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游戏开始了」
摇曳的日光开始融化，变成高饱和度的液态蓝色。
「雾今，你会期待的」
蓝色铺天盖地，朝小雾今所在方向汹涌而来。
在小雾今发出呼救声的瞬间，梦醒了。
这次是真的醒了。
城邦与荒野的交界处天光微亮，隐隐扬起的沙土给黎明镀了层沉闷的黄。
一阵脚步声接近，雾今揉了揉迷糊的眼睛。
“起来，吃早饭了。”
微亮的晨光中，一名巡逻兵将黑面包往囚车里抛。
供给囚犯的面包发干发硬，边缘还有状似霉菌的可疑斑点，雾今凑近闻了闻，完全闻不到麦子和发酵的香味，面包弥漫着一股干燥的尘土味。
“有黑面包的早晨就是囚犯的幸运日，至少不用饿肚子，”昨天和雾今聊天的囚犯捧着一块黑面包，如获至宝，“在帕内尔少校接管之前，囚犯们可是连黑面包都吃不上。”
“所以我说这位长官是个好人。”囚犯津津有味地嚼起面包，不到半分钟，黑面包已经被他吃得干干净净，也不嫌噎得慌。
雾今索性将自己的黑面包抛给囚犯：“不嫌弃的话，再来一份？”
囚犯接过面包：“你确定？不吃饱可活不下去。”
他虽然这么问，但还没等到雾今回答，就狼吞虎咽地吞咽黑面包，生怕对方反悔。
雾今笑了笑：“这是昨晚你肯同我聊天的谢礼。”
他并非嫌弃难以下咽的黑面包，只不过昨晚在士兵宿舍里他曾尝试着进食人类的食物，结果吐了个天昏地暗。
这副被小触手侵占的身体似乎没办法正常进食了，他不想一大早再体验反胃。
囚犯狼吞虎咽，连面包渣都不放过，终于心满意足：“别客气，为了感谢你的早饭，我们可以继续聊天。”
说着，他微眯起眼看向混沌的地平线，“风沙将至，这趟行程不会轻松。”
“在风沙里行路绝对不是明智之举，谁知道黄沙里藏着怎样的陷阱呢？”
雾今：“但从刚才士兵的交谈来看，他们今天就要赶路前往红土城。”
囚犯点头：“是的，上边的人可不管路上是什么天气，他们不愿意帕内尔少校的军队在野城逗留太久，多一天都不愿。”
雾今：“因为要赶着运送「蓝血」吗？”
先前囚犯说过，巡夜不过是个由头，帕内
尔少校军队的主要目的，是来野城采集这个世界视为能量之源的「蓝血」。
囚犯笑：“你很聪明。”
雾今预感到囚犯里话里有话，这趟前往红土之城的路程不会风平浪静。
“有什么建议吗？”雾今问囚犯。
囚犯：“我一个阶下囚，没有资格给出有用的建议，不过嘛……”
他故意顿了顿，讳莫如深地笑道，“皮尔森还有个弟弟在营地里，你要小心。”
雾今：“皮尔森是谁？”
他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囚犯扬眉：“就是昨晚邀请你来营地的那位士兵。”
“嚯，他为你丢了性命，你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囚犯调侃道。
雾今纠正道：“他不是因为我而死的。”
囚犯：“但所有人都认为是你给他带来了诅咒，才导致了昨晚事故的发生。”
雾今：“拜你那句有孕在身的预言所赐。”
囚犯耸耸肩，提醒说：“小皮尔森和他哥哥的感情很好，昨晚刚好外出执行任务去了，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前往红土城，他会回归到队伍里，很可能还负责囚犯的运送，所以……”
雾今：“他会因为哥哥的事找我寻私仇？”
囚犯：“不好说，据我所知，小皮尔森一向很讨厌那些靠近他哥哥的女人，但他哥哥偏偏好这口，这次对他来说应该是不小的打击。”
“有些人在受到打击之后，可能会做出很极端的事。”
“我明白了，谢谢提醒。”雾今道。
分发完黑面包后不久，随军北上的士兵们开始收拾营地物品，准备出发前往红土城。
出发之前，帕内尔少校清点了一遍物资，又来囚车这儿巡视了一遍。
“给小皮尔森换个班，让他负责路上的物资运输工作，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接触囚犯。”帕内尔少校交代身边的士兵。
小皮尔森，正是囚犯对雾今提起的：昨晚那位士兵的弟弟。
看来帕内尔少校已经考虑周全了，她知道小皮尔森可能会冲动行事，为了避免路上出现意外，她事先将小皮尔森调离押送囚犯岗。
“今天的路程会让你很辛苦，”帕内尔少校在雾今的囚车前停下，视线停留在雾今束紧的腰身上，“我想你需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雾今：“我知道的，长官。”
从帕内尔少校的目光来看，他“怀孕”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少校的耳朵
里。
囚犯不存在“隐私”，军队里也没有秘密可言。
在少校审视的目光中，雾今并没有露怯。
帕内尔少校将手伸进衣兜里摸索了一番，随后将一个药剂瓶塞进囚车里：“药剂可以帮你缓解身体的疼痛和不适，剂量不多，最多可以维持一小时，你看着来。”
说着，帕内尔少校就转身离开了，甚至没耐心等雾今说声谢谢。
她也不希望自己给雾今塞药的事，被更多囚犯看到。
雾今有些诧异地看着少校离开的背影，将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谢谢吞回肚子里。
这是他穿越过来后难得体会到的善意，这位帕内尔少校确实是个好人。
雾今不声不响将少校给的止疼药收好，这可不是黑面包，他不会轻易给别人。
随着天光渐亮，沙雾越来越重，地平线混沌一片，风刮在脸上刺辣辣的疼，逼得人睁不开眼睛。
“看来这天气比预计的更糟糕呢…”隔壁的囚犯嘟哝了一句。
沙尘笼罩的天气无法使用飞行器，用特殊原料制成的集装箱被放置在履带车上，因为能源不足，囚犯们被押进铁皮车里，路途颠簸气候恶劣，身体不好的囚犯不一定能活到目的地。
透过沙雾，雾今看向履带车上堆叠的集装箱，箱子里很可能装着提取「蓝血」的重要原料。
临近正午，地表温度迅速升高。
押送犯人的铁皮车在日光直射下，变成一座炙热的火炉。
数十个犯人被锁在车厢内，只有车顶和右侧车厢开了不足二十厘米的通风口，空气凝滞不动，又闷又热喘不过气。
雾今穿过来这副身体并不抗造，这样颠簸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要交代在这片荒漠里。
他抬头看向灼灼烈日，通风口的铁栅栏似乎被炙烤得扭曲变形，如果不是隔着衣物，雾今能直接被手脚镣烫出水泡。
沉闷的焦躁笼罩车厢。
呼吸声、汗臭味、断断续续的呻I吟，随着温度的升高，所有人的不安在加剧，没有人愿意多讲一句话。
雾今皲裂的嘴唇瞬间凝成血痂，他舔了舔唇上的裂口，舌头已经干到尝不出任何味道。
脱水状态的雾今昏昏欲睡，他强迫自己不要陷入昏睡，但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雾今的意识开始飘忽。
一阵强烈的晕眩过后，他错觉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窗外是接连不断的蝉鸣，叫得吵闹。
空调
似乎坏掉了
雾今热得满头大汗
他拉开冰箱
冷气迎面而来。
像无数个工作结束后的夏天傍晚那样
他随手拿起搁在门边的汽水
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滋啦”一声
易拉罐被打开
海盐味的冰凉气泡源源不断涌了出来。
热到脱水的人无法拒绝冰镇汽水的诱惑。
幻觉中的雾今无意识滑动喉结
或许因为太渴了
汽水入口后有种异样的粘稠感
糖分也更高一些
但不腻人
冰冷的液体咕噜咕噜滑过喉咙
迅速缓解了身体的燥热。
雾今喝上瘾了
接连不断拉开易拉罐
一瓶接着一瓶……
但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被雾今握在手里的易拉罐开始变得黏糊
刚开始他以为是汽水糊在了手上
但转眼之间
易拉罐开始扭曲变形。
金属瓶身在他手中像冰块一样溶解
很快失去了易拉罐的形状和颜色。
“滴答、滴答。”
被液化的金属从他指缝滴落
混着汽水中的糖分
黏稠模糊
金属液体很快流淌了一地
在地砖上留下数道黏糊糊的痕迹。
「滴滴滴——」
冰箱持续发出警告
催促雾今赶紧把冰箱门合上。
雾今却愣在当场
脑袋里嗡嗡直响
像是信号切断后的忙音。
“喂
醒醒。”
“别让自己睡着
很危险。”
囚犯的声音将雾今拉回现实
他蓦然清醒过来的瞬间
警报声和冰汽水消失无踪
只有颠簸的铁皮车和滚烫的镣铐。
炎热在持续
但雾今口腔内的干渴感奇迹般消失了
喉咙也得到了滋润。
浓稠的糖分残留在舌尖
他下意识舔了舔唇角
喉结也不自觉上下滑动。
即使知道刚才是身体出现了幻觉
但雾今还是忍不住反复回味
甚至有点上瘾。
公寓
冰箱
汽水易拉罐。
这些他曾经生活里习以为常的事物
让被幻觉调动的感官变得真实。
粘稠的液体……
雾今仰头靠在囚车栅栏上
一个荒谬的想法闪过——
或许刚才发生的不仅仅是幻觉？
唇舌间残留的粘稠潮湿感
让雾今联想到小触手的黏液。
那小家伙总是能分泌出充沛的透明液体
温度很低
就和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镇汽水一样
充满细密丰富的小气泡……
答案似乎已昭然若揭
是身体里的小家伙在给他“开小灶”。
无论如何
?)
脱水危机暂时解除了。
雾今推测
小触手的黏液具有某种致幻属性
在一定条件触发下
可以让人产生幻觉。
而这种幻觉
会对现实也产生一定的影响
比如在极端干旱情况下
利用黏液和幻觉为他补充水分。
雾今突然有个危险的想法
或许他可以通过危机测试
来挖掘小触手的能力和触发条件
就好像之前在梦境里自I杀一样……
但现实并不像催眠可以随时全身而退
一旦出差错
就要承担最严重的后果。
思考间
雾今的目光下移
视线扫过手腕镣铐的瞬间
他的表情陡然僵住。
在他喝下可疑黏液之后
他的身体似乎出现了微妙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