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少女穿着外门蓝白色的弟子服，瘦瘦小小的，整个人在树下缩成一团，头上双寰的发髻被扯拽开来，半边散落。
她双手捂着头皮，神色痛苦，眼中蓄泪，断断续续道：“不，不是的，我没有......”
“我没有推唐姑娘......”
正是虞思。
那个眉毛上生着一颗小痣的少年季棠见过，是同她们一起入门的外门弟子，名字叫做许柏。
正是百问川上施术，同彭婉一起搭救唐曼银的那个人。
许柏一把揪住虞思的头发，用力扯着她的头，神情躁怒的就要往树干上撞。
季棠的心脏重重的停了一瞬，动作反应比大脑更快，当即从旁侧树干上折下一根树枝，从背后攻向许柏。
树枝轻盈，但季棠此刻的身体内气虚弱，动作和速度有限。
剑刃带起风声，许柏似有所感，身体微微一侧，枝杈险险擦过他的脖颈。
许柏没想到在这僻静的树林里还能遇到旁人，连忙松了虞思的头发，回首戒备的看过去。
就看见一张满是伤疤的熟悉脸庞。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脓包的丑八怪舍友。”
许柏松了口气：“怎么？丑八怪，你要给这小脓包出头？”
他微微歪头，一只手指抵在额头处，做出回忆思索的模样，“说起来，百问川那日，你们俩离曼银都很近吧？”
“你有没有看清，是不是这小脓包推的曼银？”
许柏的语气忽的一变，神色微妙道：“还是说......其实是你把曼银推下去的？”
季棠没有说话，只是以树枝迅速的攻向许柏。
但是许柏毕竟有了准备，他的身形灵活，动作也敏捷，总能精准避开季棠的剑招。
几个来回，就如同鸟儿逗猫一样，季棠看似努力，却完全没能挨着他的衣角。
并且一边躲避，一边十分讥讽的笑出声来：“慢，太慢了。”
“果然是天赋不好，登百级千罗阶都要丢掉半条命的废物！”
季棠没有出声，而是趁着这变招的动作，无声息的来到虞思身前。
许家位于雍州，乃是雍州唐家的附属家族，极擅术法。
看这个许柏的架势，他与唐曼银应该相当熟识，百问川上不管不顾出手救助她，如今又来找虞思的麻烦，为她出头……
恐不会善罢甘休。
她刚从千罗阶回来，体内灵力的乱冲还没有完全平息，正在虚弱之中。再加上不能使用灵力......方才一直与许柏对招，也只是想要消解他的警惕性。
季棠重重推了一把身后的虞思，低声迅速道：“走。”
她的声音极低，却还是被许柏察觉。
“走？不把事情交代出来，你们俩一个也别想走！”
少年狞笑着双手结印，两道迅疾的灵刃破风而来——
这一击来得始料未及，虞思和季棠皆是避无可避，只能看着灵刃直逼眼前。
季棠紧抿着唇，准备以手中树枝去挡，却蓦的感受到一只微凉柔软的手掌贴上她后腰，微凉的灵气从背后钻入身体，直奔丹田之处。
那灵气整个儿将她灵根包裹住，像一个细细抽丝的圆茧，向内填补着她灵根的裂缝。
“试试。”虞思声音极小，极迅速的说。
季棠愣了一瞬，随即感受到体内的灵力活跃流动起来，随着她的心念所动，向左手所持的树枝上汇聚而去。
灵气灌入树枝，立刻生出凌厉鲜活之气。
树枝发出轻颤嗡鸣之响。
季棠当即反手，向灵刃的方向挥斩出去。
锋锐的剑气与灵刃相撞，两相冲击，却是那剑气更为凝练强悍，直接破空撞碎灵刃，冲着许柏的方向攻去！
这道剑气又疾又厉，还带着无形的剑气威压。
许柏整个人好像被这威压定住了一般，只能站在原地，被剑气正中腹部，整个人摔飞出去。
“你！”
许柏挣扎着要爬起来发作，眼前却突然一花。
身形瘦削的少女不知怎的突然就出现在他面前，手中尚生着浅绿嫩芽的树枝精准落在他喉颈处，在微暗天色下随风微颤。
那张辨不出五官的面皮上疤痕纵横交错，似蜈蚣攀伏的痕迹，狰狞非常。
乌黑的眼珠现出冷光，凌厉如刃，锋芒毕展。
让他一瞬想起方才剑气所带来的，笼罩周身的威压。
“你想知道究竟有没有人推唐曼银。”
季棠声音极轻的说：“去问她本人，不就知道了吗？”
许柏不由咽了咽口水。
他对李尚木的了解并不多，仅限于她登千罗阶那日。
那日整个外门都传遍了，说她面容可怖，资质平平，仅仅是登上一百阶千罗阶，便已经满身是血，狼狈之至。
当时许柏
还笑
既然天生愚钝
那就不要认不清自己。
这样的蠢货就算拼命进了明剑宗
又有何用。
此刻却觉得后脊倒生出凉意。
后知后觉的想起
眼前之人
是个为登千罗阶都不惜搏命的。
心头竟然难以控制的在这目光下生出几分退却。
……
许柏没有回答
向后退了数步
从地上爬起来
?)
转身就跑。
·
目送着许柏离开
季棠背后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
整个人才稍微有些放松。
她慢慢走到走到树下
看着虞思。
穿蓝白色弟子服的少女脸色一片惨白
半边头发乱糟糟的
额头发根处一片薄红
是被揪住头发用力拉扯所致。
她微微的喘着气
整个人靠在背后树干上
像是脱力了一般。
季棠脑中冷不丁冒出千罗阶上那青年问她的话：“......疼吗？”
虞思眼中含着泪
被季棠突如其来的关切问得整个人一怔
下意识的点头
却又立刻摇头：“没
没事
回去涂一点药就好了......”
“好。”季棠轻轻的点头
“方才......”
她的目光微微下垂
落在虞思的左手上。
方才正是这只手
贴在后腰
将灵力灌注入她的身体。那些灵力盘踞在她丹田处
竟让她的灵根短暂起了作用
能够调动使用体内的灵气。
虽然只有一瞬
但是……
她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虞思却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样
就那么把手伸出来给她看。
“是
是一个阿娘教我的办法。”
少女话语慢慢的说：“她年轻的时候曾经碰见过经脉断裂
行气不通的病患
曾经试着去修复......便发现灵医师可以以灵气入体之法
进入经脉断裂者的体内
用自己的灵气为其接续经脉
短暂的使行气畅通......”
她停顿了一瞬
道：“大概就像
嗯......像是血管一样吧。”
“但是这种方法毕竟是外来之力
很容易会再次被不受控的灵力冲破......所以就算能够修复
也只可以维持很短的时间。”
“就像刚才那样......一瞬。”
树林里静默了片刻
晚风吹动树叶哗啦啦的声响
天幕已经全然变成暗色。
季棠蹲下身去
将方才被许柏踹翻的竹筐扶起来
把散落在地的药草捡拾进去。
两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季棠将所有的药草都捡拾进竹筐中
轻声说：“回去吧。”
她抱着装的满满的竹筐走在前面
虞思慢慢的跟在后面。
两个人都走得速度不快
一前一后
在半凉不暖的晚风里穿行
保持着稳定的距离。
直到虞思突然出声
叫住季棠。
“阿
阿尚。”
树影下少女站定在原地
半边的头发散乱
脸上泪痕刚干。
“你不要难过。”她坚定的
清晰的说。
“我一定会想办法......我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