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想不明白的地方太多，陆凛一夜难眠，第二天顶了个黑眼圈出现在黄鹂面前，递给它一盘姑娘果。
黄鹂经过几天的苹果供养，又开始回忆起那些甜蜜蜜的野外小浆果，突出表现一个什么叫做由俭入奢易。
啄了两口姑娘果，黄鹂尖尖的喙一开一合：“你怎么还不走？”
“我应该去哪儿？”陆凛被问愣了。
黄鹂以喙代指，点了点出去的方向：“去找乌鸦啊，汇报一下咱们的工作进度。既然是邪祟有预谋的作案，那只笨狗肯定找不到。”
陆凛：“不是你自己要表现一下的吗？”
黄鹂“唧”了一声，颇有副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咱们两个现在就是一体的，不然凭借你哪里会知道这么多弯弯绕，乌鸦是脾气差了一点，但又不是笨蛋，哪能想不明白我在这背后艰苦卓绝的付出呢？哦，对了，去之前记得上个妆。看看你这个黑眼圈，出去给本鸟丢鹂。”
陆凛忍住想要翻白眼的想法：黄鹂要那么多脸干什么！
磨磨蹭蹭到正午，陆凛挑了阳光最好的时辰，希望在赤红店铺能少遇见些邪祟。临走前黄鹂还在嘱咐她：“听说京城里开了家付记饼店，味美香甜用料考究，你回来路过一下，给本鹂搞一点。”
陆凛：这只鸟儿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
铜雀巷巷口处的铜雀雕像，此刻正闭着眼睛安然自得。陆凛快步走进，却发现原本应当挂着赤红灯笼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死胡同，放眼望去哪儿都没有悬挂灯笼的模样。
她想了想，退出铜雀巷，这次闭上双眼，只是按照记忆里的模样摸索着走了一遍，待到睁开双眼时，赤红灯笼和店铺的门都在面前。
看来普通人是很难发现这家店铺的，至于上次为什么进来的那么顺畅，怕不是因为前面有赵怜引路？
陆凛推开门，店铺空空荡荡，俨然还没有营业的模样。小木偶人见有人进来，一如既往地从房梁上垂下来，身上的衣服被小土狗弄得有些破损，挂了些丝线下来。他看见是陆凛后欢快地落在了地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您好。”陆凛蹲下身子，尽量和小木偶人平视，“请问狩遗在吗？”
小木偶人先是以手拖住下巴，做出一幅沉思的表情，【我去看看】，说完冲陆凛打了几个手势，便啪嗒啪嗒地朝里面跑去。
陆凛环顾店铺，大厅已经修缮完毕，地上被小土狗弄出得裂痕也由新的青砖补好了。
再抬头看的时候隐隐约约能看见房梁上的蜘蛛网，想必小木偶人的原形应该是一只蜘蛛。
没过一会儿，随着“咔哒咔哒”的脚步声，小木偶人跑了回来，想必是怕陆凛听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便比着手势让陆凛跟他进去。
赤红店铺的后面是个四方小院，说是小院，其实更像是某种施工后的场地，一半荒秃秃的，另一半则被高低不平的各类杂草占了窝，可堪杂乱无章。
小土狗趴在一扇房门前悠闲地晒着肚皮打盹，前爪勾起，露出黑色小肉垫，听见脚步声才慢悠悠地翻过身睁开眼睛。陆凛从包里拿出一块肉干递到小土狗面前，轻声说道：“给你吃的。”还顺便撸了一把狗头。
小土狗身后的房门被打开，狩遗由内走出，今日他身上随意披了件白衫，不如往日黑衣那般冷漠，头发尚未仔细梳过，披在肩头有些凌乱，让陆凛想起宫宴上见到的乌鸦，那时候的羽毛就是乱蓬蓬的。
狩遗手抄在袖中，往身旁的木柱上一靠，说道：“你不要给它吃的。”
“邪祟不能吃吗？”陆凛连忙问道，她还以为小土狗那日能吃咸肉，就一定可以吃人间的吃食。
狩遗看向她，懒洋洋地：“狗这种邪祟很难对付。你对它好，它心里就会挂念着你。愿望就会越来越多。”
“原来如此。对不起。”想到小土狗因为自己的缘故莫名的愿望又增多了，陆凛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但是黑色的肉垫真的很想戳一下。
狩遗：“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陆凛看了一眼疯狂把那块肉干塞进嘴里的小土狗，即便听见了狩遗的话，但它仍然一副视死如归绝对不会把肉干吐出来的模样。“不知道它有没有闻到你羽毛的气味？”
小土狗听了之后有些委屈地哼唧了两声。
“对方应该是有备而来，气味是在，只是找不到源头。”
果然和黄鹂说的是一样的，陆凛安抚似地摸了摸小土狗的脑袋，说道：“我这里有一点消息，不知道帮不帮得上忙。那日有一个老头来过我家，很明确地说要那根羽毛。”
狩遗闻言，眉头微微蹙起：“老头？”
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可是定远侯案里的那个老头？”之前欺瞒陆凛诱骗她欠下【愿力】的老者不知何时走进小院，问道。
陆凛点头：“而且他的长相与前不久死的那个赵庄很像，但究竟是不是他，我并不确定。”
“你……”老者摩挲着自己的络腮胡，像是
陷入了沉思。片刻过后，他神情严肃说道：“这个消息不能抵扣你的【愿力】哦，我们可是明确标明要做什么的。”
陆凛沉默：……这种事情不需要用那么严肃的口吻说出来！
狩遗在旁听着，突然问道：“她一个普通人类，肩不能抗手不能挑的，你有什么能让她去做的？”
老者解释道：“其实说起来也算是同一件事。那块手帕的夙愿有点复杂，我们决定先从河里把被沉的尸体挖出来，再让他入土为安，看看能不能解决。但这不是最近好几个员工都消散了嘛，人手不够，总不能让你去挖尸吧。”
狩遗沉默片刻，再次看向陆凛，说道：“它叫汪汪。”
陆凛一脸茫然：他？哦，应该说的是小土狗。为什么突然告诉自己狗的名字？
“没事了？没事就可以走了。”狩遗十分干净利落地做出送客的姿态。
小木偶人立刻冲上来，又“咔哒咔哒”地带着陆凛走出赤红店铺，还对她挥了挥手道别。
赤红店内，老者啧啧两声：“平时看不出来我们的乌鸦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要让汪汪去帮忙？”
狩遗转身走进房间：“不想让狗欠人肉干罢了。”
老者：“哎，那我可和你说清楚了，现在汪汪也算咱们的四分之一个员工，你的直系下属，他去帮忙可不能算是这个姑娘挖的。那五百愿力从你那儿扣啊！”
“砰！”回应他的是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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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京城银沙河旁。
谢韫舟在怀疑人生。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呢？
为什么自己轻而易举的就被说动了呢？
为什么自己会半夜三更从府里偷溜出来呢？
为什么自己额上的头发长得这么慢呢？
过了许久，他终于想通了，实乃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一定是因为自己太过优秀，所以连邪祟都嫉妒自己。不然为何自己被选去罗家庄？为何有人把自己骗进竹林？甚至连定远侯府案都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幸好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是有惊无险。
陆凛和李且言眼看着谢韫舟往脚上套着油靴，突然嘴角露出奇异的微笑，甚至还笑出了声。
“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李且言小声问道：“还是终于不堪重负，被吓傻了？”
“可能是自我壮胆的某种方式。”陆凛经过思考后回答。毕竟深更
半夜出来摸尸也太挑战人类底线了，连她都觉得有点受不住。但反观李且言，情绪却颇为高涨，非但是活动组织者，甚至提前为三人备好了各类防水用具。
“我提前问过了，仵作什么的都带这些东西，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发热。”李且言递给陆凛一块方巾，“这种布子也是特制的，系在面部，水溅上来也没什么问题。”
李且言接着叹道：“就是不知道尸体腐化成什么样子了。我听说泡在水里脸都会肿的不行，说不定尸体里还会有什么虫子之类的，爆浆。”
谢韫舟不远处听的脸都青了，嘴里嘟囔着：“别说了，我的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你们说这些邪祟怎么不能用自己的力量干点正事儿？”
李且言附和道：“你这个想法不错，如果死之前大家心里都强烈想着我要造福人间，是不是出来的邪祟就也能发挥他们的作用？”
陆凛笑道：“话是这么说，但邪祟很难控制，他们可能会为了完成自己的夙愿而无所谓道德。而且一旦有人想到邪祟还有这种用处，反倒容易引起人祸。毕竟你心里在想什么，旁人怎么能知道？”
“我心里当然是想着你了！”李且言坚定地说道：“每天都把你说的话重复想三遍，‘为什么一定要二选一’，以防动摇。”说罢，她看着陆凛，有些委屈地说道：“但是你心里却没有我！我知道你本来不想带我一起来挖尸的，幸好我丫鬟在出来买这些东西的时候遇到了你。”
陆凛无奈的出了一口气。她的确是想独自来的，如果一切顺利，那也能解决掉李且言身上的【愿力】，而不需要她来涉险。
说实话，在妖域里她能控制住自己的恐惧，因为她知道那里都是邪祟。但捞尸这种事儿毕竟触碰的是真实的人类尸体，她一想便忍不住地觉得反胃。
“我现在死还来得及吗？我死前的愿望就是把这具男尸挖出来，希望我的毛笔啊砚台啊能争争气替我来捞尸。”谢韫舟看着眼前有些浑浊的河水，眼角抽搐。
“其实……也不是不能试试。”陆凛想到老者所说他们是在暗面的，不要雇佣人类，但没说不能求助邪祟啊。
想到这儿，她试探性地冲空中低声喊道：“汪汪？”
“这是什么避水咒语吗？”李且言好奇地问，也跟着喊了一声：“汪汪。”
未过多时，一团形如阴阳的云雾便从街巷中奔了出来。汪汪站定在陆凛身旁，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
陆凛揉着它的大脑壳，问道：“汪汪你怕水吗
？”
汪汪原地绕了两圈
又扭动起身子
一副“我可是狗啊”的姿态。
“下面有一具男尸
你能帮我们找到吗？”陆凛指了指银沙河
他们所站的地方是根据老者给她的图找到的
约莫是赵怜指的位置。
“汪！”
【包在我身上！】
汪汪“嗖”的一下钻进了河中。
眼前出现的情景让谢韫舟有些难以理解
再次看向陆凛的眼神闪烁不定
他此刻的内心想法极为复杂：有这么厉害的东西不早点拿出来？！她不是正常人
幸好我已经退婚了！啊不
其实不退婚的话还挺厉害的
不用请护卫了。啊不不
还是应该退婚。
“汪！”
【在这里。】
未过多时
汪汪驮着一个被黑布裹起来的长条浮了上来
黑布长包被粗重的麻绳捆得紧紧
麻绳尾端还缠着几块大石。头部也被包裹得紧紧的
并没有露出李且言所说的浮肿部位
也算是变相安抚了几人一直抽动的胃部。
“谢谢！”陆凛看着汪汪驮着的布包
眉头拧了起来。
李且言在旁说道：“这样我们再找个地方给他埋了
立一块碑就行了。谢韫舟
刻碑。”
谢韫舟：“怎么又是我？！”
李且言：“不然你今晚出来什么都没干啊。”
陆凛在旁说道：“我们还是将这具尸体交给顺天府吧。深更半夜的
放在门口就行。”
李且言：“那你那两百的欠账怎么办？”
“我们这么把他埋了就是入土为安了吗？他想要的
赵怜想要的
?)
兴许是一个公道的说法。即便赵庄已经死了
这罪名还是要给他安上的。”陆凛一字一句说道。
邪祟可以做很多事情
但有一点他们很难做到
就是替死者真真正正地讨要一个说法。
“嗯！凛凛说的对！”李且言在旁附和。
“我也觉得单纯埋了不是什么好事儿。埋了他
说不准就埋掉了一条重要线索。”谢韫舟也赞同道。
“那就由你替他写个状书！”李且言从自己之前准备的工具包里拿出笔墨纸砚。
“怎么又是我？！”
“不然你今晚什么都没干啊！你字迹太明显
记得换左手写。”
“汪汪知道顺天府在哪里吗？”陆凛又问道。
“汪！”
【不知道！】
陆凛只好在前面带路
幸好汪汪本身警觉
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更夫或者衙役。三人此刻的心情也轻松很多
经过一家糕点店时李且言突然说道：“这就是新开的那家糕点店啊
白天好多人都在排队呢
凛凛想不想吃？”
陆凛抬头看去
只见招牌上写着：付记饼店。
糟糕
她把黄鹂让她带点心的事情给忘了。
“这里的糕点真的那么好吃吗？”陆凛好奇问道。
“我没吃过。但听说卖的价格很便宜
十个绿豆糕竟然只要两个铜板。”李且言说道：“我爹肯定不会让我吃这种东西的
我家向来都是信奉便宜无好货的。你问我还不如问谢韫舟。”
谢韫舟闻言在旁沉默不语。
李且言见状：“你吃过？那你说说好不好吃嘛。”
“还行。”谢韫舟清了下嗓子
说道：“家中小厮买的
非要让我尝一口。”
“看吧
我就说肯定一般般
就是价钱便宜才引了这么多人排队。”李且言说道：“两个铜板十个绿豆糕
谁知道里面是掺青草还是土疙瘩了？”
谢韫舟：能不要继续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