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雾今有点无语：“长官，不骗您，我真没有。”
说着，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胃部咕噜叫了一声，似乎有点饿了。
士兵将信将疑地看了雾今好一会儿，目光转向囚犯：“饥不择食？你这是说谁呢？！狗东西！”
一股无处发泄的火突然窜上来，无论真相如何，士兵认为囚犯说出这样的提醒并非好心，而是借机调侃他带女人回来的行为，让他当下既没面子又扫兴，越想越气，立刻将鞭子朝囚车方向甩去。
“就是你，下次说话前过过脑子吧！”士兵将浑身的不痛快都发泄在囚犯身上，又是几鞭子过去，沉闷的啪嗒声令人头皮发麻。
“长官，”雾今从不待见纯发泄的暴力，“别坏了兴致。”
士兵这才收起鞭子，还不忘朝囚车里啐了口。
雾今再次看向囚车，坐在阴影里的囚犯浑身脏兮兮的，面容被沙土覆盖，看不清他的模样。
“你会好运的，信我。”
在雾今经过囚车的时候，对方用唇语道。
“但愿如此，拭目以待。”雾今同样用唇语道，无所谓对方听不听得到。
他预感这个囚犯不简单，很可能拥有异于寻常人的“嗅觉”和感知力，能读取到类似于他被寄生的信息。
士兵不耐烦地快步向前，踹开宿舍门时还推了雾今一把，差点儿让他磕在铁架床上。
雾今讨厌粗鲁的家伙，但此刻他将情绪收敛干净，佯做闲聊跟士兵打听：“刚才囚车里跟我搭话的是什么人？”
士兵满脸不耐烦：“囚车里只有暴徒以及满口胡话的疯子。”
“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就好，别忘了，我才是你的客人。”士兵对他的好奇心有些不满，将「客人」这个词说得如同「上帝」。
将雾今带回来后，士兵露出了暴戾的真面目，他认为把姑娘拐回来就逃不掉了，已经不需要用礼貌作为面具，可以尽情用粗暴野蛮的方式对待她们。
“哦，我知道，”雾今在对方的指示下落座，“长官，听说你们不会在野城停留太久，对吗？”
士兵：“这两天就要动身前往红土城了。”
士兵的回答应证了之前雾今打听到的消息。
雾今：“可以把我带走吗？”
士兵微微愣住，旋即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雾今。
雾今：“我已经得罪了野城的客人，同行们也都不待见我，在这里
恐怕是活不下去了。”
“野城最近戒严，我没办法离开，还好今晚遇到了巡夜军，遇到了你。”雾今的可怜中带着几分蛊惑。
暴戾蛮狠的年轻士兵抵挡不了对方赋予的救世主形象，很容易听信雾今的说辞，扬起眉头：“作为守夜军，我们拥有带‘特产’离开的特权。”
“只要你能乖乖听我的话…”士兵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他舔了舔嘴。
雾今神态模糊地笑了笑，他下意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现在时机还没到，隔着镜片，他对这位自以为是的士兵投去营业式微笑。
士兵视线下移，最后停留在雾今的小腹上：“把药剂喝了。”
他将一小瓶绿色药剂抛向雾今，“堕胎药，以防万一。”
雾今：“……”
这位士兵不仅粗鲁，还表里不一，表面上佯做不信，拿囚犯出气，实际上心里一直在意所谓的诅咒。
“我可以拒绝这瓶药剂吗？”雾今抬起眼皮，尾音上挑，
士兵：“你不是没怀孕吗？喝个药怕什么？”
雾今：“堕胎药剂可能会对身体造成伤害，我不想喝。”
士兵看了他一眼：“你已经坐在这里了，不觉得这个问题很蠢吗？”
旋即士兵嗤笑一声：“你先把药喝了，我再回答你这个无聊问题。”
雾今：“……”
已经没有周旋的余地了，这士兵不是个可以交涉的绅士。
雾今扯了扯唇角，仰头。
“行，如果这样能让您信任我的话。”在士兵的注视下，他一口气将药剂喝下。
面对士兵这样的人，不顺从他的意思是要吃鞭子的。
“等我回来。”士兵这才满意，转身离开宿舍继续完成巡夜任务。
他还将宿舍从外边上了锁，禁止雾今擅自离开。
这士兵可真不是东西。
等脚步声远去，雾今立刻动了起来，他迅速锁定监控的位置，将摄像头挪向死角。
接着他熟练地将手指抠进喉咙，胃部立刻一阵痉挛，绿色药剂被尽数吐了出来。
被迫服药后催吐，也是他们外勤人员的基本技能之一。
虽然他并没有怀孕的功能，但把奇怪的药剂喝进肚子里总不是什么好事。
雾今也不耽搁，立刻开始翻找宿舍区的物资。
药箱装有几瓶药剂和胶囊，他扫荡似的将药尽数收进自己裙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无论是他扮演的应召女郎身份，还是被他忽悠的士兵，都只是计划里的一环。
现在系统只剩下四点异能值，最多可以完成四次单人操控，他要借助军队的力量离开野城，必须找到容易操控的对象。
好在雾今运气还不错，遇到这位只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士兵，等他完成巡夜任务归来，就可以拥有和唐医生一样的洗脑待遇了。
而且士兵带着应召女郎出城，也不容易引起旁人的怀疑。
就在雾今搜刮宿舍物资时，他的肚子猝不及防“咕噜”叫了声，雾今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饿了。
“咕咕咕……”
肚子突然开始叫唤不停，一眨眼功夫，饥饿感以不合理的速度蔓延。
好饿……
难以名状的饥饿感占据了所有感官。
食物食物食物……
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进食，对填饱肚子的渴望让雾今几乎没办法正常思考。
怎么回事？难道是药剂没吐干净？出现了副作用？
不对……
——是他身体里的那个小触手在作祟！
这并非人类应该有饥饿感，过于强烈，也过于原始。
蠢蠢欲动、难以抗拒。
看来是小东西饿了。
在本能的驱使下，雾今将搜刮目标从药物转向食物，他急匆匆打开储物箱，汹涌的饥饿让他手指不停发抖，好在储物箱里有一些和压缩饼干，还有几瓶无酒精小麦饮料。
但不知为何，面对干粮，雾今内心毫无波澜。
明明很饿，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虽然压缩饼干和肉干看起来不怎么美味，但饥肠辘辘的人面对食物，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
雾今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尝试性抓起压缩饼地往嘴里塞，又撬开麦汁饮料咕噜咕噜吞咽，淀粉质朴的甜味弥漫口腔，但辘辘饥肠并没有得以缓解，雾今脸色“唰”地变白了……
不太对劲…很不对劲…！
下一秒，雾今吞咽的表情变得痛苦不堪，胃部突然一阵痉挛，他开始剧烈呕吐。
刚咀嚼下肚的食物被尽数吐了出来，胃酸呛得雾今不停咳嗽，他不得不解开脖子上的choker，同时扯开蕾丝衣领最上放的纽扣，让呕吐带来的窒息感稍稍缓解。
肚子还在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可他甚至连水都喝不下去。
诡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一个荒谬的词闪过脑海——「孕吐」。
因为实在过于荒诞，雾今自己都无奈地笑了起来。
看来小触手寄生在他的身体里，已经将他的进食机能异化，让他暂时没办法寻常食物了。
“喂，我说，”雾今扶着墙，对着地砖上自己的倒影自语道，“浪费食物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小朋友不能挑食哦。”
雾今微微喘着气，声音沙哑，尽管脸色越发惨淡，说话却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语调。
他不希望自己在这场「合作」中处于弱势一方，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能败下阵来。
“我们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说话间，雾今将药箱里的安定剂注射入静脉，试图用药物让身体镇定下来，但注射后三分钟，饥饿感不但没减弱，反而更加疯狂了。
雾今：“……”
叫嚣的饥饿就好像是小触手怪在质问他这个饲养者：怎么还不开饭。
从未养过宠物的雾今有点手足无措，小东西嗷嗷待哺，他却找不到食物。
看起来他像个不靠谱的“饲主”。
这可不行。
“要不…”雾今语气微顿，“你给我一点提示？”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到手。”
尽管小触手没办法和他在现实里交流，但雾今知道，祂能听到自己对祂说的话。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雾今鼻子动了动，一股特殊的甜味弥漫于空气，像是熟透的番石榴从树上砸下来，裂开的瞬间，馥郁的甜香弥漫，甜腻中还有一丝令人上瘾的腐败味道。
气味。
对于异种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信号。
在腐烂甜味的影响下，雾今咽了口唾沫，被choker勒红的喉结上下滑动。
好饿哦。
这股甜味类似于引诱异种的信息素，进食的欲望有增无减。
雾今全身被冷汗潮湿，呼吸也不自觉变得粗重。
——「想要进食」。
他也不知道如此强烈的渴望属于谁的，他和祂的感官连接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被饥饿占据的意识陡然清醒，雾今以最快速度重新戴上choker，上衣领口的扣子却没来得及扣上——
“咔哒”
钥匙转动声响起，从外边上锁的宿舍门被撞开。
刚出门不久的巡夜士兵跌跌撞撞走
了进来，他左手举着已经变形的手I枪，在进门的瞬间，他歪着脑袋，将枪I口对准雾今，用他仅存的右手扣下了扳机——
砰。
枪声并没有响起，没子弹了。
“嘘！它来了…我看到了！”
士兵五官扭曲，唇角上扬露出诡异的表情，与其说是微笑，更像是恐惧到了极限的崩坏。
“谁？”雾今低声问。
“嘘！”
“它…它…我看到了…看到了…”
借助宿舍的灯光，雾今看清士兵的右半边脸被血水和泥浆覆盖，眼眶处只剩下一个猩红的血窟窿，窟窿里还有某种软体生物在蠢蠢欲动。
他的左手连同肩膀整个没了，截断面有明显的挤压撕裂痕迹，伤口狰狞，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过一般。
雾今当即明白，士兵遇上了异种，而且他的精神已经被异种污染，正处于癫狂的失智状态。
突然有异种潜入城区，还附着在巡夜军身上被他待会营地，但出于某种原因，军营并没有发出警报。
等等…难道空气里那股香甜的腐烂味道…是某种引诱剂…
雾今预感，这绝非偶然。
一个离谱的念头闪过：士兵带回来的异种，或许是小触手叫的“外卖”。
“乖乖等我…嘿…给你带了…食物…”
精神错乱的士兵再度发出怪笑，用一种失真的语调絮絮叨叨。
就在他声音越来越低时，眼窟窿处陡然探出一截红色的触须，混白液体随之从眼眶溢出，士兵刺耳的尖叫戛然而止。
“嘎啦”一声响，缠绕的触须将他的脖子扭了三百六十度，颈骨从喉咙处穿刺而出，动脉破裂，血水飞溅。
触须顺着血窟窿蔓延而上，很快就占据了士兵的半张脸，血水和黏液浸透军服的衣领，口器传来窸窸窣窣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
短短数秒钟，士兵的左半边脸已经被啃得只剩下白骨，而右半边脸被撕扯得面目全非，脸皮破破烂烂如抹布，血水一滴不剩，死去的士兵唇角却保持着诡异又夸张的上扬弧度。
吸饱血肉的触手从士兵的断肢处重新生长而出，触手上的吸盘因为血液的滋润变得猩红饱满，像无数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开，隔着猩红血雾，和站在宿舍阴影里的雾今对上视线。
腥甜的腐烂味越发浓烈，呼吸也变得粘稠。
空气再度陷入死寂，异种的目光和成片蠕动的吸盘具有极强的压迫感，在这样的注视
下，寻常人类会瞬间崩溃发疯。
人类不可直视异种，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即使这只异种的污染值很低，但精神脆弱的人类仍很容易被影响。
但此刻的雾今看起来很平静，似乎完全不受其污染值的影响，他除了轻轻滑动的喉结和逐渐变暗的眼珠子外，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对劲。
对待自家小朋友叫的外卖，怎么会精神失常呢？
这只红八爪定格了半秒，它似乎对雾今的反应感到疑惑。
雾今也在盯着它，一瞬不瞬的，视线带了评估的意味，就好像蛇在丈量自己的食物，看能不能一口将其吞下。
“咕噜——”
雾今的肚子又叫了，叫声有些突兀。
好饿哦。
无论是他，还是那颗待孵化的蛋。
?)
「好饿哦…」
雾今甚至错觉听到了小触手吞咽的声音。
面对虎视眈眈的红爪异种，雾今的身体和感知变得奇怪，他顺从本能，一种陌生的冲动在体内渐渐苏醒。
——好。饿。哦。
躲在角落的雾今终于站直身体，此时他的视线已然变了味道。
平静之中，多了几分令人不安的蠢蠢欲动。
他看起来比这只红八爪怪更饿、更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