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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番外:各種碎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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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薛寶釵的日子過得有些平靜。
    一年前,她跟母親從京都帶着剛清醒的兄長薛蟠回了金陵。
    薛蟠如今能勉強站起來,但還是無法走路。
    母親說薛蟠能醒來,還能認出母親和妹妹,已經是天大的福分。這都是當日在京都的時候,聽了馬道婆的建議,将香菱放了的福報。
    金陵的秋天微涼,薛家院子裏的楓樹紅了葉子。
    薛姨媽跟薛寶釵坐在園子裏,不遠處是丫鬟小厮扶着薛蟠讓他練習走路。
    薛姨媽看着薛蟠那笨拙吃力的模樣,既心疼又欣慰。
    “……如果可以,真寧願受傷的人是我。”
    傷在兒身,痛在娘心。
    薛寶釵理解母親此刻的心情,溫聲安慰:“若不是經過這件事情,哥也不會像今日這樣懂事。”
    薛蟠從前胡作非為,吃了大虧之後,如今倒是變得懂事,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得像從前那樣健康。
    薛姨媽最近兩年心态改變了很多,很多事情已經是非人力所能,那就順其自然。
    她想起香菱。
    薛姨媽:“不知香菱如今怎樣。”
    “前陣子雲丫頭給我寫信還提到香菱。”
    薛寶釵扶着母親走上園中的小徑,微笑着說道:“她挺好的,聽說賈大人為她找到了家人。她原本也是好人家出身的,父親姓甄,家中只得她一個女兒。她在元宵節與父母走失之後不久,家中就遭遇了火災,父親後來出家了,母親還在外祖父母家裏。她的母親一直沒放棄過找尋她,如今母女能團聚,也是皆大歡喜。”
    薛姨媽微微颔首,然後又問:“香菱從前的名字叫什麽?”
    “甄英蓮。”
    “倒是個好名字。”
    “不管是香菱還是英蓮,只要能找到家人,就都好。”
    “香菱在我們家時說已經不記得家人了,如今可想起來了?”
    薛寶釵看着園中的秋色,淡聲說道:“或許那時不是不記得,是不敢記得。”
    薛姨媽一怔。
    薛寶釵:“我五歲時的很多事情,至今還記得很清楚。香菱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千嬌萬寵,那些事情應該是記得的。只是後來被人拐走了,若是敢說記得家人,肯定少不了一頓打罵。”
    “這孩子!”
    薛姨媽語氣有些不高興,說道:“她到了我們家,便該知道我們是好人家。她若當真記得家人在哪兒,難道我們不會讓她回去嗎?”
    那肯定是不會的。
    薛蟠能從人命官司裏脫身,多虧了賈雨村斡旋。
    香菱或許不記得賈雨村,賈雨村卻記得甄士隐。
    如果香菱告訴她們,她的父親是甄士隐,她還記得自己家在什麽地方。
    薛寶釵覺得她不可能會讓香菱回家,甚至她會關香菱一輩子。
    讓香菱回去,那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賈雨村為了幫薛蟠,忘恩負義的事情?
    說什麽對錯沒有用,有的事情注定是無解的。
    只是誰也沒想到,峰回路轉,香菱最終還是能與母親相認。
    薛寶釵笑了笑,安撫母親道:“她年紀小,估計早就被吓壞了,不敢說很正常。”
    薛姨媽不想再提香菱,她提起薛寶釵的婚事,“窦家上門提親,你意下如何?”
    薛寶釵回金陵之後,王夫人托人給她說親,選了好幾個人家,都不滿意。後來看上了江南窦氏,窦氏也是江南大族,與賈滟交好的窦晴川便是出自江南窦家。
    說親的是窦家三房的一個年輕人,二八年華,排行第七,按理說這個年齡應該已經定親了的,可這個窦七爺出身窦家,卻還沒說親,顯得很詭異。
    王夫人為此還特別讓賈滟向窦晴川打聽窦七爺的情況。
    窦晴川出嫁多年,而且窦家情況複雜,跟三房走動得不算親近,但基本的情況還是了解的,據說是這位窦七爺之所以沒說親是因為太過沉迷讀書,與家人說不過童生考試就不說親,家人看他年齡也不是太大,也就随他去了。
    好不容易過了童生考試,撈了個秀才,他的父母才趕緊為他安排親事。
    窦晴川的說法跟王夫人聽到的說法一致,王夫人這才放下心來。
    說起親事,薛寶釵的神色終于有些不淡定,她低着頭,跟薛姨媽說道:“我聽媽和姨母的。”
    那就是願意。
    薛姨媽心想如今她的寶丫頭都快十五了,還是得趕緊把該準備的準備齊了,好讓她體體面面地出嫁。
    窦家七爺比不上賈寶玉,但也是難得可以與薛寶釵匹配的人了。
    再說,賈寶玉無心仕途,屋裏又養着那麽多丫鬟,自家女兒便是嫁給了他,也不見得能過得舒心。
    想到這兒,薛姨媽臉上便露出一個笑容該,跟薛寶釵說道:“如此,我便答應窦家的提親,讓他們擇日上門請期。”
    (四)
    林绛玉今年十五歲,已經是舉人。
    相比起父親年幼便失去了父母,林绛玉這個少年郎顯得有些幸運。
    他的生母在他還不到兩歲的時候去世,父親娶了母親的族妹當續弦。林绛玉關于母親的記憶和印象,都來自繼母賈滟。
    林绛玉不知自己的生母是怎樣的,但在他心裏,繼母賈滟既美麗,又溫柔。
    賈滟跟林如海成親多年,一直沒有屬于自己的孩子。
    很多人都在勸賈滟應該要想辦法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可賈豔卻表現得很淡然。
    賈滟的心思除了放在林家,更多的是放在了錦繡坊的經營上。
    十幾年過去,錦繡坊已經名滿天下。
    晴方好、潇湘妃子等人的號也人盡皆知。
    過去大家都認為女子的女紅字畫等作品不能在外流傳,可錦繡坊出現後,這種風氣漸漸淡去,因為給錦繡坊供稿的人多數是出自閨閣的女子,如果沒有她們将自己的作品交給錦繡坊,世人也不能欣賞到那麽優秀的繡品。
    日子無聲無息地在指縫流過,賈滟對林府和身邊人的影響仿佛春雨,潤物細無聲。
    林绛玉每次想到賈滟,都覺得溫暖而安心。
    明年春闱,林绛玉如果能在考試中脫穎而出,那就會成為林家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進士。
    他的父親林如海十七歲進士及第,被人稱道不已。
    如今父親已經入閣為相,是本朝最年輕的尚書令,又是太子太傅。他肯定要比父親年少時更出色,才不枉費這些年家人在他身上所花的心血。
    (五)
    林黛玉和裴轍的親事,是在她十四歲那年定下的。裴家想在她及笄那年與裴轍成親,但那一年春天,賈滟生了一場大病,林黛玉一是想服侍賈滟湯藥,二是想着太太養病,終日在府裏無聊,她若是出嫁了,更加無趣,也不利于賈滟養病。
    窦晴川和賈滟相交多年,情同姐妹。
    在兩個孩子的事情上,一切以林家的意見為準。
    賈滟也有心要多留林黛玉兩年。
    自從賈寶玉成親後,林黛玉的身體明顯變好。可到底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孩子,從小就生怕她有一點的不舒坦不如意,一旦嫁到婆家,婆家再好,也不比在自己家裏自在。
    于是,賈滟以自己的病情為由,将林黛玉和裴轍的婚事推遲了一年。
    林黛玉去林府東邊的祠堂給母親上香,求母親保佑弟弟明年秋闱能考出好成績。又去母親生前常去禮佛的小佛堂給菩薩上香,求菩薩保佑賈滟長命百歲。
    林绛玉去佛堂找姐姐的時候,林黛玉正在佛堂裏給菩薩磕頭。
    林绛玉見狀,也點了三炷香,跪拜菩薩。
    姐弟倆從佛堂出來,庭院陽光普照。
    林绛玉被明媚的太陽照得忍不住微眯了下眼,跟林黛玉說:“我方才去潇湘閣找姐姐,紫娟說你去了祠堂給母親上香。”
    林黛玉聽了,便笑着問道:“那你怎麽到了這兒?”
    “每次你去了祠堂給母親上香之後,必定還要到小佛堂來的,我在祠堂不見你,便知道你肯定在小佛堂。”
    言下之意,是林绛玉也去過祠堂,給母親上過香了。
    有的事情姐弟倆彼此心裏都很有默契。
    林绛玉雙手背在身後,少年如今長得要比姐姐高出一個頭,只是身板還單薄。
    他跟林黛玉說:“太太生病了,裴哥哥專門過來給太太請安。”
    林黛玉愣住,“他從揚州回來了?”
    今年不巧,賈滟生病了。在揚州的老太傅也生病了,裴轍是老太傅最寵愛的孫兒,爺孫倆湊一起的時候,裴轍總把老人家氣得吹胡子瞪眼,可一聽說老太爺病重,馬不停蹄地就趕回了揚州去看老人家。
    随即,她又問道:“老太傅如今身體怎樣,都好了嗎?”
    林绛玉眼裏含笑,說道:“這麽想知道,親自去問他不就行了嗎?”
    林黛玉看向林绛玉。
    林绛玉:“他已經見過太太了,如今在閑雲閣等你。”
    少年舟車勞頓,回到京都後甚至都沒休整就到林府來向長輩請安,固然有關心長輩病情的因素在,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也是為林黛玉而來。
    他跟林黛玉雖是未婚夫妻,但為了避嫌,還是在林绛玉的住處閑雲閣等她。
    林黛玉嗔怪地橫了林绛玉一眼,“怎麽不早說?”
    少女拎起裙擺就快步往閑雲閣走,到了門口,卻又放慢了腳步。
    林绛玉慢悠悠地跟在姐姐身後,最後停在閑雲閣的大門,沒進去。
    透過大門,能看到裏面兩個年輕的男女站在小橋的兩端,相視而笑。
    無聲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