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锦钰垂着眼,没有接话。
他犹豫了。
他以前很坚定地认为，陶与尧那么和善开朗，只要他好好道歉，尽力弥补,他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他没有这个信心了,陶与尧的性格没有他外貌看起来那么软。
他说了不会原谅,那就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你在犹豫什么啊！”徐瑛对他这优柔寡断的性格完全无语,把他一个人丢在原地,一边跑,一边高兴地说,“还好我的对手是你，陶与尧绝对看不上你这优柔寡断的模样……”
温锦钰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成拳头,僵在原地。
徐瑛的批评很犀利,却也一定程度上刺痛了他。
他从小条件优渥,想要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得到，不怎么学习，成绩也是拔尖的，喜欢他的人很多。
他根本没有真正追求过谁。
就连把陶与尧的名字放到大楼上这种高调的方式都是跟徐瑛学的。
徐瑛说得对，他优柔寡断。
陶与尧在实验室同他说过那些话后，他就已动摇了,一遍遍在心里反复问自己，还要不要继续。
这是个选择题,一共就两个答案。
一是放弃，和陶与尧成为普通同学,点头之交。
二是继续,要么陶与尧被他的真诚和改变所打动,要么……陶与尧会更加厌恶他,更想远离，从而断交。
光是思考两个选择带来的后果他都觉得胸口发闷。
温锦钰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还是抬脚去了青云路。
他只是去看看，绝不会打扰陶与尧的。
……
出了学校，陶与尧让蓝川柏等他一会儿，自己往前面走了一段儿，跟正在等他的司机交代了下情况，才折返回来。
“家里的司机？”蓝川柏笑着问。
“对，我请他送我们一趟。”陶与尧望着眼睛，“让你感受一下我们家司机的速度与激情。”
“这条是单行道，他那个方向不好调头，还是坐我的车去吧。”蓝川柏偏了下头，笑得令人如沐春风，“还是说，你怕我把你给卖了？”
“我觉得你可能比我更值钱。”陶与尧说，“比起我，你应该多担心一下自己。”
青云路和他回家的方向正好相反，在这个路段掉头得绕学校一整圈，费时又费油。
“行，我让他先回去。”
陶与尧回来跟蓝川柏说话的这一会儿工夫，司机已经把他的情况汇报给雁决了。
“好的小先生，那您到了餐厅给我发个位置，我来接您回家。”
陶与尧比了个OK的手势，和蓝川柏去了另一个方向。
司机编辑短信，把新发生的变化也发给了雁决。
同时在心里暗暗激动：嘿呀，我们家小先生太受欢迎了，这下雁总可有醋吃咯。
他没有着急启动汽车，悠哉悠哉地靠在座椅上，等着老板回话。
平时小先生在学校里遇到什么困难，或者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他都会跟雁决说
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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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每次的回复都是一句：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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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兴奋地搓搓手：他很期待这次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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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先生那两位同学太幼稚了，连表白的方式都很幼稚，对雁总根本构不成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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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出现这个可是蓝川柏啊！
身材高挑，容貌浓昳，还事业有成的蓝氏医药公子哥！
蓝氏家大业大，同雁家都能勉强一比，再加上蓝少爷本人还风趣幽默，很会讲话。
司机都要坐不住了，雁总能坐得住？
终于等到雁决那边处理完公务，回消息过来了。
【雁总：收到。】
司机：……你老婆都要被人抢走了，你收到什么？！一顶帽子吗？！
独自愤愤不满了会儿，司机满怀遗憾地把车开到了青云路，找了个停车的地方先放着。
雁总是块木头，他可不是！
小先生和雁总那么般配，还有个孩子，多么幸福美满的家庭啊，他才不能允许外人来破坏！
既然雁总不争气，那就让他来争气好了。
一家人里总有个要争点气吧？
青云路老式饭馆多，所在的位置也相对破旧些，蓝川柏的车在这样的环境里很好认，甚至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这种车的主人应当会把车开到高档餐厅的专属车库里去，而不是和门前一排停车位上的其他普通车辆停在一起。
这么好的经济条件，就带我们小先生来这种地方吃饭？
未免也太抠门了一点。
他们家小先生在家里都有专门的厨子做饭，哪顿饭的食材不是精挑细选？哪个菜不是色香味俱全？
司机忍不住咕哝，“这种地方的菜品卫生条件过关吗？小先生还怀着孕，可别吃出什么问题来……”
餐厅里，因为怀念家乡菜而选择了这家菜馆的小先生根本没考虑那么多，他光是看着菜单眼睛就已经亮起来了。
他老家的菜品偏甜，而这边口味好像普遍偏咸辣，这种味道他也很喜欢，但就是无端怀念家乡的味道。
“喜欢吃甜食？”蓝川柏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装着杯子和茶具的托盘，放在桌面上。
他先用滚烫的白开水把陶与尧那套餐具烫了一遍，然后用竹制小夹子夹起一个小茶杯放进托盘里，一边等陶与尧点菜，一边取茶叶泡茶。
温杯，醒茶，洗茶，每一个动作都慢条斯理，优雅至极，和平时邪里邪气的模样大不相同。
从小就优雅的人大概会优雅一辈子，蓝川柏只穿着普通的衬衣也显得和餐厅更加不匹配。
“还行吧，我不挑食。”陶与尧记仇，趁机露着一排小白牙为自己正名，他把菜单递过去，“我点了这些，你看看有没有想添的。”
怕蓝川柏吃不惯，陶与尧点的都是符合一些大众口味的。
蓝川柏说“好”，把陶与尧点的菜都浏览了一遍，又拿笔在甜品区勾了两个餐后甜点，挑唇浅笑，“这些就够了，谢谢老板。”
陶老板也弯着眉眼，“不客气，也不知道你吃
不吃得惯。”
请别人吃饭，按理说应当询问被请客人想吃什么，但陶与尧实在太想吃点家乡菜。
平时家里有管得严，上下学车接车送，根本没机会单独出去吃饭。
终于有了个正当理由，只能委屈蓝川柏和他一起吃点不喜欢吃的了。
蓝川柏对此倒是无所谓。
“吃得惯，有人请客的话，什么我都吃得惯。”
陶与尧面无表情：“趁现在还没结账，我们现在出去吧，我请你吃绿化带里的泥土。”
蓝川柏闷声笑起来，一手撑着下巴，眼皮微微撩着，“倒也没有那么不挑食。”
“茶好了，要尝一尝吗？”蓝川柏把小茶杯放到陶与尧面前，“喝的时候用纸巾包一包再拿。”
“优雅贵公子泡的茶当然要喝一喝。”陶与尧调侃。
他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巾捏在手里，犹豫了下，先用手指碰了下杯壁感受温度。
才一贴上去，手就闪电一般收了回来。
这么烫！蓝川柏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优雅淡然地端起来的！
蓝川柏忍俊不禁，“大人说的话有时还是该听一听的，知道了吗？叛逆的小朋友。”
陶与尧老老实实用纸巾包着茶杯，端起来送到嘴边，试探着啜饮一小口，眼睛里有一丝亮光闪过。
“很清甜的味道。”
他平时不喝茶，怀孕以后也有很多忌口，根本品不出茶的好坏。
但蓝川柏泡的这杯确实有点不一样。
“喜欢就好。”蓝川柏摇晃了下杯子，也尝了一口。
他的衬衣袖子往上卷起一半，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领口有两颗纽扣没系，松松垮垮的样子很随意，但与不修边幅又完全沾不上边，反而染着几分慵懒高贵的味道。
贵气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摇晃茶杯的姿势都令人控制不住在脑子里把那小小的茶杯换成装着红酒香槟的高脚杯。
怀孕的人不能喝浓茶，陶与尧只沾了下嘴皮，舔了一点入口，尝了一下味道就放下了。
上菜很快，陶与尧正要动筷，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好巧啊！”径直朝着他们这桌走过来的徐瑛演技精湛，好像他们真的只是恰好遇到。
“宁城这么大，我们恰好在离学校五公里以外的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餐厅里偶遇。”蓝川柏微微眯着眼笑，也为他们的缘分感到震惊，“确实好巧呢。”
他话里藏针，徐瑛不是听不出来。
只是已经到这儿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一个人来的，点多了也吃不完，介意拼个桌吗？”徐瑛笑得粲然。
陶与尧张嘴就想说介意。
“当然不介意。”蓝川柏大方答应，“请坐。”
陶与尧脸上也总带着微笑，但徐瑛从没在他身上感受到过这种令人汗毛直立的恐慌。
直觉告诉他，这个蓝川柏……不是个善茬。
两个隔板以外的另一个座位上，温锦钰刚落座。
“请问吃点什么？”服务生递过菜单。
温锦钰对这样层次的餐厅是不报期待的，但他想知道陶与尧喜欢吃什么，便说，“那桌点了什么，就上一份一样的吧。”
服务生走了。
温锦钰的目光停留在那桌，迟迟没动。
作者有话要说
偏头痛真的好磨人，我像死过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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