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晚的风深了一个度，走出家属楼，沈蕴秋拐进来之前的那个小巷。
雨后的坑洼地积了不少水，天沉，头顶也没有灯，她接连踩进了好几个水坑。
巷子两侧的小商铺店也早早关上了门，路黑又静，只剩月影透下稀少的微光倾洒在脚底。
这条路白天过来的时候还好，但现在，沈蕴秋不免心里埋怨了几句。
又走了几步，不远处传来粗犷地笑声，接着出现了两个摇摇晃晃，勾肩搭背的矮胖身影。
沈蕴秋不近视，再黑，看着人影身形她也发现了应该是两个喝醉酒的男人。
步伐算不上快，但都在往前走。
接着，沈蕴秋证实了自己心里的念头，两个酒鬼。
她抬眸轻轻瞟了眼，那两人醉得腰都直不起来，又肥又胖，右边那个还好点，肩膀上搭着左边那人的胳膊。
左边人语气猖狂：“你嫂子就是，我说话从来不敢驳我！”
另一个粗噶的男音附和道：“对对，这女人啊，就不能一直给着甜头，惯是惯不好的！”
那两人距她越来越近，说说笑笑间发现路上还有个女人。
沈蕴秋把头稍稍埋低，步子加快了点儿，不想碰上打交道，谁知道喝多了脑子不清醒能干出什么事。
其中一个朝她吹了下口哨，另一个哈哈大笑，“嗨，妹子。”
沈蕴秋觉着今天真倒霉，手心捏紧包带，没敢抬头，照常往前走。
大肚腩不开心了，说着就要往她这边过来，“欸，跟你打招呼，你这女人怎么不理人！”
沈蕴秋惊的往边上缩了两步，下一秒，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从后面包裹住她，肩膀蓦地被撞了下，一只干燥温热的大手稳稳捏住她胳膊。
接着听到身后的声音。
“走你的。”紧实低厚。
凌川两手插兜，大摇大摆地走快一步，站她旁边。
沈蕴秋有一瞬间地呆怔，偏头看着他。
两个肥猪男见沈蕴秋身边来了个高壮大小伙，像醉又迷糊，咕咕哝哝埋怨两句，朝后头走了过去。
凌川没听清，也没当回事，可能喝多了嘴糊上了，他回头看了眼其中一个，就刚刚说话最难听的。
定两秒，又把头扭回来。
从头到尾凌川视线就没放她身上，反倒沈蕴秋一直看他。
“做什么。”
沈蕴秋问：“你怎么出
来了？”
“想出来，就出来了。”
这孩子真是不会好好讲话，不过沈蕴秋能说什么，毕竟要不是他出现这么及时，估计得和那两个酒鬼周旋一阵了。
巷子没多长，百十米处渐渐亮出一道口子。
两人并排前行了会儿，凌川很高，两手插进兜里半埋着头，步大气势足，伴他旁边，沈蕴秋忽然觉得这条路不像方才那么厌烦了。
不过她不想一直干走着，找话跟他说：“你晚上抽空会做做题么？”说完自己都想笑，这个点儿出来游荡，回去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凌川低头看她发顶，“不会。”
沈蕴秋轻叹一声：“那你晚上一般做什么？”
“玩手机，睡觉。”凌川想都没想就回她：“还能干啥。”
沈蕴秋语重心长地和他聊：“你知道自己是高三的学生吧，怎么能没点自觉性呢？这么重要的一年，不好好拼一把浪费了机会，以后会等你想起来会后悔的。”
她化身为天使老师，凌川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低了下头，没再接话。
沈蕴秋也看出他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可两个人又不能干走着这条路，说是小孩吧，个头又高又唬人，让沈蕴秋真不知道该怎么聊下去。
“你妈妈呢？”沈蕴秋还是问了，她总觉得凌川妈妈不太像是不管孩子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家里这么拮据还请家教补课，“今晚没上班？”
“嗯，睡觉了。”凌川眼神黑黑的。
走出小黑巷，热腾腾夜市街出来了。
一家家小店亮着牌灯，前面偶尔摆着几桌摊位，一溜排开，烤串啤酒，大排档炒菜连一起，整条街被喧嚣纷杂串了起来，热热闹闹的，看着就比刚刚那小黑巷暖人。
凌川内心蠢蠢欲动，闻着味就开始念着平日吃的老一套，两只眼像鹰一样寻着什么，勾着头，这会儿似乎又来精神了。
“你饿了？”沈蕴秋开口问他。
凌川缩回脑袋，嗯了一声。
周围小店吆喝着，正值九十点种，是赶夜场喝酒的好时候。
凌川也没说去哪，也没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路过诱香的麻辣烫小摊，桌椅摆地整齐的大排档也显出来了。
凌川一眼就看到坐在最靠街边的两人，他先没动静。
“你去找地方吃饭吧，吃完早...”沈蕴秋一句话没说完，突然被打断了。
“凌川！”李昊章哈哈大笑：“这呢这呢川子。”
他话一落，胡斌也呲牙看着街当中的两人笑，“快点儿，真磨叽。”
沈蕴秋视线望过去，明白过来点，应该是同学约着一起吃饭的。
她很识趣要闪人，凌川两眼对着她，“你...”
“哎呀这是谁啊？”说话间，李昊章已经迈开步子闪现到两人跟前，眼睛笑开看沈蕴秋，“这位大姐姐是谁呀？”
沈蕴秋也是一愣，她没想和这群半大的孩子打交道。
“滚。”凌川面无表情。
“干嘛呢你们。”胡斌也走过来，先嘿嘿笑两声，然后一手拍在李昊章后脑勺，“这是老师！没大没小！”
这倒像是个有眼色的。
“老师？”
凌川懒洋洋地开口：“你俩滚，我马上过去。”
沈蕴秋觉得不打招呼不大好，笑了笑，“你们好。”
胡斌和李昊章相互看一眼，不知道脑子转悠的什么，李昊章倏地站直，喊一声：“老师好！”
胡斌随即接上：“对对！凌川老师就是我们的老师！”
突然变这么正经，惹得沈蕴秋一笑。
“那你们先吃饭吧，吃完早点回家。”她语气认真诚恳。
李昊章见她转身要走的样，蓦地上前一步拉住沈蕴秋胳膊，嬉皮笑脸：“老师别走啊，你吃饭了么，要不和我们一起吃一顿啊？”
凌川的目光转呀转，就瞥见那女人的毛衫袖子上多出一只贱蹄子。
胡斌角色成好孩子，插了一句：“对呀老师，咱们都是第一次见，我们请你吃顿饭嘛，哈哈，顺便和你透点儿凌川的老底，这样你好教他呀。”
凌川低低一句，“傻逼。”
声音不大，但两人距离近，那股子散漫劲被灌进沈蕴秋耳朵里了。
按理说，两人应该没理由再待一起，课结束了就不在是他老师，各干各的，该吃吃，该回去回去，但沈蕴秋忽然好奇这个浑身犯沉，动不动就冷脸示人的孩子...平日里生活都是什么样的。
所以她应下了。
沈蕴秋大大方方的，敞开笑：“好啊。”
凌川一双黑眸转向她，有些意外，却什么都没说。
李昊章带路从炸酱面小摊后面绕过去，一桌四个位，他和胡斌一排，沈蕴秋和凌川她们坐对面。
“那也不能你们请啊，我来吧。”沈蕴秋把包放在腰后，拿出老师的气势，“想吃点什么再加。”
先前凌
川还没到的时候胡斌他们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这会儿又来俩人
菜肯定不够了。李昊章嘿嘿两声
招呼老板
“大东哥
拿个菜单过来！”
闻声
棚子底下炒菜的男人转了个头
冲桌位喊：“来咯！你嫂子去！”
很快
一个胖乎乎的女人拿着菜单过来了
看见凌川旁边坐着一位女人
又顺手摸了两个一次性碗筷。
胡斌和李昊章懂事地让沈蕴秋先点
但她不饿
也选不出什么好菜来。凌川晃着腿注视她
太慢了
再这么耽误下去得饿晕。
“我来吧。”他长臂一挥
两指夹着菜单勾走了。
最终还是凌川解救了她。
凌川都没怎么看菜单
随便要了两个小炒
目光定在菜单右上角
有个今日新增
想了想
又说：“嫂子
再加一个咕噜肉。”
“行嘞
你是吃米还是面？”这话是问沈蕴秋的。
沈蕴秋倒无所谓
想着先依他们吧
她眼神示意对面两个男生。
老板娘摆摆手
明着笑：“别看他们啦
这仨孩子都不吃主食
呐
你看看。”她说着抬脚碰了碰桌子底下的啤酒瓶
“喝都喝饱了
哪还有肚子盛啊。”
“哈哈
老师我们不饿。”李昊章跟大爷似的招呼：“你点你喜欢的就成。”
沈蕴秋跟着看过去
眉头微微蹙起
大晚上的
明天还上学
学生怎么可以喝这么多酒
这群孩子太放肆了。
但转念一想
她充其量只能算凌川的老师
要管也只能管凌川
问太多她也没资格
只好摆摆手
说就这些够了。
老板娘转身要走
凌川忽然抬头
说了一句：“嫂子
你给我下碗面吧。”
老板娘滞了下
不过很快又笑开：“行行
就你一人份是吧？”
“嗯。”
李昊章从桌子底拿出一瓶啤酒
瓶盖凑近嘴
呲牙一咬
轻轻松松撬开了
完全不需要启瓶器。
“你们还继续喝？”沈蕴秋打断他们步骤。
“是啊老师
出来吃饭嘛
没有酒多干吃个什么劲。”
这下沈蕴秋见识到了
什么叫裤衩兄弟
都一个熊样
三人都一个模子
吊儿郎当
没点学生该有的自觉性。
“明天还要上学
你们还是算...”
“没事啦老师
我们都有数
都乖得很嘞。”李昊章挤眼打马哈
说着胳膊就要往前伸
去够凌川的杯子。
凌川动作快一步
伸手盖在杯口
”不用。“
李昊章一脸噎相：“......”
沈蕴秋完全插不进去嘴
没人听她话
跟当她不存在似的。
凌川：“今天不想喝
我妈在家。”这是实话
还有一句是他真饿了
想吃点热腾腾的东西倒进胃里。
“阿姨在家？”胡斌眼睛瞪大了点。
李昊章这次眼睛瞪的更大：“阿姨在家怎么愿意放你出来？”
“睡觉了。”凌川吃了口酥脆酸甜的咕噜肉
无所谓地说：“没看见我。”
沈蕴秋虽没说话
⑴)
但每一句都听进去了。杨海华在家的日子他应该不会跑出去
屋里装成老实听话的好孩子
外边就暴露本性
倒是两面。
沈蕴秋伸胳膊夹着回锅肉
轻飘飘地说：“我还在这呢
你不怕你妈知道啊？”
她话落
饭桌上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