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宁元瞳孔一缩,目光冷厉:“大人,就是让草民说上一万遍,也依旧是这答案。”

    县太爷老神在在道:“不见棺材不掉泪!去,把梁家小子拘来!”

    官差回禀:“那小子听到风声,跑了。”

    “跑了?狗屎!”意识控制不住情绪,县太爷恼怒站起,左右踱步,竟然是无计可施。

    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猛咳一声,冠冕堂皇道:“一群废物,做什么吃的,一个小儿都看不住,如何为民请命?”

    众人不敢怒又不敢言,只能腹谤:若是为民请命,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这买官渎职、为祸四方的狗官!

    官差暗暗摇头,心叹:一国之官,如此下作,民之祸矣。

    一时生出别样心思:自己真的要为这样的人办事吗?只怕会遗臭万年。

    梁奕林昂头去窥视小洞,手撑着土面,浑然不觉砂砾石块磨破掌心,一腔怒火萦绕在胸,却深知武力悬殊,只能谋后而动。

    小橘眼睛一斜,暗暗将土中的坚硬物质剔除,又夯实土块,估摸着还没到大爷登场的时候,引细沙做窝,慢悠悠地打盹儿。

    上头动静不断。

    “都在这儿杵着干嘛?人犯跑了,就去追回来,不过是一个小儿,脚程能有多快?”

    官差回道:“大人,属下以为不妥,公然追捕梁家子,恐生民怨。”

    “一群贱民,大人我要他们生便生,要死便死,也敢有怨气?”

    官差毕恭毕敬道:大人,防得了明面上,防不了暗地里,恐于大人仙缘不利。

    这句话戳中县太爷的忧虑,竟然真的打消念头。他一时如无头虫蝇,转头问师爷:

    “李师爷可有妙计?”

    李师爷抚须笑道:“大人,听闻梁家娘子甚美,何不召她前来一叙?”

    听闻此言,官差不由皱眉,恨恨想道:

    这李师爷,是个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的,平日里狗官杀人,多是他献计递刀,使得还是胁人妻儿、欺负凌辱的腌臜手段。二人狼狈为奸,连累他也做小人!

    胸中郁气难散,只得希望狗官良心发现一回。

    但是狗官的良知早就被狗吃了,指望他回头,还不如指望狗改掉吃屎。

    县太爷兴致盎然说:“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一遭呢?师爷,那梁家娘子,果真貌美?”

    看他眉飞色舞,已经是见猎心喜,压根就不是为了什么招供,一场闹剧愈演愈烈,变成了惯见的欺男

    霸女。

    这狗官好色,以至于十里八乡的穷苦人家,都以扮丑作保,稍微有点姿色的娘子,都闭门不出,就害怕父母官强抢。

    李师爷展扇轻摇,啧啧感叹:“据闻是花容月貌,风韵犹存,较之少女,别有一番滋味。”

    梁宁元听着他们意淫妻子,气愤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当务之急,就是延缓事态。

    自己死不足惜,断不能连累夫人,既然他们笃信自己有药方,就不如先顺着话语,看风起于何处。

    县太爷跃跃欲试,就差下达命令了,只是没想这时候那锯嘴葫芦还是撬开了:

    “大人且慢,内子蒲柳之姿,不堪忍看。”梁宁元违心道。

    县太爷扫了兴,有些不满,却也知道大局为重:“是什么姿容,到底也要本官亲自品鉴,梁大夫若是不想自家娘子受这路途的波折,不如说说这仙药的内里玄机?”

    梁宁元做出内心挣扎的模样,苦笑说:“非是我不愿,只是事关仙机,若是泄露,恐伤寿元。”

    听闻此语,众人反应各不相同。

    梁奕林以为爹爹察觉到妹妹的异处,要抖落出来,胸中擂鼓不停,又强制镇定,相信爹爹绝不会那般。

    师爷眸中闪过锐光,假装不在意,实则凝神待听。

    官差刀口舔血多年,一路活命靠己不靠天,认为仙人之说虚无缥缈,属于无稽之谈,是富贵闲人们贪生怕死的寄托罢了,反而兴趣寥寥。

    其中反应最大的是县太爷,他一直在等梁宁元吐露实情,自然不是为了这小小药方,真到了瘟疫横行的时候,他又不是不能扣留梁宁元为自己医治。这咄咄逼人的最终目的,原就是所谓仙缘。

    听这话,就是有开口的意思,县太爷恩威并施道:“你要想清楚了!你现在不说,寿元就到此为止了,还会连累你的妻儿,不如痛快地告知本官,我定放你归家!”

    梁宁元颓然,煞有介事道:“在如此多人面前说出来,即使大人饶我小命,仙人也是不会放过我一家的。”

    “你当如何?”县太爷踱步至前,侧耳倾听。

    梁宁元低语:“仙机只许说与有缘人,我观大人天庭饱满、福气绵延,能听得这仙缘,其他凡夫俗子,只怕有命听没命享。”

    县太爷闻之心喜,忍住神色,挥手道:“你们都下去。”

    李师爷神色不甘,但是想到狗官脑如猪狗,免不了事事问询,自己迟早能套出话来,不急于一时。想通关窍,施施然离去。

    官差走得利落,走时似乎听见一声呼噜,略略停步,不甚在意。

    地底下,梁奕林冷汗连襟,捂住睡梦酣甜、以至于呼噜震天响的小橘,看着官差停顿却没生出怀疑,才长嘘一口气。

    他意识到此时牢狱之内守备薄弱,是一个动手的好时机,但狗官不走,难免惊动,惹来后续麻烦,一时举棋不定。

    看着爹爹的一身伤痕,他甚至想要不管不顾地叫小橘活埋了他。

    可转念一想,小橘不过是一只人事不知的小猫,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私欲就叫它杀人,那样子自己和这狗官有什么差别。

    小橘被从睡梦中生生捂醒,有些生气,但是一句“小鱼干加倍”就治好了起床气。

    也不再睡了,生怕买卖失败,打起十二分精神。

    “人都走了,这会儿可以说了吧?”县太爷急急问道。

    梁宁元镇定道:“草民这姿态谈及仙人,多少不敬,大人不如先为我松绑?”

    县太爷想想也是,自己平日拜仙人塑像都得沐浴斋戒,料想他一身鞭伤,也伤不了自己,索性装作大度,后边或许还需要他为自己引荐仙人呢!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下了决断,警戒道:“放开你可以,你可要如实说来,不然就别怪我对令夫人无礼了。”

    梁宁元捏紧拳头,暗暗咬牙,面上不显,温顺道:“草民明白。”

    县太爷自觉震慑足够,拈着兰花指,掏出钥匙,嫌恶地插进沾满血污的锁头,解开锁链。

    梁宁元骤然腿软,一时站立不住,往身旁倒去。

    县太爷害怕被他弄脏了袍子,连忙躲避。而在其整理衣袖时,不觉梁宁元暗自将倒刺鞭子攥在手里。

    梁奕林从小洞看去,正好看见父亲的动作,心思玲珑的他立时知道父亲不打算坐以待毙。

    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小橘,准备动手了。”

    果不其然,梁宁元对狗官招手道:“仙缘传授须得近些,以防鬼怪蛇神偷听,劳烦大人附耳过来。”

    县太爷心里嘀咕,若是这般,也无需屏退众人。只是仙缘在前,机会千载难逢,他也来不及纠结,就听从梁语靠近。

    梁宁元半天未进米水,加上遭受酷刑,体力早就不支,攥紧鞭子,欲孤注一掷。

    怀揣对妻子的歉意和眷恋,目光无限哀伤。

    “仙人说......”语气轻忽而细弱,县太爷听不分明,也顾不得爱干净,越发凑近。

    千钧一发

    梁宁元将鞭子一套

    用作绳索

    勒紧了他脖颈最薄弱之处

    使劲收紧。

    狗官血流如注

    像得病的疯狗般

    踢蹬双腿

    青筋凸起。挣扎间衣袖翻起

    皮肉白胖

    又宛若肉案上的豚。

    伤及喉管

    狗官无法发声大喊

    只得死命用手阻势。倒刺陷进外皮

    便无法寸进

    一时僵持不下。

    他哼哧威胁:“贱民......你若杀朝廷命官

    逃不出去

    妻儿也得陪葬!”

    “大人说什么呢?我是大夫

    怎么会杀人

    顶多让你变成傻子

    再用我这条命赔你。”

    梁宁元儒雅随和的脸上露出快意的笑

    一时叫县太爷感到毛骨悚然。

    求生意志让他急中生智

    身躯向后压实

    猛力用后脑勺嗑撞。

    梁宁元一时不察

    被撞得一阵眩晕

    手劲略松

    狗官顺势挣脱。

    狗官喊不出声

    踉跄爬起

    欲跑去外头喊人。

    梁宁元奋力一扑

    拽住衣摆

    又抱腿拖住脚步。县太爷报以狠踹

    对方却如跗骨之蛆

    直甩不掉。

    梁奕林面容冷肃

    立刻说道:“小橘

    就是现在

    陷落!”

    这是他们预先商量好的话语

    小橘领会

    施展术法。

    一时间牢房之内

    地砖粉碎成尘

    县太爷矮胖的身子顿时下落

    像是一颗大萝卜一样被种在了土里

    只留肥头大耳在外。

    他懵了

    回神便奋力挣扎。

    梁宁元也呆愣住

    梁奕林和小橘立马破土而出

    对父亲道:“爹爹

    我们快逃!”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完

    便意识到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刚刚的术法并不能悄无声息

    或许已经引来了注意。

    正要随二人离开

    梁宁元突然又快步回身。

    梁奕林以为父亲是想复仇

    梁宁元摇头

    解释道:“不能叫他记得今日之事。”

    梁宁元环视左右

    取出用来对犯人施以针刑的长针

    在县太爷恐惧的眼光中逼近。

    从眼窝戳进

    用巧劲一搅动

    狗官耳中就流出黏腻的块状物

    昏死过去。

    梁奕林还为分辨出那是什么

    就听父亲问:“可否将这里恢复原状?”

    梁奕林看向小橘

    小橘倨傲一点头

    术法流动

    县太爷拔土而出

    地砖恢复如初。

    待到官差们闻声赶来

    父子二人与一狸奴

    早已顺着地道赶到城外。

    众人立即将县太爷送医

    官差勘察四周痕迹。

    县衙如同铁桶

    他们几人在门口守着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梁宁元氏如何逃脱的。

    心中为之感到庆幸

    却也纳闷道:“真神了

    莫非有飞天遁地之能?”

    李师爷捻着胡须

    神色莫测道:“也未尝不可能。”

    手敲折扇

    ?不可吃酒)

    倏忽一收

    下了决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如今大人重伤

    就请兄弟们再去奚家村一趟

    将那贼子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