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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夜色沉冷如水。

    一时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方桃抬头看着萧怀戬阴郁苍白的脸色,脊背蓦然生出一层冷汗,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她嘶嘶无声深吸几口气,下意识抬手抚了抚胳膊上的伤疤。

    左臂上的箭伤虽已几乎痊愈,却留下了病根,平时倒不觉有什么,若是猛地碰到那道狰狞的伤疤,便会疼得受不了。

    方才狗魏王的大手抓紧她的胳膊,正是碰到了她的旧伤,出于本能,她一下子甩开了他,直到这会儿,那伤疤依然火辣辣作痛。

    “对不起,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为免他大怒生气,方桃要低声下气道歉,可她的脖子却梗着不肯低头。

    这事错又不在她,要不是狗魏王半夜发疯在先,还动粗弄疼了她,她怎会还手打他?

    萧怀戬缓缓摩挲着冷玉扳指,一言未发地死死盯着方桃。

    营帐中隐隐传来寻欢作乐的声响,方桃犟驴一样杵在那里,对那声音充耳不闻。

    如她所言,她当真是不在意乎姓吴的有几房小妾。

    也对。

    以她的身份,若能嫁给这种好色的世家子弟做妾,以后也能衣食无忧,吃香喝辣,比嫁给乡野穷夫好多了,可谓是不错的去处。

    半晌后,他忽然冷冷一笑,转身大步离开。

    狗魏王身高腿长,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冷酷沉默的背影隐隐散发着怒火。

    方桃不敢跟他太近,可她不记得路,又不能离他太远。

    她迈着快步也撵不上他,只能提着裙摆,一路慌慌张张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冷默夜色中,突然扑通一声闷响。

    月光晦暗,方桃没看清脚底下的路,不小心踩到一处半尺深的坑洼,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直痛得她龇牙咧嘴。

    听到她摔倒的声音,萧怀戬的步子却停都没停,冷漠背影在夜色中越行越远,转眼快要消失在视线中。

    方桃想要赶紧爬起追上他,可是脚好像扭到了,手掌也擦破了些皮,她手脚一时使不上劲,试了几下没爬起来,只能先趴在地上歇一口气。

    不一会儿,萧怀戬去而复返,沉冷脸色如覆寒霜。

    方桃像只□□似地趴在地上,那副模样实在狼狈,没有半分仪态可言,冷冷夜色中,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毫不留情地命令道:“起来。”

    狗

    魏王强横霸道,不容忤逆,方桃甩了甩发疼的手掌,咬牙撑地爬了起来。

    脚踝真得扭伤了,每走一步就有闷痛袭来,好不容易走到行宫东院,冷汗几乎浸湿了裙衫。

    到了院内,方桃来不及走到卧房,便因又累又痛,一屁股跌坐在石阶上。

    她不管不顾地脱下绣鞋拽下罗袜,白生生的脚丫露出,低着头胡乱按揉起脚踝脚背来。

    她这种举止习惯实在粗鄙,萧怀戬冷冷看了她几眼,烦躁地拂袖转身离开。

    吱呀一声沉闷声响,书房的门被打开。

    三更时分,月亮不知何时匿于云层之后,四周黑漆漆一片,惟有书房一灯如豆,光线幽冷漠然。

    狗魏王没回卧房,而是去了书房,他此时不睡觉,显然还没消气,生怕他过会儿再算账,方桃也不敢自顾自去睡。

    她坐了会儿,待力气缓过来一些,便咬牙扶着台阶起身,慢慢走到书房外站着。

    夜深风凉,穿堂风呼呼吹过,窗纸上映着狗魏王清隽挺拔的侧影,透着几分他惯有的沉冷淡漠。

    方桃默默站在窗外,裹紧裙衫盯着他的影子,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直过了将近两个时辰,大约天色微亮之时,书房内才传来他不辨情绪的幽冷嗓音。

    “倒茶来。”

    方桃一直吊着精神不敢有困意,闻言赶忙去倒了茶。

    送茶到书房时,她偷偷抬眼打量了几下狗魏王苍白冷郁的脸。

    他的神色淡淡的,看上去很平静,应该没那么生气了。

    狗魏王的怒气消去,就不会再罚人了,方桃提起的心总算放下。

    她搁下茶盏,恭敬地屈膝朝他行了一礼,一瘸一拐地拖着步子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天色大亮,书房的灯烛熄灭,萧怀戬要去左武卫的营地安排事务。

    他一离开,方桃终于能安心地歇上一会儿。

    昨晚一夜没睡,还在廊檐下吹了两个时辰的冷风,她这会子只觉得浑身又累又疼,几乎刚沾上枕头便睡了过去。

    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再醒来时,日头西斜,已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

    不过,方桃不是睡饱醒来,而是被渴醒的。

    她口舌发干,咽了咽口水,嗓子便针扎似的疼。

    昏昏沉沉地掀被下榻,头晕脑胀得连灌了几杯冷茶,才勉强没那么难受。

    试了试额温,只觉烫得厉害,简直能煮

    鸡蛋。

    看来又染了风寒。

    方桃简直欲哭无泪,好像自从到了京都,她的身子骨就没那么结实了。

    脚踝的扭伤也还没好,一走路就隐隐作痛,方桃挽起裤管看了看,左脚脚踝比原来肿了一圈,周边的皮肉泛着青紫,看来昨晚那一跤属实跌得不轻。

    行李里带了跌打伤药,方桃拿出红花油擦了擦脚踝。

    待扭伤的痛感稍轻一些后,她看了看外面将晚的天色,急忙从枕头下摸出吴大人送她的那只桃花簪。

    还好,桃花簪昨晚被狗魏王摔了一下,幸亏没摔坏。

    方桃用帕子包好发簪,理了理衣裙,随手拿了根竹竿当拐棍,一瘸一拐拄着拐棍向院外走去。

    余晖消散殆尽,最后一抹晚霞落下时,不远处,吴大人骑马走了过来。

    遥遥看见方桃,吴悠唇角便止不住地扬起。

    驱马走近,他一撩袍摆翻身下马,手里摇着象牙扇,大步轻快地走了过来。

    方桃撑着竹棍起身,“吴大人。”

    “方姑娘,你一直在等我?”走到她近前,吴悠笑着问道。

    方桃垂眸点了点头。

    风寒的症状似乎有些加重,嗓子眼又肿又痛,她顶着发热的脑袋,在这里等了两刻钟。

    没等吴大人再开口,方桃从袖袋里拿出簪子,向他递还过去。

    “吴大人,这簪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吴悠倏然收拢掌中玉扇,唇畔的笑意一下散了,“方姑娘,这是为什么?吴某送出去的东西,焉有收回之理?”

    方桃摸了摸发烫的额头,默默踌躇几瞬。

    狗魏王昨晚要她去看吴大人私下的浪荡一面,用意不言自明。

    她是他的贴身婢女,若是被人用贵重财物与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万一做出什么暧昧私通的丑事,丢的是王府的脸面。

    这簪子无论吴大人怎么说,她都要还回去,不能与他有任何瓜葛才好。

    离得太近,生怕病气过给吴大人,方桃放轻呼吸,小心翼翼憋住些气。

    “吴大人,无缘无故,我怎么能收您的东西呢?”吴大人明摆着不想收回,方桃不欲多费口舌,风寒来势汹汹,她这会儿腿脚发软,浑身没劲,也没精力跟他多说什么。

    她干脆把桃花簪塞到他手里,屈膝行了一礼,便打算转身回去,“请大人收回去吧。”

    说话间,掌中已多了只送出去的簪子,吴悠愣了片刻,却

    突地走近一步,压低声音不死心地说:“方桃,第一次见你,我就一直念念不忘,我宅中虽有几房姬妾,却从未有人让我这般梦绕魂牵。这簪子就代表我的心意,只要你收下,以后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依你。

    吴大人这样真情表白,方桃却只觉得恶心。

    她憋气久了,烧烫的两腮有些发红,简直快要喘不上气来,连话也不想说一句了。

    送回簪子,已是明确划清界限,拒绝男女之间暧昧不清的所有可能,方桃没再理他,转身拄着拐杖向行宫走去。

    站在原地,吴悠回想片刻方桃刚才的模样。

    双颊羞红,明亮的杏眸像汪了两潭清泉,看上去含羞带怯,情意朦胧。

    女人总是口是心非,不过是欲擒故纵,片刻后,吴悠捏着象牙扇,唇角悄然勾了起来。

    他唰地合拢扇柄,正打算离开时,突地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吴大人,这么巧。

    吴悠顿住脚步,循声望去。

    暮色四合,幽暗亮光处,魏王殿下一身玄色窄袖劲装,墨发束冠,身姿笔直挺拔,负手立在不远处。

    右武卫名义上的上司,不能不敬,吴悠大步流星地走近,拱手朗声道:“微臣见过殿下。

    萧怀戬淡淡看了他一眼:“吴大人刚才在同谁说话?

    “卑职刚认识的一个姑娘,

    蓦然想到方桃离去时拄着拐,吴悠奇怪地拧起眉头,“不过,她昨天还好好的,今天腿好像受伤了。

    “做错了事,该承受的一点惩罚而已。

    萧怀戬神色平静地说。

    话音刚落,吴悠眼神突地一亮:“殿下认识方姑娘?

    “何止是认识,她是本王府里的婢女。

    萧怀戬微微一笑,看上去神色温和而亲切,“吴大人也认识方桃?

    知道方桃的身份,吴悠心中顿时大喜。

    他想了想,一撩袍摆单膝跪下,迫不及待地道:“殿下,卑职有一事相求。

    ?)

    萧怀戬垂眸盯着他,唇畔挂着着温和的笑意。

    “何事?吴大人但说无妨。

    “殿下,实不相瞒,我与方姑娘情投意合,她既是殿下的婢女,卑职斗胆,请殿下将她送给我。虽说微臣家中已有几房妾室,但微臣绝不会亏待她,还望殿下成全。

    吴悠咧嘴一笑,信誓旦旦地说,“殿下,承您这份情,以后您要卑职往东,我绝不会往西。

    毫不在意,情投意合,两人还真是心有灵犀。

    萧怀戬不动声色地摩挲着冷玉扳指,眸底郁色翻涌起伏。

    吴悠叔侄听命于皇上,戍守右武卫,是此次狩猎的变数之一,若是不费一兵一卒,送个婢女便能令他听命,听上去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过了一会儿,萧怀戬幽冷温和的声音传来。

    “方桃身份低微,能得吴大人抬爱,是她的福分,

    吴悠看到魏王殿下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他微微俯身,亲切地扶他起来,“此次狩猎,你我的职责是保护皇上与百官的安危,不宜操办此事。待回京都后,本王便将她送与你做妾,成全你们二人的郎情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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