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本以为就算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故事,至少应该也应该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可顾雪臣迟疑了好一会儿,道:“那是因为我瞧见你没穿衣裳。”
甘棠闻言心头一震,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按照顾雪臣的说辞,那日他与官家还有林迦南听说留都西京搬来一姓甘的奸商,专门卖假货,坑了不少老百姓的血汗钱。
三人一听,那还得了,竟然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作恶!
于是三人趁着老师与薛宰执下棋的功夫,偷偷溜到西京。
三人先是特地去那家卖干货的商行对面茶楼蹲守,才坐下不久,果然远远瞧见据说是商行的少东家正与人扯皮。
那是个最多十三四岁年纪,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的少年,尤其是一对狐狸眼,生得顾盼多情。
三个人瞧了好半天,怎么都无法将他与奸商联系到一块去。
可他口齿着实厉害,当众将一买了假货要来退钱的给老婆婆给骂哭了。
三人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嚣张的奸商,当下拍板要好好治一治他。
不过他们三人本着不诬陷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的原则,由赵钦与林迦南去调查事情的真相,而最不善言辞的顾雪臣负责踩点。
到了深夜,顾雪臣立刻去商行后院踩点。
可刚上屋脊,就瞧见后院一栋二层小楼的窗户开着,一只着绯红兜衣,身上皮肤白得如同披了一层银色月光的少女正托腮望着月亮发呆。
那夜的月色极美,却及不上她半分。
正是白日里那名伶牙俐齿的少东家。
原来他竟然是个女子。
顾雪臣一时望了自己的来意,呆呆站在那儿忘了动弹。
谁知这时对方突然朝他投来视线。
只那么一瞥,心跳如雷的顾雪臣脚下一滑,直直跌下屋脊。
他不记得自己后面是如何离开,只知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客栈,赵钦与林迦南正望着他。
他道:“他二人调查才知,原来是那老婆婆见你年纪小,想要讹你的钱,所谓的奸商只是同行嫉妒你生意好,故意找人栽赃陷害。”
甘棠忽略他的话,“呵呵”两声,“所以顾大人后来娶我,是为了想要负责?”
顾雪臣红着脸不作声。
十七岁的顾雪臣,还是头一回瞧见不穿衣裳的小姑娘。
那天夜里做了一夜的春梦,次日一早,床湿了一大片。
很是羞耻的少年思来想去,决定不能就这么白看了,要对人家负责。
林迦南自告奋勇去帮他打探消息。
“等等,”甘棠打断他,“林迦南,是那个笑起来有酒窝的黄衣少年吗?”
她突然想起来,在瞧见“白衣剑客”的次日一早,店铺里来了一个手持玉笛,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黄衣少年。
不出两日的功夫,风流多情的少年将铺子里请来的几名少女迷得神魂颠倒,只要他一来,生意都不招揽了,只围着他打转。
可偏偏他每回来都会买些东西
走,她也不好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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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雪臣沉默片刻,怅然,“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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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问:“那他都与你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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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雪臣道:“他说你早就已经有了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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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林迦南说的不止这些。
“我瞧人小姑娘可比你看得开,根本就不在意被你瞧过,照样开门做生意。不似你,就跟丢了魂似的。”
“小姑娘厉害着呢,家里生意有一半都是她打理,模样生得人畜无害,人却精明得跟只狐狸似的。”
“听说他那个未婚夫,同她是青梅竹马,打小的情意。她跑来西京拓展生意,他也追着来了,对面那茶楼那就是为她开的。”
原本就连将来生几个孩子都想好的顾雪臣,听说她竟然连未婚夫都有了,为此心里抑郁好几日。
当然,这些话哪里好意思同她说。
甘棠问:“后来呢?”
后来……
顾雪臣望着窗外的月光出神。
后来所有还未来得及萌芽的感情,以及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的理想全部终止在那场爆炸里。
老师死了,林迦南死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顾雪臣觉得自己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直到两年后我又见到你。”
那是四年前的一个雪夜,他望着漫天大雪,想起从前同林迦南还有赵钦总喜欢在这样的雪夜里煮酒言欢,心情十分低落,想要去几人常去的小酒馆坐坐,谁知一出门,就瞧见不远处拐角处站着一人影。
不知为何,明明瞧不真切,可他就笃定是她。
她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全身上下裹着一层薄薄的雪粉,如同雪人一般。
顾雪臣胸腔里那颗如同槁木一般的心,仿佛就在那一刻活了过来。
甘棠震惊,“所以,那夜跟在我后头的鬼是大人!”
“什么鬼?”他楞了一下,迟疑,“我不过是瞧着你一个小姑娘走夜路不安全,想要送一送你而已。后来见你回头,以为你瞧见我了,正犹豫要不要同你打声招呼,可不知为何你越跑越快!”
“什么越跑越快,我当时还以为遇见鬼了!”
那夜见了顾雪臣后,心里十分激动的甘棠又连夜赶回去。可行路行到一半,总觉得有个人跟在自己后头。原本她以为是同行的路人,谁知一回头,只瞧见一匹马在漫天大雪里飞速行走,吓得她魂飞魄散。
顾雪臣连忙解释,“那是因为我东西掉了,所以弯腰下去捡东西!”
说到这儿,他停顿片刻,又道:“等到城门口时,我终于鼓足勇气想要同你说句话,谁知却见你扑到那个男子怀里哭哭啼啼。我这才知晓我会错了意,你根本就不是来瞧我的。”
说这话时,还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他说的“那个男子”是蒋云洲。
当时吓得魂飞魄散的甘棠,瞧见在城门口来迎自己的蒋云洲,脑子里崩了一夜的弦终于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回去当天她就吓病了,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自己撞鬼了。
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甘棠并未解释自己真就是特地去瞧他的。
她咬牙道:“若是当时我被吓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有些理亏的男人没有作声。
过了好一会儿,接着道:“之后又过了半年,二哥哥被人骗了一大笔钱,母亲想要找个商家女联姻,于是叫人搜罗了京城所有商户家中适龄的女子。我竟然在那份名单里发现了你的名字。原来你竟还未他成婚。于是我就主动站出来,说我可代替二哥哥成婚,但是成婚的女子必须是你。(s)?()”
原本还很生气的甘棠愣住。
她一直以为当初这场联姻,顾雪臣是被逼无奈,没想到他竟然是自愿的。
半晌,她还是忍不住问:“所以大人是成婚后,发现我这个人其实市侩又败家,心里后悔了??[(.)]??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若真如他所说,明明刚成婚时都好好的,为何非要分房睡?
他解释,“我从未后悔与你成婚过!()?()”
相反,他婚后实在过得太好,每日散值后,只想早早回家与她腻在一块,听她赖在怀里嗲声嗲气地唤他“官人”,听她说着从前经商时的趣事。
那段日子,简直是他最快活的日子。
他觉得自己是在做一场美梦。
直到那回经过虹桥,所有的美梦在那一刹那醒来。
他想起枉死的老师与阿南,想起为查明真相,而不惜牺牲自己终身幸福,嫁给也许是仇人的小师妹。
那些被隐藏在心底的往事,如同一把利刃一样,将原本被她快治愈的一颗心划得鲜血淋漓。
“那一回,原本与老师一起去虹桥的人是我,死的本该是我。”
顾雪臣把脸偏向窗外,“这些年我非但没能替老师与阿南昭雪,就连小师妹都没能照顾好,我却一味沉浸在温柔乡。后来我以为我同你分开后会好些,可我每回一见到你,又总是忍不住靠近,想要同你一直待在一块。”
甘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阿娘去世那么多年,她心中都未能释怀,更何况亲眼瞧见自己的老师与挚友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
她假装没有瞧见他眼底浮出的泪光,拍拍他的背,“时辰不早了,睡吧,睡醒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他见她要走,捉着她的手,问:“你去哪儿?”
她道:“你今夜累了,不宜挪动,我去你房里睡。”
他不肯松手,“你昨日说喜欢那时的我,是真的吗?”
甘棠沉默片刻,道:“那种喜欢,又不是过日子的喜欢。无论如何,今晚还是多谢大人来救我。有些事情已经过去,大人也应该要向前看,我亦如此。”
言罢起身离开。
眼看着她就要跨出门槛,顾雪臣想起赵钦的话,脱口而出,“宝宝又动了!”
果然,这句话绊住甘棠的脚。
她立刻折返回来,伸手抚摸着他的小腹。
也不知是不是腹中胎儿感知到做父亲的心意,甘棠果然感受到掌心处有
微微的鼓动()?(),
心里又惊有喜。
他趁热打铁()?(),
“宝宝今晚也受了惊吓()?(),
你就当陪陪他/她②()②?来②小♂?说②♂?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②()?(),
今晚留下来。”
甘棠正犹豫,又听他道:“我知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也知晓你不会再原谅我,可宝宝总没有错。”
甘棠冷哼一声,“大人能明白这个再好不过!”
他“嗯”了一声,赶紧让出位置。
甘棠才躺下,他立刻将自己的胳膊垫在她脖颈下,另一只手卓着她的手搁在自己小腹上。
这也就罢了,还顺势将自己的腿搭在她腰上。
甘棠抽出他的手臂,推开他的腿,“睡觉就睡觉,大人搭过来做什么?难道不觉得热吗?”
“不热,”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蒲扇,“你若觉得热,我帮你打扇子。”
屋子里本就搁了冰,混合着淡淡蔷薇香气的凉风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甘棠想起从前暑热时,自己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也是这般拿扇子替她这样扇着。
只是那时候他没有现在那么多话,甚至只要她不主动开口,他几乎一夜都不同她说一句话。
她忍不住问:“大人是因为变成女人,才变得这么多话?”
他手中的扇子停顿片刻,问:“我如今很多话吗?”
她“嗯”了一声,“特别多。”
她从前特别多话,只要同他在一块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如今想想,怎么那时就没有想过顾雪臣会觉得自己烦呢。
他问:“我让你感到厌烦?”
其实甘棠并没有觉得厌烦。
只是他只要一同她说话,她就忍不住想要同他讲话。
讲完之后在心里又十分后悔,觉得二人都已经和离了,不该同他说那么多话。
于是她违心道:“有一些。”
这回他不再说话。
甘棠松了一口气,才阖上眼睫,他突然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从前我总觉得咱们要过一辈子,所以好多话留着慢慢说,如今我怕再不同你多说两句话,以后就没机会了。”
甘棠假装没有听见。
良久,只听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语气轻的,就如同当年雪夜里那场轻飘飘落下的雪。
这一夜,也不知是不是太累,甘棠睡得很沉。
次日一早醒来时,望着几乎是睡在自己身上的“女子”,伸手轻轻将他推到一旁去,起身出了屋子。
天刚灰蒙蒙亮,花草扶疏的院子里站着一瘦瘦小小的绿色身影。
是绛河。
她身上应是穿着轻云的衣裳,过分肥大的衣裳迎着晨风微微浮动。
许是听到动静,她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兽,抱着头躲在石桌下。
甘棠知晓她还没从昨晚那场惊吓中走出来,忙道:“别怕,是我。”
“大人?”桌下的小兽抬起一对漆黑的眼眸来。
并未靠近的甘棠颔首,“是我。你怎起得那么早?伤势可好些了?”
她点点头,“已经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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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回家了。”
甘棠问:“你要去哪里?
她闻言眼底浮现出一抹恐惧(s)?(),
随即缓缓垂下眼睫()?(),
牙齿打颤?()_[(.)]??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我已经卖给刘员外了。”
“你不用回去,我来想法子,”甘棠走到她跟前,“绛河不是想要书吗?我家里有许多许多的书。”
她抬起眼睫,此刻日头逐渐从云层里露出头来,给她黯淡无光的眼珠镀上一层曦光。
她摇摇头,“我以后都不书了。”
甘棠问:“为何?”
她神色平静,“若是我没有过书,那我就不会觉得给人做妾其实没什么不好,便是被人折磨死了,咽气前也不过只是抱怨一句命不好。只因为我了书,我的心里便有了尊严二字。谁要来践踏我的尊严,我就想要同他拼命。等到我反抗时,才真切体会到书中所说的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大人,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过书!”
甘棠沉默片刻,问:“假若现在有机会摆到你面前,你可以通过书改变命运,那你还想要尝试吗?”
这回换她沉默。
半晌,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哽咽,“大人,真有这样的机会吗?”
甘棠道:“我不敢肯定,但是我愿意一试,你愿意尝试吗?”
她揉揉眼,“我现在可以去看书吗?”
甘棠笑,“当然可以。”
把绛河领到书房后,甘棠正准备回屋,却迎面撞上已经起床的顾雪臣。
他做了那么久的女子,还是不喜欢梳妆,满头青丝就那么随意地用一根紫色的丝带束在背后。
不过是过了一夜,甘棠似乎觉得他变了。
就好像一个背着重物赶路的人,终于卸下了叫自己不堪重负的包袱,一身的轻松。
他问:“你想要救她?”
这一回,甘棠不再犹豫,“我想救她。”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救得了她一次,却救不了她第二次。”他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你救得了她一个人,殊不知天底下这样的可怜人如过江之鲤。”
甘棠道:“那我就见一个救一个!”
她这段日子也一直在想,为何作为女子,却连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都没有。
旁人说卖就卖,活得如同一条狗,一只猫,唯独没有做人的尊严。
“为何?”他嘴角微微上扬,“甘少东不是说不做赔本的买卖?”
“我也不知,有些事□□情没有道理的,我就是想做而已。”她灿然一笑,“又或许当了一回官,就免不了想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只不过,这件事情赌的是大人的前途,得要大人同意。”
“我若是不同意呢?”他斜她一眼,“毕竟在某些人心里,我这个人不仅小气抠门,在床上又毫无情趣,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个官职,若是连官职都丢了,可就真的一无是处。”
甘棠嘴角的笑意僵住。
不过就说了他一回,这事儿还过不去了是吧!
“不过,”他走到她面前,替她整理着没有扣好的衣领,“若是甘少东若是肯再做一回我这桩赔本的买卖,我就将这顶乌纱送与你折腾。这一回,我保证你稳赚不赔。这笔生意,甘少东肯不肯做?”
不等甘棠回答,微月这时匆忙进来,道:“小余说,外头有一个叫孙五四的男人,说是要来带绛河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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