,皇子皇女也都到了。
    而皇帝赫连笛禄却因病未到场。
    大殿里,灯火辉煌,笙歌醉舞。
    穿着单薄的舞女在大殿中央的圆心上,跳着妖娆妩媚的舞蹈。
    圆心周围,是围在矮案桌前的皇子、大官们。
    作为主角的赫连沉玉一身传统的夜寒式服装坐在左边的首席,而我作为特使,则是右边的首席。
    撩袍坐下的同时,看到正对面的赫连沉玉抬起头,有些茫然地望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