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内只有一人的情况下,时霖抛弃形象，开始了一些随心所欲的情绪发泄行为——
包括但不限于三百六十度螺旋翻滚、四肢贴地阴暗爬行、用头钻进被子cos一只倒立的花园鳗、把自己裹起来伪装成一个手抓饼等等。
中间还穿插着神情严肃的刷手机活动，具体形容就是打开一个软件点两下后关掉打开另一个,忙忙碌碌但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这番活动一直持续到他点开好友列表时,冷不丁看到因为昵称前加了个小星星而排在首位的谢非寒。
在修管局的操作下,谢非寒在现代世界也有了一套完整的身份信息，以及配套的各类证件和手机号。
这个社交软件是谢非寒自己注册的，不过头像是时霖给他添上去的。
他用冰属性灵力凝了一块钻石形状的小冰块后,拍了张照片后直接上传,闪亮亮还挺漂亮。
时霖点开头像大图，沉默盯了三秒钟。
随后他面无表情地又凝聚了三个冰块，搓了个铁棍串起来,在下面烧起烈火，拍了张照片当头像。
顺带将谢非寒拉黑,踢出一切他当群主的共同群聊。
……
在这样一番混乱且没有重点的发泄之后,时霖内心因为记忆回归而带来的极大冲击，总算稍稍平复了几l分。
他打了个响指，把仿佛狂风过境一样的屋内恢复整洁，随后把自己摊平,加持上风系灵力,在屋内飘来飘去。
时霖的心中,其实并不是多么的愤怒。
他缓缓闭眼，感受着在体内流淌着的陌生情绪。
有些茫然，有些无措，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慌乱，他察觉到那些曾经习以为常的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的“正常”。
人的性格和思维方式,会在记忆的沉淀之下，被逐渐塑造。
这个过程漫长而不动声色，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明显，甚至站在千年岁月长河的尽头回望，都没能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人。
时霖一直对这种改变没有什么实感。
他觉得自己虽然喜新厌旧，但至少喜新厌旧的品质一如既往保留了下来，而喜好改变也不大，只是范围广了点而已。
然而，这十天的记忆，却将他硬生生拉回了过去的视角。
时霖这才忽然惊觉，他和谢非寒之间的相处……是不是不太正常？
其实冷静下来后思考一下这段时间
内谢非寒的表现，除去可能有刻意隐瞒的嫌疑外，其余部分挑不出来太大的问题。
他们之间，确实不是之前自己询问过的那些关系，只能怪他脑子没转过来，没想到还能是师徒。
而睡觉洗澡同床当抱枕——这些也并没有多出格，毕竟他们之前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甚至这番行为，还是两人都在现代世界之后，他先一步强行拉着谢非寒一起做的。
对啊，一切都是那么的如同往常一样，那他现在又在为什么感觉……奇怪呢？
飘在半空的时霖，缓缓把自己翻了个面，看着地板陷入沉思。
他的脑海里，几l乎无法控制地回放有关于谢非寒的画面。
从那道充满力量感的赤|裸背影、温热的肌肤和跳动的心脏、带着笑意的眼眸、以及占据了绝大多数记忆，一直站在身侧的高大身影。
在这一刻，时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这个他从幼年时就捡回来的小孩子，早就已经一点点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强大、可靠、稳重，像一座积雪的大山——或许用冰山形容更加准确一点。
显露在外面的，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表象，在海平面之下面，才是属于冰山的庞然大物。
咚。
飘着飘着，时霖天灵盖直直地撞上了墙壁，不过他现在没心思管自己的脑壳。
他现在的感觉有些奇怪。
就好像从还是小奶狗的时候就开始养着的小狗崽，养着养着它就慢慢变大，但是你始终没有太多实感，一直觉得它还是那只一手就能捧起来的小奶狗。
直到有一天，狗子摇着尾巴过来求蹭蹭，依靠庞大的身躯一下子把你给压倒了，这个时候你才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
小奶狗的花期是真的短啊。
时霖又把自己翻了个面，随后缓缓直起身子落地。
神识扫描着外边围过来的人群，他顿了顿，忽视了此刻内心的奇妙感受，将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面。
按照契物通道传输的时限，再过两天，谢非寒就能再来一趟了，有什么事情到时候当面对质。
主要他现在脑子有点乱，和平常的那种乱不太一样，像是蒸了桑拿一样，有一种快熟了并且要长新脑子的错觉。
时霖撤去屋子外围的屏蔽防御阵法，给门前生机勃勃的花田浇了点没什么用但证明他确实在养花的灵泉，最后看向手机——
虽然冷静了下来，
但他还是没把被踢出群的谢非寒拉回来。
总得树立一点作为师尊的威严，就当是对谢非寒有意隐瞒的惩罚。
呵，让他一个个群慢慢自己加回来吧。
时霖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在万乐宗大群里发了个信息，@了全员，让大家半个小时后集合，到活动中心里开个会。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差不多上午十点钟，想到那几l个写手画手黑加白过成白加黑的作息，又补充了句——
不强求，看到信息的来就行。
随后时霖又刷了刷过去十天网络上的新闻，大致不出所料。
基本上是围绕着域外天魔入侵和几l位弟子能力，其次就是讨论报名表的，甚至还有人抓住机遇，开了什么十天速成写作课。
时霖补完这十天内新出的粮，看时间还剩一些，又打了两局三消，最终站定在了卧室那张超大豪华柔软床上。
他伸出手，比了比床的中线，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放弃将这张床一分为二的想法。
他又在屋内转悠了几l圈，发现整个屋子里面满满都是另一个人的痕迹。
甚至墙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周边海报中，还留出了一块空地，放着他和谢非寒的双人照。
时霖盯了片刻那张双人照，从抽屉里摸出一个贴纸，把上面那只小狗头贴在了谢非寒的脑袋上。
做完这一切，时间也差不多了。
时霖转身正要离开，却忽然察觉到了记忆里的一处异常。
过去十天他住的那处洞府和外围的圈养地——究竟是什么时候建造的？
看风格，确实有他的参与，但是他完全没有任何的印象。
他确实在浩瀚界弄了不少类似的养殖场，但对于这一处完全没有印象，仿佛记忆里有一块被突兀地挖了出来，徒留一片空白。
时霖知晓自己记忆有缺，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缺口越大。
就像浸泡在过饱和溶液里面的糖块，岁月往里面每多加一滴水，糖块就会化掉几l分。
但是那些被他放弃的记忆，大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和徒弟共同建造一处洞府——怎么看也不像是会需要主动遗忘的事情。
如果不是主动遗忘，那就是一些意外了。
时霖看向玻璃窗中映照出的侧脸，脑海里飞速闪过无数恢复遗忘记忆的方法。
得找个机会，看看到底忘了什么。
#
距离时霖发送信息半
小时后。
万乐宗活动中心，会议室主题活动厅内。
中央是巨大长条的会议桌，六位正式弟子坐一排，其中有两人头发四面开花，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面新鲜挖出来的。
对面坐着乐不思原宗门三人组，大约是因为有过宗门生活经验，他们甚至比正式弟子还要融入。
就这半个小时，乔九秦甚至还抽空给每个人都点了杯奶茶。
网络小组也来了不少人，除去首位的支珩外，其余几l人似乎是按照头发浓密程度进行了座位排序。
时霖懒洋洋地坐在会议桌首位，后面的大屏幕上，易长空搞了个ppt出来，正在进行汇报。
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顺带着唠唠嗑的时霖：“……”
他稍微坐直了一点。
易长空的汇报很全面，ppt上一堆密密麻麻的图标和趋势图，记录了最近十日空气灵气浓度变化、全国各地灵气侵染影响度，甚至还包括各大宗门对外公布的各项数据改变、登记修士数目等等——详细到时霖感觉梦回大学课堂。
他给了个万能的回复——比个OK的姿势，外加一个含蓄的点头，意思是你做的非常棒，但是我们可以跳过这个部分了。
同时还悄悄用灵力按下了会议室电脑键盘的ESC键，趁着易长空展示的ppt退出全屏的功夫，瞅了眼后面的页数。
还剩一百二十三页。
时霖盯了两秒这个数字，最后装作不经意地轻咳一声，望向一旁的支珩，强行转移话题：“对了，那个宗门报名，差不多今天截止吧？”
支珩点头：“暂定的是中午十二点。”
新宗门的起步总归是要多上点心的。
万乐宗首次面向全国的大规模招生，时霖打算搞点事——并不是，只是想让这次招生足够隆重和印象深刻而已。
他回忆着过往宗门招生筛选的方式，问道：“目前有多少人提交了报名表？”
大型宗门，每次招生报名人数都以万计，这还是筛选后有灵根的部分。
一般情况下，筛选标准无非就是根骨、资质、悟性、心性之类的。
时霖漫不经心地翻着储物袋，这种测试法宝他没事东摸摸西找找搞了挺多，正好派上用场。
支珩回答：“三百多万份报名表。”
时霖差点没把奶茶里的脆脆波吸进气管，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多少？”
支珩换了个说法：“三百三十一万九千七百
八十六份。”
时霖：“……”
支珩低头看着面前笔记本的屏幕：“现在九十二了。”
时霖喃喃：“……能有这么多？”
“全国适龄劳动人口大概八千多万，乐修适宜年龄下限可以放宽，无灵根者占据七成，更何况乐修并不限制修为，有灵根者也会报名。”
支珩俨然也是一位学霸模样：“其实这次的数目，比预估的要少，可能因为报名表上需要上传的信息较多，加上这只是第一批招生，还有不少人在观望。”
万乐宗主页写得很清楚，这一批报名针对的是文字创作与图像创作。
文字创作以小说为主，其他体裁这一批不招，图像创作分单独的图画和有剧情的漫画，二者都可以招生。
而上传的报名表，除去基本信息外，还零零碎碎询问了许多有关创作心得、心路历程的问题。
非选择题占据了大多数，甚至末尾还要上传自己的作品。
小说类需要上传总数不少于三部，总字数不少于一百万字的作品，其他也有相应要求。
总之这次招生的目标人群，是在乐修出来之前就已经开始做饭的厨子们。
“虽然网络文学兴起后，作者数目比以前确实多了很多，但三百多万份——”
时霖一口气吸光奶茶，觉得这里面浑水摸鱼的占大多数。
毕竟不报白不报，加上万乐宗之前搞了那么大的动静，估计很多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填上再说。
“初步筛选一下，把那些用AI生成的文字和图像筛出去，再把重复性过高凑字数的筛出去，疑似抄袭或者复制粘贴的筛出去，随便搞了个百科大全凑够一百万字的筛出去。”
时霖绞尽脑汁给自己减轻负担：“年龄小于十二岁的筛掉，虽然确实有天才少年，但是太小了不好管，等第一批弟子成长到能够带娃再说。”
“既往有过重大犯罪、猥亵、涉黄赌毒之类的筛掉，能查询到过往社交平台发言记录的话，把那些天天上蹿下跳热衷于网暴的筛掉。”
他每说一条，一直摩拳擦掌的网络小组成员们便开始飞速同步工作起来。
当然筛选过程需要一定时间，时霖也不着急，还让其他人帮忙开动一下脑子，想想还有什么可以作为筛选条件。
“最多一万，”时霖嘎吱嘎吱咬着脆啵啵，“再多的话，虽然法宝也不是承载不了，但是没必要。”
又不是以后不招生了。
更何况，这还只是乐修的一小部分，他后边打算把游戏方面的也搞一搞，这些都是分开招的。
这趟纷繁复杂的筛选一直持续了数个小时，中午时霖还请大家吃了一顿烤肉。
肉当然就是这个世界的普通肉，但是调味料不普通，虽然只是灵植不全的阉割版，但那味道足够让人垂涎三尺了。
“还行吧，比不上巨巨白羽鸡。”
哪怕一天三顿不停地吃了十天，时霖还是有点想念，但至少没之前那样惦记了。
巨巨白羽鸡这种物种，在场众人印象深刻。
毕竟那三章《旅行日记》已经成为了万乐宗入门必读手册一样的东西，里面花费了大量笔墨描写的妖兽，自然受到了许多关注。
说到这里，时霖想起了什么：“我已经搞来了白羽鸡蛋，很快能在后山弄个养殖场出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实现白羽鸡自由。”
他算了算，给了个大概的数字：“最多一百七十年就可以。”
其余人：“……”
这个大饼的保质期……是不是有点长？
烧烤吃完，奶茶喝掉，再来点饭后水果润润口。
有事要忙的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没事就留下来凑热闹，等到报名表筛选完毕后，支珩还是给出了一个超预算的数字——
“十万多份，”支珩道，“准确来说，是十万一千——”
时霖深吸一口气：“停，不需要准确了，这数字还得筛。”
支珩道：“能筛选控制的条件已经几l乎用完了，或者……限定一下作品风格题材？”
“不行，创作还是要相对的无拘无束，百花齐放。”
时霖撑着下巴，意识在储物袋里挑挑拣拣，终于在某个角落里面，找到了个神奇的法宝。
他把那件法宝拿出来的一瞬间，逸散出来的灵气和力量让在场内所有精神为止一振。
紧跟其后的，是几l乎无法控制的想要吐露真言的冲动。
离得最近的乔九秦感受最深。
他眼神恍惚了一下，意识到什么试图捂住嘴，但还是迟了一步：“易长空，你那能力还挺有意思，我也想试试。”
话语一出，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的易长空一顿，投来一个略显惊诧的眼神：“这叫做……女装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不是对女装感兴趣！是变身后的特殊攻击！”
乔九秦的解释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欲盖弥彰，他努力比划：
“也不是我好奇，是我一个朋友——”
在乔九秦努力为自己辩驳的时候，其余几l人也感觉到了这股奇怪的悸动。
好在这股真心话debuff很快便消失了，只是唯一的受害人目前情绪并不是很稳定。
这一切异常的源头——
众人的目光落在时霖刚拿出来的那件法宝上。
这件法宝差不多也就A4纸大小，外形也很像一张纸，只是略厚一些，边缘带着自然的卷曲，像某种价格很贵的牛皮纸。
纸上面大部分空白，少部分区域有会动的墨迹在流淌着。
“这个叫做窥魂页。”
时霖伸手在法宝上轻轻抚过，如同分身一样，拿下来许多张一模一样的纸，每张纸上都有一小团墨迹。
“具体多少阶我忘了，它作用比较特殊，不能用常规法宝品阶来判断。”
“窥魂页可以分出无数子页，提问者可以用灵力蘸取子页上面的墨点，在上面书写想问的问题。”
“而回答者作答时，窥魂页会读取灵魂深处的意念，干扰子页，清除一切‘非真心’的回答。”
时霖把一沓子页放在桌上：“简单来说，就是一个问卷版本的测谎仪。”
他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到时候设计好一套问卷，给那十万多个人发过去——你们也拿这张试试看，很好玩的。”
这法宝其实是挺久以前的战利品了，但是一直压箱底没用过，毕竟这东西看似强大，但是本身的限制性也挺大。
“问题只能是选择题，要么只有是或否两个选项，要么就是问程度的等级变量，关键在于确定选项里面确实存在答案。”
时霖回忆着具体的使用方法：“而且窥魂页只能识别是否真心，无法判断是否真实，如果有人一根筋认了死理，那么在他看来，死理也是真心的。”
说罢，在场几l人思索了片刻，最后易长空最先做了尝试，就是还不熟练，歪歪扭扭地写了个问题——
问：你经常穿女装吗？
A.经常B.不经常
然后将纸含蓄地递给了乔九秦。
乔九秦皮笑肉不笑：“我觉得这问题不严谨，什么样算经常？一周几l次？还是一个月几l次？”
时霖贴心解释：“这种是可以的，主要看在回答者心里，他穿——他做某一件事情的频率，能不能达到他自己心中关于经常的标准。”
乔九秦：“……”
乔九秦接过子页
看着上面的问题
犹豫了一番
随后用灵力蘸取一些墨迹
缓慢而坚定地在“不经常”这个选项上面
画了个圈。
黑色的圈没能停留一秒
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霖：“这就代表……这个回答是不真心的
所以窥魂页帮你擦了。”
“……”乔九秦试图解释
“我不是我没有我也不是非常经常……可能有一点点频繁但那也是之前为了修炼——我真的没有——”
有了第一个例子后
众人对窥魂页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热情。
这简直就是挖掘同门黑历史的大好机会！
在一堆吵吵嚷嚷“快点在经常上面画个圈我拍个照留个证据”“这种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你死心吧”“能不能不要写简称很容易让人误会的”“没谈过恋爱很奇怪吗谁说非得谈恋爱才能画涩涩啊”的背景音中——
时霖看着手中空白的子页
心头忽然一动。
窥魂页能力的作用是不限修为的
同时它也支持自问自答。
那他是不是可以……把那些纷繁错乱理也理不清的疑惑和问题写下来
问问自己？
他丢下句“你们先玩”后
闪身回了自己的小屋
随后盘腿坐在床上
看着面前漂浮着的窥魂页
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先来个简单的热热身。
时霖熟练地在子页上面留下了一行流畅的文字——
问：你谈过恋爱吗？
A.谈过B.没有
随后
他信心满满地准备把“没有”圈上
但转念一想
最好还是证明一下子页确实有擦除非真心答案的能力。
于是他把“谈过”这个选项圈了起来。
一秒过后
“谈过”选项上面的黑色圈
如同意料之中那样瞬间消失。
时霖准备继续圈另一个选项
还没开始
视野中央又出现一抹黑色。
他一愣
发现“谈过”选项上面已经消失的圈圈
忽然再次出现——
然后持续一秒钟
再次消失。
一秒过后
再次出现。
就这样出现、消失、出现、消失反复循环
最后频率越来越快
跟抽风了一样开始闪烁。
时霖：“……？”！
?执宁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