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四周梅树环绕，团团簇簇的梅花攀上枝头，枝桠低低垂落。稀落处星星点点地缀着，错落有致。
剪几枝插到瓶中，摆在席上，人一坐下花香扑鼻而来。
往年这剪枝插花也算是一样活动，但今年都是由宫人提前做好，摆在各位贵人面前。
风一吹，花瓣纷纷扬扬飘落，颇具雅趣。
孟初雪赶到宴席上之时，众嫔妃和命妇小姐们多已落座，后头匆匆赶来的她很是显眼。
见过主位上的宸妃，孟初雪解释道：“方才路上遇到一只野猫撞翻了食盒，这才耽误了时间，还望娘娘和夫人们莫怪。”
王丽芙轻纱掩面，仅露出的一双眼盯着孟初雪，不发一言。
“这便是那位住在景春宫的五公主？”顾国公夫人侧身询问身旁身着暗花细纹百褶缎裙的贵夫人。
镇远侯夫人点点头，“你是不知道，我家将军一回到家便寻来铁匠，要用那块玄铁给五公主打菜刀。”
顾国公夫人惊讶，不可置信地问：“菜刀？”
早先倒是听镇远侯夫人吹嘘五公主厨艺如何了得，顾国公夫人本以为是夸大之词，现下她动摇了。
“是啊，就是菜刀。”镇远侯夫人初时也觉得不可思议，“玄铁难寻，侯爷十年前得过一块，给大郎打了一柄长枪，这块本想着给二郎打一把剑的。”
应酬场上的人都是人精，顾国公夫人明白她想给孟初雪造势，便也极力配合着。
“那你家二郎可是要哭了。”
“可不是，闹了好几天了。”
“看来今日的彩头是非五公主莫属了。”
今日的彩头是一支嵌玉花红宝石双珠纹金发簪，是贤妃初入宫时太后所赐，只此一支。
镇远侯夫人高兴极了，唇角的弧度根本压不住，“这也是说不准的，场上贵女能人多，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一看见绘春，镇远侯夫人便明白女儿是极为喜爱孟初雪的，加之夫君极力赞许，她自然是要护一护五公主的。
王丽芙听着她们一声一句的夸赞，手中的帕子都要拧断了，不就是一碗桂花赤豆小圆子么，有何稀奇的。
各人带来的食盒统一交由宫人分到小碟子中装着，送至贵人面前。
孟初雪略略扫一眼，见到不少陈厨子报菜名时候提到的菜品。
撞菜色的自然有，光是孟初雪准备的桂花赤豆小圆子就有三份，对此，孟初雪十分
满意。
低头干饭，努力当个透明人，是她今天的任务。
宫人在宸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宸妃环顾四周，“还有哪位姑娘的菜品没有交给宫人？”
宸妃兴致寥寥，出这道题本意是让孟初雪展示厨艺，如今她不愿，宸妃也觉着无趣。若是皇后娘娘在此主持，她早就走人了。
王丽芙得意地看了一眼孟初雪，缓缓起身，给宸妃行礼，“臣女带来的菜需要当场制作。”
宸妃招手让宫人领她去小厨房，王丽芙忙道：“当场制作即可。”
随即有宫人走到王丽芙跟前，准备她所需之物。
这一番动作吸引了席上人的目光，顾不上品尝桌上的膳食。
“娘娘，这是准备的哪样菜式啊？”有人询问王美人。
“本宫也不晓得，咱们且看着便好，都是丽芙一手准备的，本宫没有插手。”
感受到众人好奇的目光，王美人淡淡笑道，余光瞥一眼孟初雪，见对方正低头吃饭不由得冷笑。
孟初雪不理会她的目光，也不去看王丽芙，专注在美食上。
煎炸菊苗火候过了，有股焦味；丁香馄饨倒是不错，可惜冷了；蜜渍梅花香甜可口，孟初雪夹了好几筷。
“若是有酒相配，更是美哉。”孟初雪放下筷子，略感遗憾。
张明华猛然抬头，眼眸放光，如遇知音，“你也这样觉得吗？”
说着，她凑近孟初雪，压低声音，“我已经让人去取酒了，我亲自酿的青梅酒，一起尝尝？”
张明华不喜带着假笑同人说着假话，一坐下便低头吃东西，没想到旁边的人也是这样，真是有缘。
就这样，两人很快就聊到一起，互相分享自己的喜欢的膳食。
正中空地上，长桌铺开，铜炉燃起。王丽芙自食盒中取出陶罐，“这是存的雪水。”
倒入雪水，待锅内水沸，加入提前一个时辰浸泡过的粳米。
孟初雪远远望去，见到一旁瓷盏上摆放着新鲜采下的梅花，知晓王丽芙要做梅粥。
“搞这样大阵仗，就煮个粥。”张明华双手抱臂，翻了个白眼，“哗众取宠。”
“虽然简单，但确实引人注目。”孟初雪笑笑，高调好啊，都去关注王丽芙吧。
各家小姐们傻眼了，只说让准备一道菜，那成想还能现场制作。而如今菜也分开了，有人已然尝过，总不好再倒回锅中再加热。
王丽芙笑容满面，她较
寻常的官家小姐更通厨艺不假，但若论味道，哪能比得过她们府上的厨子？想要取胜，就得另辟蹊径。
放入几块冰糖，搅拌防止糊锅，稍等片刻待糖融化，加上淘洗过的花瓣，热腾腾的梅粥便出锅了。
平心而论，梅粥的味道算不上极好，甚至有些寡淡。但对比桌上冷掉的食物，众人还是乐意喝一碗散着热气的粥暖身。
同王家交好的夫人笑道：“看来这彩头今日是落到王小姐身上了。”
她说这话时，特意看向镇远侯夫人，笑得意味深长。
方才她们说话并没有压低声音，近侧之人都听见了她对孟初雪的夸赞，如今看来要成一桩笑话了。
王美人同几位夫人谈笑着，忽地看向孟初雪说：“各位夫人莫急，丽芙这些雕虫小技怕是比不上五公主的手艺。”
“众位夫人有所不知，五公主的厨艺可是令宸妃娘娘都赞叹不已的，十皇子为了能品尝到美食都搬去景春宫小住了。”
“哦？还有此事，不知五公主做的是那一道菜？”
孟初雪淡淡回应道，“是一道桂花赤豆小圆子。”
席上有三道，众人一一尝过，难掩失望，但也不好当众拂孟初雪的面子，夸了几句场面话。
“今日天寒，佳肴味道有失实属正常，这桂花赤豆小圆子刚出锅时定然十分美味。”王美人看似在打圆场，却让众人更加相信孟初雪是徒有虚名了。
镇远侯夫人面色复杂地尝了三碗桂花赤豆小圆子，黑沉着脸。糟老头子将三分美味硬生生说成了十分，害她今日如此丢脸，待回到家中定要好好清算。
宫人拿来纸笔让众人进行排出名次，张明华戳了戳孟初雪，“我选你这道。”
说着，她扫一眼王丽芙，“不能让她太得意。”
宫人收回纸笔，当众清点统计，片刻后便有人拿着写着结果的单子站起身。
“位居首位的是——”宫人提高声调，拉长嗓音，悬念给得很足。
“王家小姐。”
“啊？好气，为何是她。”张明华顿时没了食欲。
看着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模样，孟初雪轻笑了声，问：“你最喜欢哪一道菜？”
“这道。”张明华手指向桌上的一个空盘。
“这道菜是谁做的？”
“这……”张明华一时间答不出来，伸长脖子去看压在碗底的纸张，这才知道菜品的主人是谁。
“看，你不能立刻说出
是谁做的这道菜
但定然知晓王丽芙做的是梅粥。场上的夫人小姐有些连菜名都不晓得
王丽芙胜出也在情理之中。”
宫人托着托盘缓缓而出
锦帕掀开
簪子镶嵌的红宝石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王丽芙一步步迈上台阶
感受着众人落在自己身上艳羡的目光
高昂着头
唇角勾着好看的弧度。
她伸出双手
托盘离她越来越近
二人就要交接之时
忽然传来宫人的高声通报声。
“惠太妃到——”
闻言
众人面色微变
连忙起身行礼
王丽芙欠身低着头。
“都起来吧。”
一道温和女声传来
王丽芙眉头微蹙
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她缓缓抬起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
惠太妃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仿佛带着深意。
自先帝去后
惠太妃深居简出
很少参与这些宴会交际
此时她忽然前来
众人面上从容
心中暗自揣测。
“嵌玉花红宝石双珠纹金发簪。”惠太妃伸手执起簪子
问：“今日是谁夺得这彩头？”
“是臣女。”
“不错。”惠太妃点点头
旋即走到她身前
扬起手给她插上发髻
“瞧着真是好看。”
王丽芙唇角轻扬
刚想说些什么
忽感面前有凉风吹过
笑容僵住。
“小姑娘戴什么面纱。”惠太妃捏住面纱一角
手下使劲
王丽芙红肿的半边脸赫然露出。
“原来王小姐不是起风疹
竟是……竟是被人打了。”
“她这是招惹了谁？”
议论声四起。
惠太妃冷笑一声
“今日本宫算是涨见识了
王家小姐同七公主真是一个比一个跋扈
一人将五公主准备的膳食打翻
一人追着本宫打。”
王美人慌了神
不明白为何牵扯到了七公主
“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蕊珠她如何会打太妃娘娘？”
“这就要问她了。”惠太妃淡淡道。
“蕊珠
你做了什么？”王美人扯过七公主
见她目光闪烁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美人忙提着裙子往外走
挺着个肚子便要跪下
“太妃娘娘
都是妾教导无方
您罚妾吧。”
惠太妃身边的宫人眼疾手快地将王美人扶起
不让她有大动作。
“王美人且坐下吧
如今你身子不便
若是有何闪失
?春予)
那本宫便是罪过了。”惠太妃悠悠坐下
语气淡淡
“不过你说得对
错了就当罚。”
“打手板十下。”
三指粗的木板高高扬起
重重落下。一时之间
场内哭嚎声起
夹杂着王美人啜泣求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