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拂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9章

    地下室的门嵌在墙壁里,没有把手,智能感应控制。

    偌大的空间亮如白昼,犯人在审讯室里受炙烤时的刑罚也不过如此了。无论林封怎么对楚凛低声下气、卑微乞求,全都无法阻止他们来到这里的脚步。

    楚凛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说他出了轨吗?甚至还当着楚凛的面?

    怎么可能?那么肮脏的事他怎么可能做得出来,他那么喜欢楚凛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

    这说的根本不是他。

    况且楚凛说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林封完全不知道,他凭什么这么污蔑他。

    他们是彼此的爱人啊。

    他们结婚七年了......是彼此的爱人......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你发什么疯啊?”林封狼狈地跌在地上,和楚凛较劲不愿意动,涕泪横流地骂,“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啊!我不要在这里待着,楚凛你是神经病,你才是那个神经病,你才是需要看医生的人!你放开我,我讨厌死你了,我不要在......”

    “是!你讨厌我,你最喜欢他了可不就是最讨厌我吗!”楚凛怒吼,“闭嘴!你闭嘴!立刻给我闭嘴听见没有!我不想听你说话!再让我听见半句你讨厌我喜欢他的话......我杀了你。”

    红[se]的尼龙绳掉在地上,楚凛捡起来,抻直,在林封惊恐的目光下掐开他的下巴,让绳子横着勒紧他的嘴巴:“不许给我说话。林封,我真想亲手杀了你吃你的[rou]、喝你的血。”

    他悲恨地说:“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待我,从、来、都、没、有!你真有那么爱他吗?嗯?”

    “没,唔......”

    嘴巴被绳子勒得生痛,几乎勒到喉咙里,舌尖被绳索紧致地压着,脸颊凹陷下去。林封只能摇首呜咽,说不出完整的话。

    他肩膀瑟缩,想躲避楚凛伸过来要摸他脸颊的手。往[ri]他极度渴求楚凛每晚回来会拥抱他抚亅摸他,此时这只手却像洪水猛兽冰冷毒蛇,林封感到了彻骨凉意。

    “如果你再忘不掉他,”楚凛掰过林封的脸,强硬地触及温暖的皮肤,声音轻了,像梦中呓语,“我真的会杀了你的,到时候我们一起死。”

    林封摇头,眼泪坠到下巴再甩向地板。墙壁上挂着各种东西,每一样都让林封害怕,他被五花大绑无法动弹。楚凛站起来在两面墙壁前来回走动,挑选礼物般地审度着,高大的身影一直在林封的眼底晃[dang]。因为冷,毛孔骤然收缩,他胳膊和脖颈起了明显的[ji]皮疙瘩。

    有时候时间的漫长,是人无法想象的。由于心存恐惧,林封瞳孔震颤,眼前不断地被汗水和泪水模糊视线,楚凛怒气始终未消,不会手下留情。他蹭着地板避无可避,无法说出字句的嘴巴仅能发出崩溃绝望的泣喊。[jing]神高度紧绷中,林封还是没想起来在梦里叫了谁的名字。

    ......

    “你在这里好好反省,”楚凛扣好睡衣纽扣,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他脚边,像刚从河水里捞出的死鱼一样的林封,“晚上我会过来找你。”

    听到这句话的林封眼睫眨了眨,突然挣动着起身,被松开的四肢绵软乏力,奋力地去够楚凛的裤脚:“不要,我不要待在这儿,凛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想不起来我喊了谁,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你相信我......你相信我,让我出去吧。”

    楚凛不理会,一扯脚踝大步流星地朝前走,手里拿着林封晚上穿的黑[se]衬衫。

    “凛哥,凛哥——”林封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想追上去,却又跌倒,音不成型。

    嵌在墙壁里的门感应到楚凛的靠近,自动开启。但在他走出去的一瞬间又迅速闭合。林封慌不择路地重新爬起来也还是没追上,被关在门里,连门缝在哪儿都摸不到。

    感应到林封在后面的大门并没有开启。

    “凛哥——!”林封疯狂拍打刚才关门的洁白墙壁,一遍遍地喊爱人名字,“凛哥你让我出去,我不知道我喊的是谁,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相信我,我真的会做到的。”

    “凛哥——!!!”

    “楚凛,你让我出去,楚凛你......楚凛——啊!!!”

    蓦地,地下室里的灯光消失了。林封的高喊戛然而止,仓惶地迎接黑暗。

    他僵硬地站在门后,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尽管脑海里有这处地下室的空间结构,但恐惧没有减轻一丝一毫。

    这种黑暗和有窗户的房间不同。因为建在地下,房门一旦关闭就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响。

    没有声音和光亮的世界,能把一个人[bi]疯。

    林封知道,晚上楚凛根本不会来。他会等他受不了,一遍一遍地求饶作出保证,才会施舍一点怜悯。

    地下室的房门连接书房。楚凛出来,面对着满墙柜的书籍站立了一会儿,而后转身手撑办公桌垂思。

    清拂

    突然他低吼一声,猛地把桌上文件扫翻在地,又一脚把办公桌踹离位置。

    咣当——!

    发泄完,情绪好转些许。

    楚凛给聂弋阳打电话。

    “中午十一点半,我刚要悄悄脚底抹油下班,你倒好,一个电话让我暴露了行踪,”聂弋阳抱怨道,“林封出事了?怎么这时候打电话?”

    楚凛:“他在地下室。”

    “为什么啊?发生什么事情了?”聂弋阳即刻正[se],“楚凛你别乱来......”

    “凌晨三点进去的。”

    聂弋阳沉默。

    良久,聂弋阳叹气:“你总是在把他往外推。”

    楚凛简短说了凌晨发生的情况:“你过来,让他忘掉......”

    “催眠次数频繁,可能会导致记忆错乱。”聂弋阳说。

    楚凛冷漠无情:“让他重新忘记他想起来的那个人。”

    “我不能。”聂弋阳在电话里坚持,“你让他忘记太多事也忘记太多次了。”

    “挽风......你也偷着下班?你先走吧,我打电话。”聂弋阳继续刚才的话,“楚总,我跟你说过,任何事情都有风险。他的记忆如果有反弹迹象,而你却从中作梗一直压制,在他产生自我怀疑之后,他可能真的会疯。”

    停顿片刻,聂弋阳似乎喝了[kou]水:“但是你又不喜欢一个疯了傻了的他。他现在没有自我怀疑,也没有真正地想起来,你太心急了吧。况且那个人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好印象,就算忘不干净,他也不会再刻意地去想。林封心理有问题,[jing]神状态一直很消极,你知道的,抑郁症患者很少能对其他事提起兴趣,反而你的态度、你的做法才是最能让他感到奇怪的地方。楚凛,如果你再这么奇怪反常下去,才会引起他真正的兴趣。”

    书房里文件散落一地,办公桌上仅剩一台笔电。那台电脑开着,屏幕里是地下室的夜摄。林封跪在门后,仍在锲而不舍地拍打门,哽咽[chou]泣的声音从电脑里清晰地传出来。

    “凛哥,我错了。你放我出去吧,求求你......这里好黑,你说句话好不好,不要生气。凛哥你说句话吧,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好不好。你不要生气了,我没有喊谁的名字......”

    长时间的清醒运动早就让林封体力透支,他很饿,胃里像刀子在捅一样的疼。四肢紧紧蜷缩在一起,林封无力支撑,半边脸颊贴着地面。地暖全方位的运作着,否则林封想象不到他身处在黑暗中,又冷又饿是什么样的情景,他没穿衣服。疼,胃和肚子真的好疼啊,胸[kou]也像被铅块堵着坠着一样难受。

    林封咳嗽几声,嗓音又闷又沉,哑得厉害。

    他早就接受了自己要死,也很想报复楚凛,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去死,但是林封不想疼。

    是啊,他都要死的人了,为什么还要求楚凛?

    他才不怕黑,不怕静。

    额头重重地抵住地面摩出一片红,林封歇息半晌,胳膊撑着地支起上半身。然后他疲惫地背靠墙壁,长腿蜷曲,胳膊环住紧挨胃部的膝盖,汲取温暖。

    林封觉得胸闷,喉咙[yang]。

    一[kou]腥甜从胃部涌上来,堵住了嗓子眼儿,他不得不张嘴咳嗽,把那抹铁锈一般的味道的东西呕出来。

    血腥味立马在周围蔓延。

    视野全是黑暗,林封什么也看不到,但他轻轻捻着手心的黏稠,知道自己又吐血了。

    “阿霜——”

    “阿霜——!”

    “林封——!!!”身后的门动了,林封好像听到楚凛破裂的惊吼声,那么不真实。

    背后没了支撑的东西,林封顺势倒在地上,努力抬起眼睫看到灰暗的地下室的楼梯上,有个人影跌撞地跑来。

    跑得太急,林封看见他从最后几个台阶上滚下来。

    楚凛扑到林封身边把他抱怀里,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手上身前和唇边的黑血:“阿霜......”

    “阿霜!”

    阿霜是谁,林封不知道。

    但他想起了在梦中喊的是谁的名字。

    那不是楚凛,但也看不清男人的脸。

    “清......”胃痉挛地痛成了一团,使他浅淡的意识更模糊,无声喊道,“清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