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社恐被偏执反派读心后 > 第 100 章 100
    阳光明媚。

    薛芸的贴身侍女来敲门时,昭瓷正坐在屋里温书。

    左手边,一只铜制鸭嘴香炉往外吐着香雾,炉底亮着个阵法。

    “有效果吗?”石罂花歪着根茎,往底下望。

    “你别把自己烧着了。”她伸手将花揪回来,弹掉沾着的香灰,“有。”

    石罂花肉眼可见地露出点喜色,刚要开口,又见她食指和拇指捏起段极小的距离:“但不多,就一点点。”

    锁魂阵不能对布阵者起作用,昭瓷又不是阵修,只能根据青云宗学得那点知识,稍作改进,看看能不能稍缓和魂身分离的状况。

    是有点作用啦,比如她面色上看起来就与常人无异——除了时不时得咳点血。

    石罂花看着她动作娴熟地逝去唇边的血迹,实在忍不住,抱紧她的手指:“你直接问他嘛。也许他就愿意呢?况且你们在谈恋爱,他这么做也应该的。”

    说话音量越来越低。不管有没道理,对它来说,都是昭瓷的命更重要些。

    “他又不欠我的。”昭瓷拨弄它的花叶,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我和他谈恋爱,是奔着快乐去的,又不是奔着他的命去。”

    见石罂花似想再说什么,她屈指弹飞它,垂首:“温书啦,你自个玩去。”

    那只小巧的通知鸭嘴香炉依旧吐着香雾。

    “咚咚咚”的敲门声,也正在这时响起。

    “昭姑娘,家主有请。”侍女恭敬道。

    万籁俱息。

    昭瓷压根食指在唇瓣,一人一花在屋子里完全不吭声,生怕叫外人发现里边的动静。

    薛忱出门前,也有和她说过,他娘亲来人不用管。那她躲,就躲得很心安理得了。

    门外的侍女再喊几声,未得回应,便没了其他声音。

    昭瓷提起的颗心总算放下,顺手翻开记录剧情的本子。倏忽瞪大双眸,方写不久的字迹,这会儿已经淡去大半。第一页记录的内容,甚至瞧不太清了。

    同种材质的本子,同批次的墨水,她记笔记的时间还更早些,字迹却依旧清晰可见。

    更玄乎的是,她的记忆也和那堆自己一样,逐渐模糊。

    昭瓷拨着腰侧的玉佩,又想起被涂珊珊删好友的那次。她至今没敢拨回去。有联系其他相熟的师姐,得到的只有“遗忘”。

    不过好在薛忱还是记得的,她暂且这般宽慰自己。

    强行拨乱反正,将乱七八糟的思绪理清,昭瓷总算能全心神地专注在书本上。时间于砂砾的坠落间流逝,转瞬便至饭点。

    自从发现自己命不久矣,她出门的次数就愈发得少,除了偶尔且必要地上街收集相关线索、寻找昭邹,几乎就待在薛家,在侍女的八卦间拼凑各种事的全貌。

    一日三餐,梳妆打扮……唔,都是薛忱在弄。

    她逐渐习惯这样当废物点心的时光。

    现在就是该出去拿食的点,会有合胃口的膳食出现在外边。

    昭瓷脚步轻松地开了门,哼着小曲,倏忽神情一滞,猛地松开门把,好似那木柄烫手般。

    “昭姑娘,我奉家主之令,在这等您大半天了。”侍女支起腿,眉宇间闪过不耐的神色。她沉着脸同昭瓷对视,做个很随意的“请”:“请您跟着奴婢……”

    话语骤止,她嘴角一抽,怎么也想不到面前娇小的姑娘是如此不好相处的主。都说到这份上,竟然直接当着她的面转身摔门而入。

    脑袋宕机半晌,昭瓷很快赶在她把话说完前麻溜往屋里走——当然记着要提走自己的膳食。

    不去不去,她才不要去呢。

    “姑娘,您……”侍女大惊。

    “头疼,想休息。”昭瓷面无表情回应。

    素质就像弹簧,该因对方高而高,因对方低而低。

    这是昭瓷最新悟出的道理。

    门“啪”地合上。

    外边传来侍女恼火的怒吼:“家主有令,若您不愿,可采取一定的特殊手段。”

    ……特殊手段?

    隔着门板,传来阵磅礴的灵气。

    家主身边的侍女果真不同凡响,与之前见的那两位不同,这是货真价实的修士,且修为不低。

    昭瓷绷紧身体,第一时间做出应对措施。

    妥善护好自己的膳食。

    天大地大,吃饱最大。

    就是别把这屋子炸了,不然她可能有点不好解释?

    等过良久,却没有任何危险奇怪的东西出现,甚至连门缝里穿来的风,都温和异常。

    什么特殊手段?

    已经开始吃饭了的昭瓷很困惑。

    隐约间,似乎有听见外边传来阵不同凡响的巨响和侍女惊慌的叫声。

    不关她的事。

    昭瓷又往嘴里塞了口酥鸡,到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这儿大部分人都在忘记她,薛家家主还记得她哪位。

    可能是薛家人都没这么快忘记她?比如薛忱。

    又过差不多半个时辰,房门被轻轻叩响,三声后便没了动静。这种叩法,昭瓷一听就晓得是薛忱,微弯眉眼,飞速冲过去扯开门。

    门在吱呀声里敞开。

    外头果然站着姿容昳丽的少年,他刚要开口,或许是打个招呼之类的,昭瓷就已经猛地扎进他怀里。

    “今天记得我吗?”她问,脑袋悄悄一蹭。

    “怎么问这个?当然记得。”薛忱笑着扯她垂落的辫子,温声补充,“晚点也记得,明天也还会记得。”

    昭瓷嘿嘿一笑,脸从他怀里抬起来,扯着人往里屋走。倒记得要在回廊里环视遭,却没见着那位侍女的踪迹。

    左右不是多大的事,昭瓷便没同薛忱说。

    她坐在椅子上,给薛忱也扯了把椅子。薛忱却没坐下,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两侧,垂睫,轻声道:“家主早前派人来烦你了是么?抱歉,我考虑不周。”

    结界范围加小了。

    应该再远些,人一进来直接丢出去便是。

    昭瓷连忙摆手:“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不用道歉的,真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她吃个闭门羹后就回去了。”昭瓷一句话带过,见他还想说话,赶忙拍拍他的手,“行了,这个话题就这样。再道歉我会生气的。”

    “真的会生气的。”她强调,脑袋稍稍后仰,不安分地在他怀里些微一蹭。

    余光里,看见刚用过的餐碟,干净空荡。昭瓷一转眼珠,飞速岔开话题:“今天的酥鸡和水晶肘子都很好吃。”

    薛忱顺势接过,“嗯”了一声,扶着她的脑袋,温声问:“这家好吃,还是上次那家?”

    “这次。”昭瓷很诚实。

    “吃饱了吗?”

    “嗯。”

    “书看完了吗?”

    “嗯。”

    “心情好吗?”

    “嗯。”

    这般对话来过几轮,薛忱目光微闪,勾起她的尾指,三番五次想开口。

    有几回昭瓷都觉着他要说话了,等过好久,他最后只拍拍她的脑袋:“你今天不午睡么?不困?”

    昭瓷如实道:“我在等你把想说的说完。”

    不经意往外瞅了眼,正正好瞧见丛林里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那过于有特征的异瞳,叫她很容易认出来人身份。

    “那是冯以亭?”她蹙眉问。

    突然想起今早刚起床时,骤然回来的那段记忆——藏经阁里的那段。

    “嗯。”薛忱眼中闪过缕厌烦,“薛家的贵客。”

    “贵客”二字被咬得格外重,多点意外不明的含义。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本来就不大喜欢冯以亭,如今记忆在手,她更觉着多看冯以亭一眼更难受了。

    而且,大家都能异口同声说出冯以亭的背景,只除了她。

    明显不对劲啊。

    像察觉到她的视线,冯以亭徐徐回头,对视时,露出分外友好却分外诡异的笑容。

    昭瓷脑海里突然传出道声音,正是他的。

    他讲话的嗓音与以往都不同,似乎知道她捡回了记忆,用藏经阁里那样诡异的语气道:“你知道我是谁的,任何时候,你要有空就来找我罢。和我合作,要不就去死。”

    ……他到底为什么,敢如此正大光明和她说这番话。都不需要什么遮掩和弯弯绕绕吗?

    昭瓷困惑至极,等视野里的青年扬长而去,她一扯那截白色的衣袖:“你和这位冯以亭关系好吗?”

    薛忱“哈”一声,没直接回答。

    “他和你说什么了?”他意识到什么,蹙着眉问。是方才么?可明明读心术里,那位冯以亭的心声极为正常。

    昭瓷点点头,直截了当道:“他刚才让我和他合作,还说我要死……”

    “死”字刚一出,唇瓣就给人轻轻捂住,薛忱垂眸,不赞同又谴责地望她眼。

    昭瓷小幅眨眼,将他的手拿下:“他就只说了方才那点,也没说要合作什么。”

    既然薛忱和冯以亭关系不好,那她就不太有顾忌了。昭瓷抿抿唇,斟酌着和薛忱道:“就我觉着,那个冯以亭不太对劲。”

    薛忱看向她,她便继续说道:“和你们不一样,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人——虽然可能是我年纪大了,记不得事。但他总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而且,最近他好像越来越弱智。明明最开始出场,还有点高深莫测的大坏蛋意味,但现在不管威胁还是行事作风,都逐渐宋鸣化。

    ……咦,说到宋鸣,宋洹呢?好像许久没见过,也没听过了。

    话语稍顿,昭瓷抿抿唇:“那日在藏经阁,你来找我之前,我遇到的就是他。可是好奇怪,我直到今早才想起来。他当时做了些冒昧的举措,而且那时着身剑修衣装,不是青云宗的弟子。”

    薛忱稍稍眯眼,一言不发。

    这神情……很难评,概括下来就是反派要做大事的感觉。

    昭瓷陡然升点不祥预感。

    /

    但昭瓷怎么也没想着,先不妙的不是冯以亭,是她。

    走廊静悄悄的,一门之隔内,却热闹得不像话。得亏有阵法,才不至于叫里头震耳欲聋的喊声四处回荡。

    最先是少年低而无奈的嗓音:“昭瓷。”

    好听的,但昭瓷半分不吃他这套,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要啦,我不要去见你娘。”

    “再说,”她趴在桌上,手紧紧扒拉两侧木板,撇着嘴道,“我和她不熟,你娘又不喜欢我,我去见了不自讨没趣吗?”

    早知道薛忱之前在犹豫说这事,那她肯定一点都不会好奇的。

    衣襟处传来轻微的拉力。

    昭瓷将桌子攥得更紧:“不要,不想去。”

    薛忱也就做样子地扯扯她的衣领,想将人拉下来,又不敢真得用上力,只放低音量道:“就一次,只有这一次,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昭瓷连说三次,斩钉截铁。

    他怎么叛变得这么快?之前还抱歉没拦下家主派来的人,这会又带她去见他娘亲。

    昭瓷狐疑看着他,倒没觉得他和薛芸串通一处,只朦胧感觉他脑子里又是她没跟上的弯弯绕绕。

    这果决的拒绝一出,少年倒不再说,只耷拉了眉眼,瞧着分外失落。

    视线飘忽刹那,再对视时,昭瓷就放软语调:“去做什么?”

    薛忱睫毛轻颤,也不答,指尖穿过她披散的发间,极轻地询问:“你先答应我,好不好?”

    “一下,就见一下下,我保证。”

    想了想,他补充着低声哄道:“去了我给你买栗子糕、蟹肉小笼、水晶肉,你要吃什么都买。”

    “是我不去就没得吃?”昭瓷试探着问。

    薛忱抿唇望向她,沉默半晌,将下颌搭在她脖颈处,闷闷道:“也有。”

    “那……”

    话刚起头,就罕见地被薛忱打断。他在她脖颈处又蹭了蹭:“那就去嘛,好不好?”

    “我不去你会不高兴吗?”。

    “不会,但你去了我会高兴。”

    垂睫片刻,都不消与他对视,昭瓷便已经败下阵来,勾着薛忱的指尖,像幼年做约定那样用大拇指一碰:“说好了的,就一下下。”

    薛忱弯弯眉眼:“嗯,骗人的是小狗。”

    昭瓷没想到薛忱的一下下,当真是一下下。

    她被扯着,挡在他身后。几声叩门,屋内传来薛芸不耐的嗓音:“进来。”

    “有要紧事?”薛芸问。

    看不见薛芸的脸色,但听她说话的这态度,昭瓷很容易就晓得她那副像是看仇人似的表情。

    但也许她的错觉,昭瓷总觉着近来见的几次,薛芸都比以前脾气更加暴躁,再不是当初那种冷淡霸道的模样。

    薛忱“嗯”了一声,将昭瓷从身后扯出来,垂睫同她不经意对视时,他立刻弯了眉眼:“娘,这是昭瓷。”

    昭瓷还在想自己要不要说点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薛芸,又被立刻扯回他身后。

    少年肩宽腰窄,白色衣袍严严实实挡了她面前全部的视线。乌发随动作摇曳,偶尔擦过面颊。

    薛忱背对着她,平静开口:“你也瞧见了,她胆子小,性格软,怕生得很,所以没事别找她。”

    话语稍顿,他又接着道:“有事也别找她,找我便是。”

    明显在指责她早上的行为。

    薛芸“啪”地置了手里的茶盏,沉下脸:“薛……”

    比她那声更响的“嗙”作为回应。

    薛忱直接把门合上,懒得同她多说什么。

    本来就只是想叫昭瓷在薛芸那过个明面,毕竟再不喜薛芸,她到底是他娘亲。

    面前的姑娘家一会儿看看房门,一会儿仰脸望向他,眉宇怔然,是点分外讨喜的呆愣。

    薛忱微弯眉眼,轻弹她的脑门:“说了是一下下,那就是一下下。”

    回薛家这么多次,他从没当面将昭瓷介绍给薛芸过。旁的道侣会做的,他自然一样不想落下,总觉着落下就有点叫昭瓷矮别人一头。

    至于薛芸喜不喜欢的,就不关他事了。

    薛芸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她都会是天底下最独一无二的姑娘。

    不过确实好像有点不够正式。之后,之后一定再补。

    薛忱垂睫,像是以此遮掩眸中藏的东西。

    昭瓷不晓得他这复杂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脑子被弹得有点儿疼,捂捂着不满:“不要老这样,会变笨的。”

    又嘟嘟囔囔:“你怎么不是捏我的手,就是弹我脑门,下手还老不知轻重的。”

    姑娘家白皙的额前确实有点红印。

    薛忱垂睫,身侧指尖稍动,生了点奇怪的想法,却只轻声道:“对不起。”

    这

    倒叫昭瓷不大好意思。

    “没、没关系。”她错开脑袋,不知什么时候起揪自己衣袖的习惯,改成了揪他的,轻声问,“所以你为什么要突然带我过来这样一下?”

    薛忱“唔”了声,故作高深地轻抚下颌,在昭瓷认真的目光里,慢条斯理道:“其实……”

    昭瓷点头,仔细聆听,却见他突然俯身,摘去她发顶的叶片,松了手任由飘远,笑吟吟地道:“不告诉你。”

    昭瓷:“……”

    没沉默多久,她用力握拳,狠狠一捶薛忱的脑袋。

    薛忱也不躲,只等她捶完,顺势攥住她的手,轻轻在手里捏着。

    “昭……”想喊名字,他却稍稍怔愣,半晌没再出声。

    昭瓷抬头:“嗯?”

    发生什么事了?

    ⒈云间竹雨)

    总不至于他把她名字给忘了吧。

    昭瓷腹诽,腰侧突然给一环,被捞着落入他怀里。许是暖阳烘人,他衣襟上罕见温热的、占有点太阳的味道。

    “怎么了?”昭瓷想仰起脸看他,头顶被个重力压着,又根本抬不起来。

    “没事。”他似乎摇了摇头,下颌勾起些许碎发,蹭得有点儿痒。昭瓷小幅地扭动身躯,胳膊很快给擒住,再动不得半分。

    良久,才听见他轻之又轻地唤道:“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