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佛系庶女生存手册 > 第 161 章 君子
    去时风和日丽,两人的心情却笼罩着一层阴霾。前路种种皆是未知,祸邪?福邪?

    徐宁尽管忧心忡忡,却还是强打起精神陪齐恒说笑,无非是笑林广记那些故事,以前讲给邓太后时效果卓越,奈何齐恒比她更博览群书——同样的笑话听一百遍就毫无新鲜感了。

    可见读书多也不全是好事。

    好在还有个阿笨,他才刚学认字,嘴里咿咿呀呀的,每每颠三倒四,逗得人哄堂大笑。

    到底太小了些,那些佶屈聱牙怎么认得来,徐宁买了全套的西游记连环画册供他消遣,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红楼更有门槛,算下来也就这个最适合启蒙了。

    阿笨不爱孙悟空,反倒对里头奇形怪状的妖怪情有独钟,每每效仿他们姿态对齐恒张牙舞爪,小鼻子一拱一拱,甚是“凶猛”,尽管在徐宁看来更像只四脚朝天的乌龟,奈何齐恒却甚是捧场,配合地摆出帅气的中招姿势,随即趁儿子不备,扑到他身上挠他胳肢窝,父子俩闹得不可开交,其乐融融。

    徐宁佩服齐恒的童心,也真难为他,这种时候还有心情陪阿笨玩耍,可能是因为景德帝小时候没关爱过他,想为儿子填上这份缺失的父爱?

    子欲养而亲不待,他对景德帝纵有埋怨,这种时候也恨不起来——如果真是最后一面,更要迫切地赶去见他,否则岂非抱憾终身?

    徐宁很能理解,她也同样归心似箭。

    好在路上并无拦阻,更没什么下毒、放火之类的事发生,想来吴王那边仍被蒙在鼓里,不知山雨欲来。

    按律,藩王返京须先上折,得到准许后方可启程。齐恒为杀他个措手不及,特意省略这道手续,当然,也很冒险。若景德帝依然平安,并且有能力处理政事,那齐恒此举便等同谋反;若只有吴王一人倒好说了,他俩身份相同,无权决定齐恒生死。

    齐恒拉着徐宁手,感觉到底下冷津津的细汗,轻叹道:“此去一着不慎,你我就得诛九族了。”

    徐宁嗔道:“你哪有九族可诛?”

    景德帝若真震怒,那得连自己也算上,再加上其他宗室,这才够得上九族;徐宁倒是好说,诚意伯府首当其冲,她原也不太在乎那些人生死,可杜氏也在其中,免不了受到池鱼之殃,就为了这个她也得赌赢才行。

    齐恒低笑,包住她的柔荑,“你便是我的九族。”

    两人十指相扣,呼吸相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慢慢地两片唇也贴到一起。

    分不清是谁先开始的,或许齐恒主动,但徐宁却一反常态勾住他的脖子,以近乎决绝的姿态加深这个吻。

    以前她过于羞赧,不愿在外头放纵,但今日不同,或许是想着“最后的晚餐”,什么体统、规矩,统统都抛到一边罢。此时此刻,她只要他,他也只要她。

    半夏端着茶水还未靠近马车,远远便已听见那些面红耳热的声音,亏得她见多识广,居然心如止水,只面无表情告诉白芷,今晚小世子得由她们照拂了。

    说不定得照拂到京城去呢。

    徐宁当然没这么放诞,那种事也不可当成家常便饭,偶尔一次还可食髓知味,太多就流于肉/欲了。咳咳,少儿不宜。

    三月春光未尽,马车已然抵达京城。里头未见萧条,仍旧一派繁华热闹气象,可见宫廷内部的波谲云诡,对升斗小民其实影响甚微。

    齐恒原想扮成赶路的客商悄没声儿混进去,架不住这会儿仍是清早,正是城门守卫最有精神的时候,必得细细盘查问个仔细。

    他们这行人自是拿不出路引的。

    不得已,齐恒只能用符节为凭。

    守门的将领瞥见“蜀王”两个明晃晃的大字,勃然变色,倘非有人故意假冒,难道是真的蜀王殿下回来了?可他并不曾听闻皇帝召藩王回京啊。

    齐恒淡淡道:“如何?”

    软的不成就来硬的,他带的三万兵丁可不是摆设。

    城门卫冷汗涔涔,这是要逼宫啊,可他们这些人哪里能做主,同意是个死,不同意还是个死!

    正左右为难,一封明黄色的绢帛递到面前。

    徐宁温声道:“大人明鉴,我等并非无诏前来,乃奉命行事。”

    她递过去的正是邓太后走前送她诏书。

    城门卫是识字的,匆匆看毕,心头大石方才落地,确实是太后娘娘的手谕,上头还盖着慈宁宫的朱印。

    徐宁又将鬓上那支金凤簪拔下,泰然道:“还有此物为证,你若不信,只管问太后去。”

    城门卫忙陪笑道:“太后娘娘凤体抱恙,王爷和王妃回来尽孝也是应当的,小人如何敢拦阻?”

    立刻吩咐放行,忽然想起,又叮嘱道:“二位殿下可带贴身宫人进京,那些将士就不必了。”

    一排黑漆漆的盔甲看见就瘆人,哪里敢让他们进去搅风搅雨?也不知蜀王从哪训练出来的。

    齐恒本就有意如此,带进去还愁没地方安置,只让他们在城外暂且安营扎寨,听候吩咐

    。

    城门卫咋舌,乖乖,这京中怕是有大风雨!

    平安度过此关,徐宁松口气,看来邓太后即便不管事,她老人家的话也还是顶用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然有了正当理由,谁也不能说他们谋反了,可太后娘娘怎么料到会有今日,那手谕上还恰好写的凤体违和,真真神机妙算!

    齐恒悄悄道:“诏书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徐宁:“……忘了。”

    去了巴蜀以后日理万机,天天忙得焦头烂额,谁还有闲工夫管别的?这趟决定回京她才猛然想起,看来如太后所言,确是非不得已的锦囊计。

    她惧怕耳目,也学他的样子压低声音,“咱们是先回府去,还是先到宫中请安?”

    齐恒沉吟,“先回府罢。”

    已经过了明路,就无须躲躲藏藏的,按照规矩,他得先上封请安折子,再等待传召。

    如此甚好,徐宁带着许多行李,也嫌累赘得慌。既是回来“探亲”,有什么可着急。

    静王府的布局一如往昔,只铜门上多了几道蛛网,庭院中那几株老槐树长得过分枝繁叶茂,都快伸进胡同里来了。

    开了门,一股尘灰扑面而来,可见有多少日子未经洒扫。温贵妃但凡有点话语权,也不会放任到现在,可见实在力不从心。

    当然也得谢天谢地,吴王没想到过来看看,谁家还没点瞒人的事,据她所知府里就有好几条密道是见不得光的。

    徐宁这等勤俭持家的好女人,自是见不得屋内如此脏相,甫一进门便从杂物房里搬出工具,指挥仆役们里里外外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再用水清洗一遍,顺便将窗户都打开通风。

    看她热火朝天模样,简直不像在生死关头徘徊的人,齐恒不知该说她心大还是该佩服她心大。

    既来之则安之,在见到皇帝之前,他们根本无法可想。

    齐恒镇定心神,提笔挥毫,在纸上一句句写下问候之语。

    吴王仍在榻前侍奉汤药。

    并非他沉迷扮演孝子,实在内阁那些老臣固若金汤,众口一词皇帝抱恙该由太子监国,断没有让藩王议政的规矩,横竖不让他插手。

    可太子已经被禁足,难道再将人放出来?不成,到这个关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容不下心慈手软。

    吴王眉间掠过一丝狠戾,倘若太子服毒自裁……不成,除非此事做得了无痕迹,稍稍露点马脚,便会令人起疑,到时候他花的功夫就白费了。何况太

    子一死

    这储君之位同样也不是他的

    除非皇祖母……可惜邓太后愣是油盐不进

    任凭他说破嘴皮子

    也不肯下诏改立他为储

    不得已

    ?)

    他只能让皇祖母也病倒了。

    拖得越久越不利

    倘若五弟有何知觉

    恐怕得添不少麻烦。

    正心烦时

    一个内侍匆匆跑来

    说是胡嫔有请。

    吴王知道他娘要说什么

    左不过为了复位贵妃一事

    他就想不明白了

    等自己登基

    他娘顺理成章便是太后

    何必计较区区一个称谓?可胡嫔不这么想

    她觉得母子俩已然胜券在握

    让她恢复以前尊荣有何不可

    无非圣旨上盖个章而已

    当了贵妃还更好帮儿子忙呢。

    却半点不考虑此事何等麻烦

    贵妃得有册封礼

    得由礼部商量选定吉日

    何时册封

    哪处举行典礼

    这其中多少环节

    稍微出点疏漏

    保不齐就被有心人看出破绽

    何苦来哉。

    胡嫔丝毫不考虑儿子苦衷

    三天两头过来烦他

    吴王简直后悔放他娘出来。

    又一个内侍前来传话

    吴王还当是他娘的马前卒

    正没好气

    可当听完来人言语

    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他才刚把赈灾银赏下来

    五弟后脚便来了

    脚程可真快!看来那封圣旨不过投石问路。

    “你们怎么办事的

    居然让他闯过城门?”吴王简直有些气急败坏。

    内侍怯怯道:“蜀王殿下手中握有太后娘娘手谕

    千真万确

    他们不敢拦阻。”

    吴王微微凝神

    不自觉冷笑一声

    看来他低估了皇祖母

    就这样还能见缝插针将消息传递出去。

    来了也好

    正可瓮中捉鳖。

    筹谋该如何布局

    另一个侍人飞奔而来

    手里捧着齐恒的请安信

    墨迹都还是新的。

    吴王匆匆看毕

    眉头舒展开来。

    五弟不愧为君子

    这种时候还谨守繁文缛节

    难怪人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如此甚好

    他本来还愁没地方打发

    五弟自己送上门倒容易多了。

    吴王叫来侍人

    附耳吩咐了几句

    侍人领命而去。

    他回身望向榻中

    景德帝面容一如往昔

    安详

    沉静

    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

    父皇天纵英明

    平生只做过一件错事

    可这件事却会误他终身。

    吴王唇边逸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拂袖而去。他并未注意

    锦被下的五指不自觉弯了弯

    似要握紧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