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禅院直哉看到眼前有熟悉面容的少女。
他全身都在痛。在越来越盛的日光下，她伸出苍白的手指掐起了自己的下巴，尖锐的指甲抵得他皮肉发痛，划出伤口，背脊和呼吸一起绷紧。
……她想对他做什么？
禅院家的嫡子不愿承认的是——明明知道自己得到的只会是她毫不留情的嘲弄，他却无法从那张脸上移开目光。
被他鄙夷的那头红色长发，饱和度极高的色彩艳丽到几乎要把他的眼球灼痛。
而在这种近得避无可避的距离下，能看到金瞳上面布着如蛛网般细密的裂纹……
那是属于猎食者的眼睛。
而他是一败涂地的猎物。
仅仅只是这样被她看着——禅院直哉就感到了一种发自骨子里的难堪。
那股莫名的情绪烧得他每一寸后背都在滚热。
“你很弱啊。”
她低头直视着他的脸，不容拒绝地加重了捏住他下巴的力道，观察片刻，语气里是没什么情绪的冷淡。
“非要说优点的话，只有脸能看吧？”
——如同挑剔着什么不值钱的货物。
在她眼里，他是这样的吗？
禅院直哉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有一张遗传自生母的，漂亮的脸。
但没人敢拿这张脸说事。因为前一个这么做的人早就被他用最残酷的手段折磨，打压得体无完肤，见到他如惊弓之鸟。
禅院家的嫡子，从小备受宠爱，心机深沉，手段阴暗，野心勃勃，最讨厌被人说自己是只有一张好脸的庸才。
如果是其他人，那个人绝对会收到最深重的报复。
但当面前的人轻笑着说出这种话时——禅院直哉在心脏狂跳。
他最在乎的自尊和弱点，都被她轻轻松松地踩在脚下了。
她到现在都没有叫出他的名字。
毫不在乎，也就觉得没有意义。
——他才是被她随意玩弄的娃娃。
禅院直哉被那只手扼住了脖颈。
她要杀死他么？
这种对败者的处置倒是不意外……
但他不想死。
他想活下去。
禅院直哉在本家见过很多女人用去讨好男人的手段，他不屑一顾，只觉得这是一种弱者的可笑行径。
但现在，他眼神晦暗地看向那只掐住他的脖子
，让他呼吸愈发微弱近乎中断的手，鬼使神差般低下头，整齐的金色碎发散在他的侧脸上，掩盖住他的下一步行动——
然后就发现自己的耳钉被她熟练地取了下来。
本来都做好心理准备，但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松开手的禅院直哉：“……”
她在干什么？她不是要杀他吗？
——难道是故意想看他出丑吗？
禅院家的嫡子在反应过来自己的生命不再受到威胁时，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
他脸色一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只是耳根蔓着一点隐蔽的红。
葵：可恶！怎么这么不乐意！一点都不自觉的手下败将！
只取掉他的耳钉，她已经是看在任务的份上很收敛了！
玩家在禅院直哉难以言喻的视线下，面不改色地将他的耳钉反手塞进背包里，恶霸发言，“看什么看，都是我的。”
然后她莫名其妙地发现禅院直哉的脸红了。
……这人真的好怪啊！！！
葵百思不得其解，被打前还那么嚣张跋扈，被打后怎么就变得奇奇怪怪的了？
玩家觉得这样不行。
她给他喂了一个血量+5的食物，确保他死不了后，再努力把话题拉向自己的任务。
葵：“刚才你说我离不开你吧。”
精神了点的禅院直哉对这句话有了反应。
他像是被她刺伤了一般恼怒：“怎么？要拿这句话来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吗……唔！”
“你还是不说话更可爱。”
葵捂住他的嘴，“我只是觉得，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离不开你……明明是你离不开我吧？”
禅院直哉如遭雷击。
他像是被这句两者倒置的话劈傻了，整个人都在她的掌心里安静了下来。
“想要留在我身边的是你才对啊，直哉。”
她出乎寻常地叫了他的名字，语气却不温柔。
明明只是在说话，却像在把他的皮剥开，将他竭力藏起来，快要骗过去自己的心，剖出来，血淋淋地端给他看。
“想要我选择你，想要我看着你，想要把你有的东西都拿来和我做交换，眼巴巴地等我同意这场交易。”
她说，“一直在哀求我的，不是你吗？”
“但现在你没有可以用来交易的东西了。想要活下去——就成为我的东西。”
禅院直哉：“……”
她在说什么啊。
怎么可以用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喊着他的名字，再将他的心如同玩具一样拿出来，邀请他一起看呢？
他想冷笑着否认她的话。
但苟延残喘的心脏，让他只能狼狈地让开目光。
禅院直哉想，好恶心的爱。
爱原来是这么恶心的东西。
令人反胃的，让人憎恨的——可它如附骨之疽，死死地纠缠着他的心。
他低声回应了，低到对方没有听见，却让他不自觉松了口气。
系统跳出了任务完成的提示，也在此同时，禅院直哉的好感值上升到了99。
葵：啊？
说服起来这么容易吗？
总感觉自己只是简简单单说了几句话，面前的人就自行脑补了很多心路历程。
*
因为禅院直哉的血量又开始岌岌可危，葵不想浪费苹果，把脸色很臭的他丢进眷属栏，一键治疗，再给他派发了“成为禅院家家主”的任务——
就兴致勃勃地拿他去钓鱼了。
这次可是有三个重要角色呢！玩家握紧拳头，一个都不能丢！
当庵歌姬和冥冥发现周围的人不知道何时被疏散了干干净净时，早就以她们为中心形成了一片真空带。
Mafia基层人员手持枪.支包围了这里，黑发绿眼的男人手里持着特级咒具，身上缠着虫型咒灵，懒懒地站在屋顶上，冷厉的眼神锁定了她们。
而在两位咒术师目光所及之处，地上，墙上，都翻滚着一团团丝线，是只能用杂乱无章形容的线条与形状。
那是满溢而出的黑泥，和尽情滴淌的腥红。
祈本里香在伏黑甚尔的后面慢慢走了出来，踩住屋顶，冷冷地看向敌人。
这是她的术式。
但能强大到这种地步，是因为站在她身边的乙骨忧太——他也使用了同样的术式。
“你们是诅咒师？”
庵歌姬看到伏黑甚尔，面色正常，但看到祈本里香和乙骨忧太时，一时间没能控制住，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他们才多大……看着才国小生的年纪吧？
社会福利机构到底在干什么啊！
庵歌姬在心里发出绝望的声音，现在小孩都走上歧途去当诅咒师了吗？！！越来越觉得咒术界的前途堪忧了怎么办？！
他们都听到了她的问题，但没人想解答。
伏黑甚尔伸着长刀外形的咒具，
敲了敲屋瓦，似笑非笑地开口，“川崎市，外来的咒术师禁止通行——”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
是直接束手就擒，还是要打一场？
庵歌姬将询问的目光看向了本次任务的主导者，后者却自始至终未曾开口，只是若有所觉般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庵歌姬愣了愣。
冥小姐在看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听到了一道由远及近的声音：
“你们被我包围了——我手里有你们的同伴——速速束手就擒——”
红色长发的少女绑着禅院家的咒术师，一边喊，一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跑了过来。
Mafia的包围圈被她硬生生挤出了一条路，撞得人仰马翻，痛呼声和惊叫声响成一片，场面也乱作了一团。
冥冥：“……”
庵歌姬：“……”
Mafia成员的态度和对方显眼的特征已经表明了这位的身份。
川崎市主人是这种性格吗？
未免太活泼了点吧？
而且——她说的人质是禅院直哉？
“冥小姐。我们可以不救他吗？”庵歌姬语气冷漠，“这种人渣中的人渣，让他死掉烂掉好了吧。”
“嗯……我觉得没问题。”
冥冥似模似样地思考了一下，点头同意。
随后她对玩家开了口，“葵小姐。”
看着主动跟自己打招呼的黄名NPC，葵：“！”
她居然没和之前的NPC一样看到自己就变红名直接攻击诶！
她原地放下禅院直哉，直接面对面贴了上去，不死心地挤了挤——没有穿模。
玩家第Ｎ次尝试卡穿模，失败！
被她挤得原地一个踉跄的冥冥保持微笑：“？”这是在做什么？
是某种不为人知的爱好么？
虽然感觉很有病，但强者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有钱的强者更是如此呢。
葵贴着脸，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对面一番。
是那种冷色系的美人。带着很有气质的慵懒感，说话也不紧不慢的，宛如装满冰块的鸡尾酒，冷冽，微醺。
最重要的是，她是白毛欸！！！
葵双手合十，认认真真：她！这辈子！都爱白毛！！！
真好看啊，头发好看脸好看，声音也好听，就算这是要刺杀她的红名——她也会毫不犹豫溺爱一下下的
。
一般而言，玩家对好看的中立NPC总是抱着极大的包容心。
所以，葵耐心等对方开口。
冥冥：“我们走这一趟，并非想要与您为敌，只是普普通通的传个话罢了。所以我想，没必要打起来吧？"
她又向屋顶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位黑市里很有名的术师杀手还在虎视眈眈——不，现在该叫他川崎市主人座下的恶犬。
葵想都没想点头同意了。
冥冥顿了顿：……这么好说话？
她接着道，“我带来的是高层的诚意。”
冥冥没有说谎。
这是总监部坐在最上面的几位，私下和她谈话时提出的PLANB。
她要代表咒术界高层与川崎市的这位谈判，风险未知，如果一不小心惹怒对方，绝对会死——这才是总监部肯花大价钱请动她的原因。
如果不是九十九由基行踪难定，今天来这里的是她才对。冥冥想。
庵歌姬看看她又看看葵，完全在状态之外："诶……诶？？！冥小姐？"
"你想谈什么？"葵新奇地看着她。
名叫冥冥和庵歌姬的咒术师头顶都是代表中立的黄色血条，并且在看到她后也没转变，这才是她没有率先出击的原因。
她还以为咒术界高层要跟她死杠到底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服软了？
冥冥：“总监部会尽可能地满足您的诉求，请您停止在川崎市的所作所为。”
冥冥：“他们愿意付出您想要的任何代价，换取您在总监部挂名，时不时给他们办办事，做做任务。什么都行，但您必须要声明，您站在总监会这一边。”
冥冥勾起嘴角：“当然，同不同意是您的自由，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只负责传话。”
总监会原本的意思是让她说服这位的。
白发高马尾的咒术师微笑着想：但明智的人绝不会乖乖听从这种无理的要求。
生意人，懂得明哲保身可是很重要的。
葵：懂了，这就是游戏里的官方组织吧？可以对她下发通缉令的那种。
她满脸期待：“任何条件都可以？那可以直接让我做总监部的老大吗？”
那样岂不是可以一步到位，直接玩成总监部长模拟器！！！
冥冥：“……这个恐怕不行。”
对方的思维和正常人截然不同，跳跃得过分，提出的条件也轻率得过分，根
本没经过任何思考
像是随口一说。
葵大失所望：什么
居然不行！
真小气。
“那算了。”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不给我的话
我自己去拿也是一样的。”
比起文绉绉的谈判
当然是一路打到总监部本部更爽啦！！！
冥冥微笑：嗯
一点都不意外呢。
她自然看得出来面前的这位葵大人对自己很好说话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她的脸？
她很好地利用这点
轻轻地撩起耳边的鬓发
红唇勾起
嗓音依旧带着几分冷色的懒意。
“哈哈哈
这是您的自由……我没有意见哦。那再来进行下一项议程？”
葵：“好耶。”
白毛NPC说什么都对！
“前几次派出去的术师——”冥冥笑吟吟地看着她
“您杀了他们吗？”
“没有。”
葵也弯起眼睛
开开心心道
“他们的命对我来说没有价值
只有恐惧的时候比较有意思哦？”
她把他们关了起来
每天早中晚进行恐吓
就会发现自己在咒术界的威慑力不断增加。
虽然知道这么做很无聊——
但是恐吓NPC看着NPC害怕的表情真的很好玩OwO。
冥冥面不改色轻笑：“您说话还真是直率可爱。”
庵歌姬：“……”
她在心里水獭捧脸尖叫：不！不对！这哪里可爱了啊！！
居然用这么无辜的笑容
这么开心的语调
说出了这么恐怖的话！
都说咒术师从负面情绪中得到力量
没有一个不是疯子
但怎么会有人比咒术师还像咒术师啊！
冥冥夸完又说：“您是不是挺喜欢我的？”
葵：“咦？有这么明显吗？”
“毕竟从见面开始就一直在盯着我的脸看。”
冥冥也不恼
“我和总监部还有一个交易
?)
要把之前的咒术师带回去。”哪怕是尸体也行。
想想都知道总监部那边的想法。是因为这样就可以研究葵的能力
和她的战斗习惯吧。
“他们愿意为此支付代价
答应你合理的条件——葵小姐要考虑一下吗？”
如果对方不同意的话
那她也没办法。
冥冥想
正好可以回去再敲一笔。
她还没想好面对总监部的说辞
就听到了意外的答案。
葵爽快答应：“可以哦！”
反正他们对她没什么用了
丢掉就当清空地下牢房——最重要的是
这可是白毛NPC的请求耶！
葵高高兴兴地给对方塞了一张银行卡。
葵如愿听到了对方好感值增加的提示。
芜湖！！！开心！
*
不远处。
认出这张银行卡的伏黑甚尔：“她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
当时她对他可不是这个态度！
祈本里香：“葵大人
喜欢她？”
乙骨忧太：“葵大人……”
三个黑毛陷入了人生至暗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