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鄢冬灵便同彩星一起抵达了客栈。客栈在城南街巷的尽头,位置僻静,没什么人往来。再加之这会儿正是戌时,天早已黑透,故而显得愈发冷清。

    两人进屋时,大堂里没人,只点了一盏昏昏暗暗的烛火,风一吹就要灭似的。

    彩星忽然攥紧了鄢冬灵的胳膊,声音不自觉弱下来,“小姐,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啊,怪吓人的。”

    “没人不正好说明他们有鬼么?”

    “什么?!有鬼??”

    彩星抱着头,躲在鄢冬灵身后,眼也不敢睁,“小姐,咱们不去了行不行?”

    鄢冬灵叹一口气,“胆小鬼,你要是害怕我就自己去。你放心,我深夜出来,翠涛看见了肯定会告诉鄢月明。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找过来,到时候你就在这门口等着,等他们来了,再将他们引上去。”

    “小姐”,彩星带着哭腔,拉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走,鄢冬灵又安抚了她两句,而后才挣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二楼住宿的地方去了。

    她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地上了楼。左右瞧瞧,这家客栈不大,二层的屋子加起来拢共也就不过七八间的样子,站在楼梯口往前后望,会发现这会还点着灯的屋子只有三间。

    鄢冬灵猫着腰,将耳朵附在门扇上,一间一间地搜寻过去。终于在二层最靠里的那间屋子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不是同你说了,近日先不要来寻我吗?你怎的又来了?”

    是孟修堂的声音。

    鄢冬灵拔下头顶的发簪,轻轻在门扇上戳了个小洞,顺着洞眼往里看,只见孟修堂正背对着她,站在床前。

    丁香靠在床榻上,柔柔弱弱,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孟修堂见她这样,不由得也软下了心肠,跟着坐在她身边,伸手探了探丁香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烧。他正要收回手,丁香拉着他的手掌,托在自己的脸颊上,她抬了一双水波盈盈的眼,柔柔地望向他。于是手心里温软的触感顿时又叫他心猿意马起来。

    他忽然想起,当初他便是因为吃醉了酒宿在宫里,文慧派了丁香服侍他。他喝得昏了头,将丁香当做了玉兰,亲了上去……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想想,她们两人其实长得一点也不像。

    玉兰高挑清瘦,端庄大方,身上还多几分难得的英气,而丁香白皙丰腴,娇柔香软,一双眼睛最是勾人。回想那一夜,与其说是他错认了两

    人,倒不如说他就是被那双眼睛勾得乱了心神,这才酿成大错的。

    只是木已成舟,如今多说无益,他既要了丁香的清白,自然得给她一个名分。玉兰又是那样大方得体的姑娘,他耐心与她解释,她自然会原谅他的无心之失。

    “修堂”,丁香将脸放在他手心蹭了蹭,“我有话同你说。”

    “你说。”

    丁香将他的手捧着,放在自己的腹部,缓声道:“我已有好些时日没有来月事了,今日出宫找大夫把了脉,大夫说我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当……真?”

    丁香点点头,“自然是千真万确,我怎会拿这种事情骗你。”

    孟修堂眼前顿时一黑,他本想等三月丧期过了,再去同文慧把丁香要过来。事后与玉兰成婚后,再寻机会将丁香纳为妾室,这样最是稳妥。

    可丁香如今有了身孕,怕是等不到那时候了。他又不能越过丧期和玉兰,先迎了她入府。这事情如今当真是有些难办了。

    见他犹疑不定,一言未发,丁香忍不住瞪了瞪眼,只是在孟修堂望过来时,她很快又换上一副兔子似的柔弱模样。

    她往前凑了凑,抱着孟修堂的腰,仰头在他下巴上啄了两口,微喘着开口:“修堂,你要做父亲了,你不开心么?”

    “开心,我自然是……开心的。”孟修堂额上冒出些薄汗来,心中如一团乱麻似的,理不清楚。

    母亲去世后没过一年,父亲便抬了府中的姨娘为夫人,那姨娘从前替父亲生了三个儿子,自然是得宠。那姨娘被扶正后,连带着她生的那几个儿子也在父亲面前得了脸,父亲如今对他们很是上心。

    而他从前因着与鄢家的婚事和素来稳重端方的性子还颇受父亲喜爱,如今情势变了,他若做出什么有损侯府名声的事情,只怕是不好收场。

    丁香微微起身,抬头往他额上贴了贴,蹭走那一缕湿热气,又覆在他唇上,亲热地磨起来。

    “你有了身子,当心些。”孟修堂被她撩拨得意乱情迷,一时也顾不得去想那些事情。

    丁香双手盘住他的后颈,娇声道:“大夫说了,我如今的状况很稳定,那事也是可以的。”

    她这般说完,身下那人便不再忍着,反手去搂住那副软腰,两人耳鬓厮磨着,齐齐滚到了床榻里头去。

    “公子,就是这里。”

    屋外传来稀碎的脚步声,床榻上的那两人一惊,霎时止了动作,坐起身来。

    屋门被人

    一脚踢开

    外头的冷风呼呼往里灌

    吹在两人裸露的上半身上

    是钻心窝子的冷。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

    才听见鄢月明大喝一声:“孟修堂?!”

    他今日只是怕鄢冬灵鬼鬼祟祟地出来

    又是要去做什么荒唐事

    于是才跟了出来。结果跟到了客栈里

    又瞧见彩星在大堂下东张西望

    心虚至极的模样

    这才领了人上来

    没想到……

    彩星跟在一旁

    同样是惊魂未定。

    她方才在客栈大堂等了许久

    好不容易等到鄢月明带着翠涛和另外几个随身的侍卫来了。

    鄢月明见了她

    面无表情地走进屋来

    声音冷得像冰块似的

    “你家小姐呢?”

    彩星举着烛台

    脑子飞快转了转

    忙急声道:“小姐上楼去了

    去了好久都没出来

    怕不是出什么事了

    公子快上去看看!”

    鄢月明拎着彩星的后领

    将她一把薅到楼梯口

    “赶紧带路!”

    彩星只好跌跌撞撞地往上跑

    上了二层

    往左右过道一看

    哪里有鄢冬灵的影子。分明说好在二层等着她的

    结果又一个人偷偷溜了!

    彩星顿时觉得自己被鄢冬灵坑了一把

    可鄢月明在一旁大佛似的站着

    她又没办法

    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带路。

    可她哪里知道该找哪间屋子呀?只好带着鄢月明几人在过道口游荡。

    终于在过道尽头的那间屋子外

    她发现了鄢冬灵做的记号

    这才松了口气

    连忙指着这屋子道:“公子

    就是这里!”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闯进去

    饶是彩星有心理准备

    也没料到是这样香艳的场景。更别说鄢月明了。

    他被眼前的画面冲击得两眼一黑

    此时根本顾不上问鄢冬灵的事情

    强忍着怒意喝道:“孟修堂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我姐姐念你一片孝心

    闺中苦等你三年

    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孟修堂的身子止不住抖起来

    他匆匆披上衣服下床来

    三两步跑到鄢月明面前

    “月明

    你听我解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心里自然是有玉兰的。”

    ‘轰’的一声

    鄢月明拔了剑

    一剑劈了屋中的木桌。桌上的烛台落在地上

    就着木质的桌面慢慢烧起来。

    这样大的响动

    惊得同层住店的几户人纷纷围了过来

    见着屋子里火势渐大

    又有许多人来救火

    一时间

    孟修堂与丁香在客栈中深夜私会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永昌候府得了消息

    立刻派了马车来接走了孟修堂和丁香。孟家有孟皇后在宫中

    自然极注重名声脸面

    永昌候于是在临走前同鄢月明保证

    一定给鄢家一个交待。

    那一行人走后

    屋外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去。只剩鄢月明还立在那烧焦的木桌前

    垂着眼

    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子是个脾气火爆的人

    有什么事情都是吵嚷嚷地解决

    彩星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沉默死寂的模样。

    她有些害怕

    朝翠涛使了个眼色

    便偷偷往屋外挪了挪步子

    准备溜走。

    哪知好不容易挪动到门口

    屋子里那人忽然出声:“站住。”

    彩星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

    ?跃青)

    默默低下头

    不再动作。

    鄢月明缓缓望过来

    嘴角勾起一抹冷涩的笑:“好啊

    一个两个的

    现在都学会算计我了是么?”

    “她躲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