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落摇没想到夜清会给她回信,还来得这么快,她刚接住黑纸鹤,还未展开,就听到灵籁的声音:“殿、殿下!灵籁见过殿下!”
第一句是紧张,后面就是灵鸟独有的曼妙嗓音,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后脊梁酥酥麻麻。
朱厌在宜居峰?
也是,他应该会送银索回小院。
落摇先收起了黑纸鹤,凝神看过去,只见幽幽月色下,妖族太子一袭红衣,银发在月光下尤其打眼,眉眼低垂间,比月色还要迷人。
“有事吗?”他问灵籁。
灵籁是来找银索的,其实她的心思很简单,别看她对着落摇嗷嗷叫唤了好大一个胖纸鹤,可内心深处并无恶意。
妖族没有忠贞的观念,也就不存在拈酸吃醋,她更多是想来求教……向银索虚心求教。
灵籁想知道银索是怎么做到的,竟惹得太子非他不可,她想好好学一学,万一习得精髓,此后妖生一片坦途!
哪成想,她没见着银索,先见着朱厌了。
灵籁:“回殿下,我是来寻银索的。”
朱厌:“她歇下了,有什么要紧事吗?”
灵籁眉眼含羞带怯,说的话却是大胆且直白:“我想知道,他是如何俘获了殿下?尤其他还是位仙族修者,若非有大魅力,殿下何必非他不可?”
朱厌笑了笑,说道:“别去扰她休息了,我告诉你便是。”
灵籁眼睛一亮:“还请殿下赐教!”
朱厌眼尾微瞥,落向了落摇的藏身之处,显然他发现了她,不过万顷琉璃遮蔽了至阳之力,他只能感觉到那里有人。
有人挺好。
人越多越好。
他本就想让这些传遍三界山,最好是三界皆知。
“其实我与她相识许久,这些年也一直在寻她,近日好不容易得了消息,知晓她在三界山上,便匆忙赶来。”
灵籁听得诧异:“竟是早已相识?那最初时,他……”
朱厌知道她想问什么,解释道:“她什么都没做,也不需要做什么,我原本不懂何为喜欢,自遇见她后,才隐约明白……后来她回了家,我以为再无相见之日,哪成想竟能在三界山上与她重逢。”
他眼睫低垂,嘴角溢出似有若无的笑,仿佛有万千喜悦含在其中。
灵籁看呆了,愣是不知该说什么。
这颠覆了她的价值观,她难以理解。
朱厌又
看向她,一双桃花眼里尽是似海深情:“别去打扰她了,她没法告诉你什么,本就是我一厢情愿,在这三界山上我所求不多,能伴她身侧,足以。”
灵籁顿了好半晌,才失魂落魄道:“好、好的。”
小灵鸟走了,一脸天崩地裂的走了。
太魔幻了。
妖族太子但求一人心这种事,人间界的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听了个全程的落摇和小遮,一人一伞皆是无语。
论演技,朱厌认第二,三界无人敢言第一。
论话术,朱厌认第二,三界依旧无人敢言第一。
演技加话术……
朱厌若是不挑食,三界少年少女的“心”,能随意攫取。
朱厌再度看向落摇的藏身之处。
落摇并无惧色,她之前神骨受损,没了灵脉,的确怕朱厌,可此时她体内灵力充盈,遮天伞虽无法化剑,可若是朱厌发难,她也不会束手就擒。
朱厌灵觉敏锐,感觉到了这浓烈的杀气,他眉峰微挑,正欲走过去……
九十九号小院的院门推开,一袭雪白长衣,神态冷凝的银索开口:“吵死了。”
朱厌立刻忽视掉那暗处之人,舒展眉眼地对银索道:“你好生休息,我明日来接你。”
银索:“你不走,我怎么休息。”
朱厌对他脾气好得很,温声道:“好,我这便回去。”
银索冷着脸,竟是要盯着他离开。
朱厌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又道:“你如今的身体不比往日,别在外面站太久,小心风寒。”
银索不吭声。
朱厌语气里满是纵容:“好了好了,我走便是,你别折腾自己,快快回屋。”话音落,他衣摆浮动,消失在宜居峰上。
落摇:“……”
小遮:“……”
主仆二人被此情此景雷得五味杂陈。
倘若朱厌知道了银索不是东神帝姬……那他白白演了这么大半天,肯定要恼羞成怒。
倘若朱厌知道了落摇才是东神帝姬……那就轮到落摇来受这五雷轰顶的深情假戏了。
再想到朱厌那看似温柔多情,实则冷血残暴的性子……落摇忍不住低叹:“爹爹啊!”
她怎么也没想到,爹爹会给朱厌送信。
若她真的心悦于朱厌,带他入了鸿蒙树,到时候神骨修复了,心却伤透了,岂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朱
厌走了,眼看银索要回小院,落摇忙现出身形。
“银索!”她轻声唤他。
银索脚步一顿,笔直的后背在月色下似是更直了些,他只穿了中衣,未着束腰,还卸了发冠,姿容散漫得不成样子,一时间竟不敢回头看她。
落摇几步来到他身前,看他:“你要休息了?”
银索:“嗯。”
“我想和你说几句话,不耽误你太久时间。”
“嗯。”
“我们进屋说?”
银索声音紧绷,很是局促道:“我……我屋里……你稍等,我收拾一下。”
落摇想说不必收拾,又想到许是银索屋里有不想让外人见到的物件,收拾下也是应该的。
银索回屋,落摇这才有空打开黑纸鹤,看看那位魔域帝尊回了条什么。
黑纸白墨,如同破开夜空的雪色长剑——今日不来,日后也别来了。
落摇:“……?”
-
银索回屋后,先把衣服穿好,又整理了发冠,等做完这些,他又对着屋子施了个术,简陋的学生小院瞬间换了副模样。
木色地板一尘不染,月光斜斜落在上面,甚至有光泽反射,粗糙的桌椅也变得小巧精致,上方铺着暖白色的锦缎,一套玉白色的茶盏放在上面,周身萦绕着淡淡薄雾,是上好的仙玉炼成,能最大程度上还原玉露茶的茶香气以及对灵脉的滋补效果……
灵脉……
想到这个,银索神态一黯,眼中尽是悔恨,他咬着下唇,抬手时将茶盏换掉,改为一套色泽莹润的血石壶,这套可以滋养气血,于凡人有益处。
只是它通身血红色,像那恣意张扬的妖族太子一样惹人厌烦。
银索又想换掉,末了自嘲一笑,何必呢,她肯定喜欢,她喜欢的便是对的。
“银索?”
落摇原不想催促,实在是时间不等人,不得不唤一声了。
银索陡然回神,再看这屋子陈设,又觉得荒谬,他现在是一位从四支的仙族,哪能这样布置居所?
况且再好的屋子也及不上赤鸦宫半分。
银索抬手,屋子恢复原样,与宜居峰上数千个小院并无不同之处。
他推门而出,落摇见他衣着工整,发冠和束腰皆一丝不苟,连那衣领和袖笼都不见折痕,更不用提凌乱了。
落摇笑了:“你不像是从四支的,倒像是上四支。”
银索心一紧,生怕她看出
什么。
落摇也只是随口说一句
她急着赶回逍遥阁
一想到那催命一般的黑纸鹤
哪还有心情磨蹭。
进屋后
银索问:“要喝茶吗?”
“不必麻烦。”落摇开门见山道
“你与朱厌是旧识?”
她一开口
银索心沉了下去
他站在窗户边
冷冷的月色打在肩膀上
像是有千斤重般
压得人透不过气。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朱厌的语气
你们早就认识了?”
“不认识。”
“那他……”
“不知道。”
落摇察觉到银索的情绪变化
他方才还好好的
虽然也有些局促拘谨
但不是这般拒人于千里的模样。
银索低垂着眼睫
屋里薄薄的烛光刚好落在他眼尾
那里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落摇心一咯噔
忍不住在问小遮:“守照家是不是有子弟流落在外?”
太像了
银索和守照珩虽然容貌没有丝毫相像之处
可这给人的感觉……太像了。
小遮笃定道:“不可能
你想想阿珩的那些哥哥们
哪个是这样子?守照族可是与光最近的仙族
个顶个生得明艳大气
绝非……嗯
只有阿珩比较特别。”
落摇一想也是
她与守照珩太过熟悉
以至于忘了他才是守照族的异类。
哪怕守照族真有子孙流落在外
也不该是阿珩这样的性子
而是像其它子弟一般
如朝阳般灿烂
烈日般明媚。
小遮提醒她:“主人
时间不多了。”
落摇收回思绪
对银索凝重道:“我今晚过来
是想提醒你
远离朱厌。”
银索薄唇紧绷:“为什么?”
“他很危险
”落摇又道
?)
“你可以告诉他
你并非他在……”找的人。
落摇话没说完
银索便生硬地打断:“与你无关。”
落摇一愣。
银索盯着她道:“我与你非亲非故
不需要你来提醒。”
落摇被这话给噎住
是她考虑不周了
本以为只要提醒银索
朱厌很危险
就能让他不受牵连
可她显然忘了自己没资格说这些。
她并不想暴露身份
也没法解释她和朱厌之间的恩怨
再加上她与银索只是点头之交
大半夜来说这些
交浅言深。
银索别开视线
僵硬道:“还是说
你也像灵籁那般
想要向我讨教。”显然
他虽在小院中
却听到了朱厌和灵籁的对话。
落摇:“……”
银索:“无可奉告。”
“我并非此意……”
“时候不早了
请回吧。”
“……”
小遮气炸了:“这人不知好歹!”
落摇轻吁口气:“是我想当然了
不过……”他真的很像守照珩。
当然
银索不是守照珩。
守照珩对朱厌深恶痛绝
两人哪里会这般同进同出?
一想到守照珩
落摇难免心软
哪怕是个相似之人
也不想他被欺负。
落摇心里有了主意
她道:“先回长生峰。”
距离子时仅有不到一刻钟
她得赶紧去赴约。
-
银索一直站在窗边
看着她离开。
她不是回了隔壁的小院
而是下了宜居峰。
她去哪儿了?
妖月峰吗。
一张通讯符落在了窗边
银索眉峰微蹙
他指尖白芒轻闪
用灵力触碰了那冷白色的符纸
脑海中想起男人那亘古不变的严肃声音:“珩儿
见着帝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