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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邬山月被送去了医院,她十分配合医生治疗,在众人懈怠之际,偷偷逃了出去,跟一辆货车离开了沪江。她没脸回娘家,独自来到一个北方小镇。

    一个女人,身无分文,没有了白手起家的资本和毅力,又身怀六甲,她只能先找个轻松的工作糊口。

    生下邬长筠后,邬山月便入了风月场,凭着一张漂亮脸蛋,拢了不少客。

    她需要钱,很多钱,不管生活,还是复仇。

    这些年来邬山月身旁的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大的有七十多岁。她的情绪一直不稳定,经常对着镜子嘶吼,到处砸东西,有时候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打。

    邬山月还给邬长筠起了个名字——邬玉霖,取那两人名中的字。她一遍遍同她重复曾经遭遇的事,一遍遍将那几个仇人注入女儿的灵魂里,要她和自己共沉沦。

    最终,邬山月死在了一个包养自己的赌场老板的床上,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官府忌惮那老板势力,不了了事。

    那时,邬长筠才五岁。

    那个男人她熟,时常在家里过夜,还会差人送好吃好喝的来。邬长筠最喜欢巧克力,听说是洋玩意,包装很特别,里头黑黑的,又苦又甜,一块能舔几个小时。

    邬山月房间总是半夜传出怪音,像笑又像哭。她偷偷看过一次,就见老板骑在母亲身上,手握住她的脖子,要把人勒死似的。

    邬长筠拾起板凳上前就要砸,被老板反踢了一脚,后腰撞到桌角,至今都有道疤。

    邬长筠不知道母亲是为了什么死、怎么死的,也没人调查,只说邬山月是害了脏病,匆匆就埋了。连这些年攒的钱也不知去向。

    赌场老板的妻子是个好人,把邬长筠送到一个没孩子的朋友家。这家条件不错,顿顿能吃到肉,邬长筠过了一段相对安逸的日子。不料养母忽然怀孕了,一天夜里,她正睡着,被叫起来,说是去走亲戚,走着走着,走进一个乡下老头的家里。

    她被卖了。

    老头孤身一人,没结过婚,身上有残疾,没了右眼珠,眼眶深凹,有点瘆人。

    邬长筠每天都被打,老头爱喝酒,喝高兴了要揍她一顿,不高兴了还得揍一顿。她逃过一次,被全村的人追了回来,三天三夜没给一口吃的。

    饭比天大,她央求、保证、发誓不会再逃,老头酒喝多了,也就把她放了,还给了她半只烧鸡。

    烧鸡太香了。

    她快要把骨头都吞进肚子,甚

    至觉得,为了这一口吃的,挨点打也不亏。

    老头脾气虽阴晴不定,但至少吃喝过得去,邬长筠养得白白胖胖,越来越水灵。

    原以为日子忍忍也能过,但一天夜里,老头醉了酒,爬上她的床,骑在了她的身上,手往衣领里伸。

    邬长筠不懂这些事,但想起了母亲。

    她以为这酒鬼要勒死自己,奋力挣扎,却被连扇好几巴掌,小小的脸又红又肿,左眼还睁不开了。

    老头见她不再挣扎,拍了拍她的脸蛋:“乖,等会喂你肉。”说着就去解裤子。

    邬长筠见他松开自己的一只手,立马从枕头下拿出藏着的剪刀,毫不犹豫地插进了他的脖子里,又拔出来。

    血喷得她浑身都是。

    老头张着嘴,说不出话,捂着脖子很快就咽气了。

    邬长筠好不容易才推开身上的死人,想要跑,又怕村民发现,再把自己给追回来。

    这两年跟老头养鸡牵牛干农活,力气大了不少。但到底还是七岁小孩,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老头拖到外面,拿绳子绑到推车上,用麻布蒙住。趁天还黑,拉到乱葬岗,挖了个坑把人埋了。

    她再回去,把床上带血的被褥床单全扯下来,塞进锅灶烧了。

    天色微明。

    锅里的水开了。

    外面传来人声:“于老头,这么早就做饭。”

    邬长筠怕人起疑心,故意到院里搬柴火:“刘二大爷。”

    “丫头,煮什么呢?”

    “粥,二大爷来吃点吗?”

    “不了,我赶集去。”

    “路黑,慢点走。”

    “好,你忙着吧,晚上叫于老头带你上我家吃饭。”

    “等爹醒了我告诉他。”

    人走了,邬长筠抱着柴火进去,往锅里添了半碗米。

    她站在灶前看着米汤,直到公鸡打鸣。

    邬长筠去老头房里,把能找的钱都装到身上,又把昨晚吃剩的馒头带上,关上门,冲屋里喊一声:“爹,我马上回来,你等着。”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忽闻一阵狗哼,看过去,见栓在地桩上的小黄狗正看着自己。

    平日里老头不仅打自己,也打狗,还动不动扬言要吃了它。这家伙能活着,全靠自己给的一口剩饭。

    她决定最后喂它一次,掰了半块馒头给它,再卸下它脖子上的铁链,才离开。

    刚走到村口,小黄狗跟了上来。

    邬长筠停下:“回去。”

    小黄狗不走。

    邬长筠拾起石头砸过去吓它,小黄狗吓得退后一步,又跟上来。

    “不许跟着我。”

    “滚!”

    她自己逃路都难,哪还顾得上狗,也没吃的给它。见小黄狗不依不饶又贴过来,冲屁股猛地就是一脚,小黄狗嚎叫着退到草丛边,可怜巴巴地看她。

    邬长筠拾起一根小树枝,假装要打它:“找个好人家,再过来打死你。”

    小狗再也没跟上来。

    ……

    邬长筠一肚子火,想起过去那些破烂事就糟心,还有那个蠢过头的母亲,真是无能又窝囊,在男人身上栽了一个跟头不够,还要不停地往坑里跳,成天嚷嚷着要报仇,一事无成,还把小命不明不白地丢了。

    邬长筠常想:死的早,对她来说未必是坏事。

    男人,没一个靠得住。

    可愚蠢也不是她的错,怎么能把罪怪在受害者身上。

    冤有头,债有主。

    她又接一盆冷水消消火,好好洗了洗一身的晦气。

    披上衣袍,睡觉去了。

    ……

    月姨忽然惊醒,汗湿透了薄杉,她起身去喝口水,只觉得浑身没力气,头晕眼花的,最近老是这样,莫名倦得很。

    她喝下半杯水,又回床睡下,辗转许久睡不着,看一眼旁边酣睡的李仁玉,头又疼了起来。

    月姨最近总失眠,第二天没精打采地早起,守着孩子们吃饭。

    李香楹虽是李仁玉第二个老婆生的,但还算乖巧孝顺,一直称自己母亲。她没女儿,这孩子又是自己一手带大的,颇有感情,也一直视如己出。

    李香文和李香庭都是李家第一任太太所生,李香文与李仁玉经营理念不同,当初为其贩卖大烟的事吵闹了无数回,最终离家去了广州拓展生意,很久才携妻儿回来一次。可李香庭就不一样了,他如今人在眼前,背后又有姥爷家支撑,是李香岷眼下最大的威胁,好在这孩子没出息,整日只想着画画,还动不动把李仁玉气个半死。月姨虽嘴上帮说好话,但看父子两关系严峻,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饭桌上,李仁玉不见李香庭,问:“老二呢?一夜没回来?”

    月姨答:“说是要搬走,找房子去了,一大早饭都没吃就走了。”这一出,可把她高兴坏了,身体虽不适,胃口却好了几分。

    李仁玉板着脸:“混账东西。”

    月姨道:“孩子大了,想要自由,也能理解。”

    “你就别替他说话了,这臭小子就是想脱离掌控,出去住,不知道野成什么样。”

    “那等香庭回来,我再劝劝他,你可不许再动怒了,把身子气坏了,我们怎么办,这一大家子都指望着你呢。”

    李仁玉不说话了,看向乖乖吃饭的李香楹和李香岷,笑起来:“还是老三老四听话,多吃点。”说着,给二人分别夹了煎蛋。

    “谢谢爸爸。”

    ……

    晚上,李香庭回来跟李仁玉提了出去住的事,见他不动声色,反而奇怪了,问道:“您不骂我?”

    李仁玉看都不看他,只叫华叔过来:“把东西拿来。”

    华叔去了书房,没一会儿便出来了,带个文件袋。

    李仁玉接过来,扔到李香庭面前:“打开。”

    “什么?”李香庭从里面拿出张纸,是任职书,沪江艺术专科学校。

    “我托人给你安排了一份工作,去大学做老师,教油画,你的专业。既然不想继承家业,那就找个体面正经的工作。后天去上班,再待两天不干了,我打断你的腿。”李仁玉见他沉默,复又道:“哑巴了?”

    “您都安排好了,我还有什么话说,再吵一架,您又要发疯。”

    李仁玉嗤笑一声,朝向月姨:“听听,能说会辩的,喝几年洋墨水,长能耐了,说一句顶一句。”

    “香庭啊,你爸爸也是为了你好,这个工作很适合你,你看,他都退一步了,你也别硬着了,家和万事兴。”

    李仁玉:“你太奶奶要过来住些日子,这段时间,你给我老实在家待着,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李香庭一听,完全不顾上工作的事了,开心地问:“什么时候到?”

    “后天下午。”

    太奶奶不喜城市生活,一直住在梧川老家,自己归国这么久还没来得及去探望,昨日才想着去一趟梧川,今日就得到这个好消息:“我去接她。”

    “你先去学校报到。”

    李香庭对做老师不反感,很多同学回国都投身教育行业,自己也曾考虑过,但又怕担不了这么大责任,如今事摆在面前,去试试也不错,能够画画,还能和很多同行交流。

    他答应下来。

    “既然是本行,就好好干,你是个成年人了,要为自己和别人负责。”

    “我知道。”

    ……

    李仁玉

    给的任职书上写的是讲师,可到了学校,李香庭才发现自己成了教授,尽管履历丰富,但初来乍到,这个职位对他来说还是太高了,便主动找校长,降为讲师。

    对于这位突然降临的关系户,大家都议论纷纷。

    迎接会上,李香庭简单介绍自己一番,校长和教导主任发表完讲话,便让一位老教授带他走走,介绍学校及教学情况。

    李香庭比这些学生大不了几岁,长得又少年气,跟在老教授后面,乍一看,像老师领着学生。

    他们从办公楼走到图书馆,又到教学楼。

    学生们在上课,不便打扰。

    李香庭透过窗户看到他们的画,实在是……差极了。

    “怎么样?”

    李香庭尴尬地笑笑,实话实说:“有待提高。”

    “我们共同努力啊。”

    “好,我会尽全力。”

    ……

    李仁玉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还开了瓶好酒,庆祝李香庭任教授,他一直希望儿女能继承自己的事业,这工作虽然不是他所愿,但比起在家画那些乱七八糟的画,做个三流画家,他宁愿李香庭有个体面的工作。

    所有佣人忙前忙后,李香庭看大家匆匆身影,问李仁玉:“爸爸,我们家请了多少帮佣?”

    李仁玉还真没数过。

    吴妈候在月姨身后侧,她负责管理家中大小仆人,答道:“少爷,一共十三个,屋里侍奉的有六个,其余七个分别在门房、前院、后院、厨房和马房。”

    “太多了,我们根本不需要这么多,过于铺张。”

    李仁玉笑了:“怎么?这就想管家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不需要这么多人,五六个已经绰绰有余。”

    “照你说的,把这些人都辞退,那他们一时去哪谋生计?你一直生活在温室里,吃穿不愁,不懂人间疾苦,现在找工作、挣钱有多难,你知道吗?”

    “只要有双手,勤劳,在哪都能养活自己。”

    “你太天真了,还是吃你的饭吧。”

    月姨赶紧给李香庭夹菜:“香庭啊,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有吴妈,再说,还有我呢。你就好好工作,好好吃饭,来尝尝这个。”

    “谢谢月姨。”

    李仁玉问:“学校工作怎么样?”

    “下周开始上课。”

    “嗯,你只管好好教学,等过上一年半载的,往上升升,我都帮你打点好了,不出三年,

    做个校长也不是问题。”

    “不用你打点,我也没想升职。还有,我已经跟校长申请降为讲师了。我从来没教过学生,还需学习,教授一职,实在承担不起。”

    李仁玉听这话就不高兴了,脸瞬间冷了下来。

    月姨见势道:“香庭,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爸爸在这行没什么认识的人,找了两层关系才为你铺好路,这不是寒了他的心嘛。”

    “无志之徒,跟他废什么话。”

    “我有自己的规划。”

    “你的规划,幼稚,一辈子当个小讲师?领几十块月薪?还是当个穷画家?凭你那些下三滥的画?”

    李香庭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再说下去又要吵架:“我吃好了,你们慢用。”说完,便上楼去了。

    李仁玉也扔了勺子。

    月姨说:“别生气。”

    ……

    晚饭没吃几口,夜里肚子咕咕叫。

    李香庭画不下去了,出去透透气,顺便找点吃的填填肚子。

    还没到厨房,听到里头有声音,像是在教训人。

    李香庭走过去,只见一个丫鬟龇牙咧嘴地正在掐戚凤阳的胳膊,他赶紧阻止:“放开!”

    丫鬟叫明珠,月姨房里的人,吴妈的远方亲戚,见是李香庭,松开手,低下头去:“少爷。”

    戚凤阳也低头。

    “你们在干什么?”

    明珠答话:“刚才她摔破了一只碗,我就教训了一下。”

    “那也不能动粗。”

    “我错了,请少爷责罚。”

    “以后禁止发生这种事情,同事之间要相互帮助,和谐相处,跟她道歉。”

    明珠转向戚凤阳:“对不起。”

    戚凤阳眼神躲闪,不敢抬头:“没事,没事。”

    “很晚了,都回去休息吧。”

    “是。”两人异口同声。

    明珠快步走了。

    戚凤阳刚转身,李香庭拽住她:“等等。”他忽然撸起她的袖子,只见细长的胳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新旧伤。

    未待他问出口,戚凤阳紧张地缩回手:“我自己摔的。”

    “明显就是别人打的,是刚才那个?”李香庭又拉住她,“我带你去找她。”

    戚凤阳手抓着门不肯走:“不是,不是的少爷,别去,你去了,她们更不待见我。”

    “那你跟我说,他们为什么欺负你?”

    戚凤阳

    不得不说实话,她年纪小,没人当靠山,嘴又不甜,不会哄管事的,长得却好看,因为做事麻利被李香楹赏了枚戒指,遭人嫉妒。

    李香庭只觉得离谱,这种欺压弱小的事居然能发生在自己家里,正要去为她打抱不平。戚凤阳跪了下去:“不要,少爷,求求你,我能留在这里工作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她是太太的人,闹大了,她们一定不会护着我,我不想再被卖来卖去。”说着,给他重重磕头,“求求少爷,求求少爷。”

    李香庭看着眼下卑微的女孩,只觉得无奈,他扶起人,见她额头磕破了,又心疼:“好了,我不去。”

    戚凤阳眼泪涟涟:“谢少爷。”

    “回去睡觉吧。”

    “是。”戚凤阳低着头快步逃了。

    李香庭定在原地,看她弱小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兀自叹了口气,连吃东西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坐到外面台阶上,仰脸望着群星闪耀,宛若明月之泪。

    真糟糕的夜色。

    同这混乱的时代一般,荒诞不经。

    ……

    第二天,李香庭跟吴妈说了一声,叫戚凤阳以后跟着自己。

    晚上,一家人坐一块吃饭,李仁玉忽然问:“听说你要了个丫鬟。”

    “嗯。”

    “不是一直不肯要人伺候吗?怎么?想开了?”

    “没有,只是工作后,有很多杂事,想找个人帮帮忙。”

    “我替你找个读过书的,不更好。”

    “用不着,就要她。”

    李仁玉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点明。

    二十一岁,血气方刚的年纪,是该找个人伺候伺候了。

    晚上,李香庭画到凌晨才回房,他洗了个澡,光着上身往床去,困得睁不开眼,刚掀开被子,看到个赤.条条的人躺着。

    他顿时醒了神,立马转过身去:“你这是干什么?”

    戚凤阳双臂抱胸,眼泪湿了大片床单。

    “赶紧下来,把衣服穿好。”他边说边去套上睡衣。

    戚凤阳悄声下床,一件件穿上衣服,过于紧张,扣子都错位了,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穿好了?”

    “是,少爷。”

    李香庭这才回过身,见她哭得梨花带雨。

    她这个性子,怎会干出这种事,其中定有隐情:“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吴妈吩咐的,她说少爷要

    个暖床丫鬟

    要我……要我……”

    “谁说我要暖床丫鬟了!”李香庭只觉得愤怒

    可想到她定也是受迫不敢反抗

    才做出这种不情不愿之事

    便缓下语气

    “你赶紧起来

    别跪着。”

    戚凤阳一动不动。

    李香庭见她不停落泪

    眼泪落在地上

    又赶紧用袖子擦掉。他走上前扶起她:“别哭了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刚才语气重了点

    ?Uin)

    抱歉。”

    戚凤阳摇摇头。

    “我没有那些陈腐思想

    不需要贴身或者暖床的人

    这种事情

    也只会和自己真心相爱之人

    ”李香庭忽然停下

    知道说再多她此刻也听不进去

    “总之

    你别会错意

    我只是看你被欺负

    所以帮帮你

    正好

    我也需要有人帮忙做一些小事。你放心

    现在

    以后

    我都不会对你有任何逾距之举

    这件事过去了

    就当没发生过。”

    戚凤阳又点头。

    “快去休息

    明天跟我出去买画材。”

    “是。”

    李香庭见她不停地嗅鼻子

    翻出一块手巾给她:“擦擦

    别怕

    以后你只听我一个人的

    不会有人欺负你。”

    戚凤阳哪敢接

    用袖子擦擦脸

    还是点头。

    “好了

    去吧。”

    戚凤阳正要鞠躬

    被李香庭拖住额头

    捧了起来。

    她往后退一步

    不敢看人。

    “虽叫你跟着我

    但我们没有主仆之别

    你的工资

    由我来发。以后

    不许下跪

    不许一直低着头

    我要的不是一个低声下气、卑躬屈膝的奴仆

    而是一个能真正帮助我的助手、同事

    一个挺直腰杆、堂堂正正、有尊严的

    人。”

    “明白吗?”

    戚凤阳频频点头。

    “抬头

    看着我。”

    “是。”她缓缓抬起脸。

    “不要说‘是’

    说‘好’。”

    “好。”

    “好

    晚安。”

    戚凤阳没懂

    胆怯又迷茫地看着他。

    李香庭温柔地笑起来:“就是

    祝你有个好梦。”

    这是戚凤阳第一次与他对视

    原来

    一直虚幻、模糊的少爷

    长着这幅俊秀的面容。灿烂的笑容

    清澈的双眸

    同她见过的每个人

    都不一样。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好像快挤到嗓子眼了

    她又低下眼:“是……不是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