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日上三竿,沈嫦茹才起身。
她打了个哈欠,小桃听见动静,这才过来,她看见沈嫦茹,就问道:“姑娘瞧着还有些憔悴呢,要不再休息一会儿吧?”
话音刚落,王翠香从外头进来,大约是来送早膳的,她也看见了沈嫦茹眼下的乌青,略有些惊讶。
“姑娘这是怎么了?”
王翠香有些关切。
沈嫦茹还没来得及回答呢,小桃却是嘿嘿一笑,率先回答道:“昨夜咱们姑娘和四殿下出去玩了,回来得晚了些。”
王翠香瞬间懂了,看了看沈嫦茹,放下吃的,脸红红的离开了。
“……”
沈嫦茹略有些无奈地看了小桃一眼。
小桃却是嘿嘿笑道:“婢子也没说错,实际上就是这样的嘛!”
也是。
她昨夜,是和明宴一起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今日我的生辰宴都准备好了吧?”
沈嫦茹起来洗漱,问起了这个。
“都准备好了呢,姑娘放心。”
小桃说完,沈嫦茹这才注意到外面,今儿天气似乎极好,一扫前阵子连续的阴雨,出了大太阳,将之前的潮气都给晒得消散了许多。
那些树叶和小草在浓烈的太阳光底下看着,甚至都显得有几分刺眼了。
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呢。
沈嫦茹嘴角上扬,开始期待起了今天晚上的事情来了。
只不过。
在此之前,遇上了一个插曲。
午后,沈嫦茹懒洋洋地坐在屏风边上的坐榻上,看着面前明宴在抚琴,这琴声铮铮,一听就能感觉到藏在这琴声里面的“骨气”。
嗯,果然硬气的男子弹琴起来都是不一样的。
她正欣赏着,外头王翠香过来禀报,说是赵君度来了。
“谁,赵君度?”
沈嫦茹还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从上回赵君度和刘美怡来这里吃过饭,发生了一些事情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来过了,而赵君度与明宴之间,也冷淡了下来。
他们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哪怕是上朝的时候见了面,互相之间看都不多看一眼,跟陌生人差不多。
对此,沈嫦茹无可奈何。
良言难劝该死鬼。
赵君度要在刘美怡那一棵树上吊死,沈嫦茹拦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来他们和明仪对
上后,要是明仪败了,就让赵君度“自生自灭”好了。
到底朋友一场,哪怕赵君度真帮了明仪,最后“清算”时,沈嫦茹他们也不会对赵君度动手的。
就是没想到,都陌路这么久了,赵君度怎么忽然来了?
王翠香那儿,她似乎也知道一些什么,就小声道:“婢子知道王爷和姑娘兴许不愿意见赵都督,故而拦着了他。”
“姑娘、王爷,见吗?”
王翠香难得鼓起勇气正视赵君度。
她在门口看见他的时候,她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她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艰难抬脚去问他。
“赵都督来用饭?”
赵君度低头看了她一眼,摇头淡淡问道:“明宴是不是在这儿?”
王翠香点头。
“我来找他。”
“赵都督稍等片刻,婢子去通传。”王翠香拦住了他。
两个人,就是这么简洁的交流,王翠香的背上却还是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分明……
他们两个,早已没什么关系了。
也还好赵君度没有非要进来,不然王翠香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好了。
此刻,沈嫦茹想了想,往楼下望去,就见赵君度正站在酒肆门口,那儿没有遮挡物,烈日当头,他竟然也站得住。
“他有什么事?”
沈嫦茹看向明宴。
明宴摇头,显然也不太清楚,沈嫦茹皱了皱眉,想着无事不登三宝殿,从前既然是朋友,还是不要一点面子都不给好了。
“让他上来吧。”
沈嫦茹说完,王翠香这才去带着赵君度上来了。
须臾,赵君度撩开帘子。
沈嫦茹看见冷着脸的赵君度,也没有和他废话寒暄的意思,就问道:“赵都督难得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什么事?”
赵君度闻言,只扫了沈嫦茹一眼,就看向明宴,道:“我想跟你借你府上的那个神医。”
明宴正在喝茶,闻言放下手里的茶盏,问道:“借来做什么?”
赵君度沉默片刻,显得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过了好久,他才道:“她不是很好。她有喜的事情,静妃知道了。”
“静妃不太高兴,与明仪说,希望来日明仪有了嫡子以后,再让她产子。于是,静妃趁着明仪不在,给她喝了药。”
“她不肯,跑了出来,还好遇见了我,不然现
在只怕孩子已经没了。可即使是这样,她的情况也不是很好。”
“京城里的大夫看过了,说这孩子很有可能会保不住。她哭了,她求我帮忙。”
“明宴,看在我们从前是朋友的份上,你帮我一次,可以吗?”
说到后面,赵君度的语气都显得有几分恳求了。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抚司大都督,京城里人人畏惧不敢得罪的存在,他往那儿一站,哪怕是首辅大人都会对他礼敬有家。
然而现在,他却是用这样低声下气的语气在和明宴说话。
沈嫦茹听得好笑。
她说呢。
赵君度这人,怎么忽然来找明宴了,原来是为了刘美怡。
看来,自从那日沈嫦茹进宫和静妃说了一些话以后,提醒了静妃,静妃就开始有所动作了。
静妃为了明仪的前程,为了不让人非议,用的这个法子倒是决绝,也是最正确的。
可惜。
静妃这回只怕是低估了刘美怡的能力。
刘美怡能逃过,还能撞上赵君度,这事儿这么巧,沈嫦茹可不相信只是因为刘美怡运气好。
沈嫦茹不说话,只看着明宴。
这件事,只有明宴自己能决定。
“嗯。”
明宴答应了,他点头,表情肃穆,道:“但这是最后一次。我们的情谊,今日便算是结束了。”
“好。”
赵君度想也没想,留下这个字,转身走了。
门口。
王翠香在楼梯那边,田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手里正拿着一串贝壳,正在逗王翠香开心。
“这是我跑海货的东西送给我的,每一个贝壳我都仔细刷洗干净了,这才串起来送给你的,好看吗?”
“就是不怎么值钱!他们是捞珍珠的,他手里还有好些珍珠呢。我没钱买,只能送你这个了。”
“翠香妹妹,你要是喜欢珍珠,我就攒攒钱,买两颗给你做耳坠子怎么样?”
田久很开心。
王翠香没想到田久忽然来找她,忙推辞道:“不行不行,之前帮你,你都还了我人情了,怎么还送我东西呢?”
“这贝壳这么漂亮,我不能收!珍珠你也不必买给我,那么贵,你还是存起来吧。”
田久有点沮丧。
就在这时,赵君度路过了他们两个身侧。
刚刚那些话,赵君度都听见了。
他在二人身侧停下了脚步,眼神扫过田久,带着不善,然后道:“确实不是什么能上台面的东西。”
田久有点生气。
这贝壳,是他从好多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是不值钱,但是一番心意!
“你说什么呢?你是谁?怎么随便评论我的努力呢?”
田久愣头青,直接就驳斥了回去。
赵君度觉得可笑,他看向王翠香,问道:“你喜欢?”
语气很冷。
王翠香没来由的有点心虚和害怕,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是很久之前了。
她做了一碗虾面给赵君度,赵君度吃得开心,就问她,生辰快到了,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王翠香不假思索,道:“前阵子陪着姑娘出去逛街,看到一对珍珠耳坠子,可漂亮呢,要二十两银子,也太贵了。”
“那珍珠还很小呢,不过我却很喜欢!我打算攒攒钱,看看能不能买下来……”
然而那一次,王翠香没有买。
她其实攒了钱了,就是那次赵君度说有想吃的东西,她去跟人家老板订了货,最后赵君度却……
那次老板上门来的时候,沈嫦茹还见到了。
她赔了一些钱,自然就没钱买珍珠耳坠子了。
这件事,她其实已经忘了,现在看着赵君度,又想了起来。
王翠香咬着嘴唇,心里其实很委屈,她鼓起勇气看向赵君度,点头道:“嗯,我喜欢。”
“给你。”
赵君度像是发脾气,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盒子递给王翠香。
王翠香没准备,下意识接了,一打开就看见是一对珍珠耳坠子。
比她之前喜欢的要大很多,浑圆透亮,一看就是极好的南珠,价值不菲的那种。
“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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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翠香立马还给赵君度。
她慌忙地抓起一旁田久手里的一串贝壳,就道:“我觉得贝壳比较好看,赵都督,你还是……”
你还是收起来吧。
话音未落。
赵君度却已经转身走了。
他随手把耳坠子丢到了一旁装垃圾的木桶里,扬长而去,而这盒子也因为他用力而摔得碎了。
“……”
王翠香看着赵君度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了,她才到了木桶边上,蹲了下来,捡起了里面的耳坠子。
耳坠子还是好好的,就是盒子磕裂了。
本来是很漂亮的盒子的,拿来装小首饰很适合的。
现在却……
王翠香咬咬唇,把东西收进了袖子里。
她想,这是赵君度的东西,她还是看看能不能修好还给他吧,这么贵重,怎么能随意丢弃呢?
王翠香是这么想。
就是她忘记了一点。
她或许觉得贵重,可对赵君度而言,这东西的价格,其实不算什么。
可,价值呢?
这是赵君度逛街时,随手买的吗?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身上会随身带着送给姑娘的礼物,是,给那个什么刘姑娘准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