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社恐被偏执反派读心后 > 第 93 章 093
    昭瓷隐约觉着好像做了场好长的梦,梦醒时,什么也记不清。

    头顶木床未刻花纹,左右纱帐垂落,隐约间,能瞧见木桌上摆置的稻草娃娃。

    是薛忱的房间。

    是哦,她好像最终是答应在这睡个午觉。

    昭瓷揉着脑袋起身,太阳穴隐隐作痛。她打个哈欠,突然的,临近处传来“吱呀”的轻微声响。

    房门被人推开了。

    她还在发呆,直到玄黑绣金六合靴走到眼皮底下,从纱帐缝隙里显现,才听见少年试探地喊道:“昭瓷?你醒了吗?”

    “嗯,醒了。”昭瓷应声,嗓子隐隐泛哑。

    话音刚落,骨节分明的手便撩开了床帏,衣袖下滑,露出截冷白的腕骨。紧接着,那只手探到了她的额头上。

    “有哪不舒服吗?”薛忱蹙着眉问,手转过向,用背侧贴着。

    “头有点疼。”昭瓷如实回答。

    “还有呢?”

    “没了。”

    薛忱好似松口气,收回手,将床帏挂到两侧,轻描淡写道:“头不疼才怪,你都睡三天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但医修看过,说你只是心神受累。”

    “三天?”昭瓷瞪大眼睛,立刻焦急地想下床。

    薛忱眉心一跳,赶忙把她摁回去:“你干什么呢?”

    “之前姚长老说过,休沐回来要期末复习。我有不少问题都没弄明白,等着听他讲。”昭瓷认真解释,一根根掰开他的手,“让我下去啦。”

    薛忱叹气,松了手,什么也没说。

    有好多事要干,光是整理复习课的笔记可能都要不少时间。

    昭瓷掀开被子,正要下床,冷不丁的,一叠写满字的纸突然递到她面前。瞧着上面的字样,她愣愣抬头。

    “都给你记下来了。”薛忱平淡开口,将她整个人塞回被子里,连脖颈都严严实实包裹。

    “好好休息,不要四处乱跑。”他蹙着眉叮嘱。

    “还有,姚长老说今天不上课,自己复习,然后有问题去问他就好。”薛忱将端来的瓷碗放在桌面,随手扯把椅子,坐了下来,“你可以直接用玉牌问,或者写下来我跑一趟也行。”

    “假也给你请好了,不算旷课。”他又补充。

    在她睡着的时候,他考虑得这么周全吗?

    “谢、谢谢。”昭瓷愣愣开口,将那叠纸放在膝上,伸手,悄悄攥住他放在床边的指节,轻轻一

    晃,“你好靠谱,表扬。”

    “没事。”薛忱回握她的手,笑道,“应该的。”

    掌心里的温度明显比平日都低,快和他有的一比了。

    天大地大考试最大。但现在又没旷课,又能复习,昭瓷整颗心立时松下来,有闲心管管自己这乱糟糟的状况。

    想起他刚才的话,她蹙眉出声:“不过心神受累?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像没干什么啊。”

    之前在瓮城时,好像也有次是这样。但那回,她刚探访那座古怪的山,还晕了,倒也很合理。

    可这次,总不至于她玩得太累了吧?

    许是刚睡醒,姑娘家的发顶稍稍凌乱,翘起的乌发在清晨的阳光里,闪闪发亮。

    薛忱抬手揉了把,温声笑道:“小事,就说你最近没休息好。”

    只字不提旁的事。

    “真的?”昭瓷迟疑问道,总觉着浑身提不上劲。

    “反正不是假的。”薛忱应声。

    “靠过来点。”他突然伸手,将人往自己那带了带。

    昭瓷思路就给这样打断,靠在他肩上,打着哈欠道:“做什么?”

    手里给塞了个冷冰冰的东西,她垂眸,是面雕花铜镜。

    “给你梳辫子。”薛忱持着梳子,一下下替她梳拢的乌发。

    “喔……”昭瓷应道,很随意地往铜镜里瞧了眼,尾音骤止。

    今天梳什么样的?配什么花钿?

    薛忱正想着,突然听见姑娘家小心的、细弱蚊蝇的声音:“薛忱。”

    “嗯?”他困惑挑眉。

    “那什么。”昭瓷将铜镜对准他的面颊,眼神飘忽,“是谁帮我换的衣服?”

    薛忱指尖动作一顿,垂眸,睨眼她姣好的侧脸,倏忽一笑:“你觉得呢?”

    她觉得……

    她觉得事情很不妙。

    瞧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昭瓷默然半晌:“谢谢啊。”

    反正她睡着了,那谁醒着谁尴尬。

    不过,其实她也很有办大事的潜质吧?否则这种事这种时候,怎么还能淡定地诚心发问:“你想要我对你负责,还是你对我负责呢?”

    姑娘家面颊还留点被枕头压出的红痕。薛忱抬手捏了一把,忍俊不禁:“你对我负责吧。”

    又像想起点什么似的,笑吟吟补充:“是涂珊珊帮你换的衣服。”

    昭瓷:“……”

    铜镜里,少年乌睫低垂,唇边挂

    着恶劣十足的笑容。明显察觉到她的视线,眉眼弧度愈弯。

    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薛忱!”昭瓷揪住穿过她发间的那只手,狠狠一握,恼火道,“你要再这样,从现在起我都不想和你说话了。”

    “我怎么样了?”薛忱抽出手,转而捏了下她的指节,慢条斯理道,“那我确实想要你对我负责嘛。”

    昭瓷扯住他的手指,丢到一旁,恼道:“那是刚刚。现在的话,你哪儿凉快上哪待着。”

    “现在这就挺凉快的。”他锲而不舍地将手指放到她脑袋。

    都说熟能生巧,放在薛忱身上是正正合适的。

    就说话的这么点时间,他已然扎好个垂髫分肖髻,玉簪从正中穿过,垂落的发辫以枚银环扣住,于室内光影里,流转溢彩。

    昭瓷对着铜镜,左右一晃脑袋,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薛同志,干得不错。”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剧烈咳嗽。

    刚要开口使唤他,盛着清水的瓷杯便已经递到她面前。等她一口饮尽后,那杯水很快换成碗乌漆嘛黑的药。

    “医修开的药。”薛忱解释道。

    昭瓷接过,点点头。

    上回在瓮城的时候,昭邹也给过她这样的药。估计也是调养身体的吧?

    昭瓷没有多想,乖乖巧巧地喝着。刚喝完,放下瓷碗时,她的嘴里便被推了块蜜饯,甜滋滋的。

    是她喜欢的口味。

    昭瓷惬意眯眼,望着少年关紧装蜜饯的盖子。突然听见他喊道:“昭昭。”声音里好像夹点不明不白的东西。

    昭瓷将蜜饯咽下去:“嗯?”

    “你会想去哪吗?”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昭瓷以为他说现在,摇摇头:“不会啊,得准备期末考呢。”

    “喔,你要是想带我去哪,”她顿了顿,掰着手指数道,“我也可以抽出时间的。笔记的话,之前也整理好了,倒也没有很大的复习压力。”

    “我就随口一问。”薛忱笑着一指蜜饯,“喜欢吃就多吃点,就是买来给你的。”

    才坐没多久,他就起了身,余光瞄眼窗外,弯腰,替她把被角掖紧,还搬来张床用木几。

    “在这等我。”薛忱伸手理着她额边的碎发,长睫遮瞳,温温和和地问道,“不要乱跑行吗?”

    “行啊。”昭瓷冲他一眨右眼,比了个“OK”的姿势。

    薛忱看不懂,但也能猜着是好的

    意思,微弯眉眼,放下床帏后才往外走。

    隐隐绰绰间,少年的身影逐渐模糊。

    随着木门吱呀合上,昭瓷才收回视线,将书本和他的笔记一道摊在桌上,逐字逐句研究。

    半晌,她倒突然想起点事,掏出玉牌,对着张纸条拨了通通讯。

    “喂?昭昭?”那头传来个很悦耳的女声,是花芷。

    良久的沉默。

    昭瓷正努力把卡在喉咙里的台词往外挤。

    “喂?有人吗?”花芷疑惑地又重复一次。

    “有的。”昭瓷总算把字挤出来,明知她看不见,还是对着铜镜露出礼貌僵硬的微笑,“是我昭瓷。你有空吗?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玉牌那头的人似是一愣,随即轻快道:“有空有空,你说吧。”

    开过头,后边的话说出来就容易许多,昭瓷立刻问询:“就是你是不是有支发簪?镶红玉的点翠鎏金银簪,簪身雕蟠螭纹。”

    “诶,有的,怎么了?”

    “方便问一下你是在哪买到这支发簪的吗?”昭瓷小心翼翼道,生怕没问好显得很冒昧。

    万一有哪里弄错,她问得咄咄逼人肯定会让花芷觉着不快。

    “不是买的啦,别人送我的。”花芷解释。

    别人送的。

    那可能真的是哪里弄错了。昭瓷稍许失落,又听见她“唔”了声,接着道:“我记得那人你应当是认识的,叫什么来着?昭邹还是邹昭来着,反正就是这两个字。”

    昭瓷:“……”

    认识,怎么不认识呢?

    被花芷扯着闲聊几句,昭瓷笑得脸都僵时,才挂断玉牌。她没急着收起玉牌,转而拨通昭邹。

    但许是他那店铺刚开张,忙活的事多,玉牌又响又震动,老半天了都没人回应。

    昭瓷叹口气,只好放下玉牌。打算过会儿再打,他要还不接,便找个时间去他铺子里走一遭。

    刚好如果花芷那支发簪是她的,要回来时,怎么也得搞支新的送过去。顺便去首饰铺里逛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青云宗为招揽新生都对外开放。附近好像……人山人海的。

    昭瓷攥紧笔,分外沉重地叹了口气,该继续复习了。

    余光里,她突然瞥见纯白的被褥上沾了丁点血色,愣住。

    ……呃,完蛋。

    昭瓷浑身紧绷,丢了个洁净术,如临大敌般支起身体,脑袋竭力

    转过一百八十度往后瞧。

    还好还好,不是亲戚来探访。

    昭瓷松口气,却见她手刚搭上的地方,移开后,又是一点点红里透黑的颜色,不知道的以为是中毒呢。

    但,哪来的血?

    电光石火间,昭瓷猛然意识到什么,转过手,迟疑地低头,果然在掌心里看见抹半干不干的痕迹。

    是她刚刚……咳出来的?

    /

    屋外不远的拐角处,薛忱靠着墙,目光时不时往紧阖的房门瞅去。

    面前渐渐凝出道人影,成了薛芸的模样,是修为到了一定程度的人才能用的神魂投影。

    他会在这等着,也是因为察觉到薛芸的气息。

    “您之前在瓮城说过一回的东西,还得再来强调遍?”薛忱客气平静地询问,不带半分情感地同她对视。

    “你要能长点记性,我自然会少说点。”薛芸说话的语气,倒是难得温和。话音刚落,她突然轻咳一声,面色苍白如纸。

    “那您说吧,早点说完。”薛忱神情淡然得好似没看见她的不对劲。

    薛芸拿帕子拭去唇角的血迹,冷声道:“薛家的百年夙愿,你记着吧?”

    “嗯。”薛忱很随意地应声,漫不经心道,“推翻天道,您已经念叨过成百上千次了。”

    “记得就好。”薛芸面上终于浮点笑意,“薛家人等待千百年的时机终于要到了。若是这回能成功,我们、亦或这个世界便再不会被天道玩弄于股掌之中。”

    “哦。”薛忱平平淡淡应道。

    不知从何时起,薛家上下都保守着同样的秘密。这里的整个世界,都是由天道提前定好运行规则。

    而他们薛家人,是没法选择自己人生的,注定要在合适的时机出生,再在必然的时机里死去。所作所为,都将成为天选之子成功的垫脚石。

    昭瓷之前的心声里,怎么称呼他或者他这样的人来着?

    反派。那他们整个薛家都专产反派。

    也不晓得是谁先发现的,总之就是有天,有人不满到极点,质问天道凭什么非得是他们去死。

    天道没有回应,只在当夜降下场差点导致灭族的雷罚,以示小小惩戒。

    那之后,可能不单是想逆改命运,还存了点复仇的心。薛家传承百年的夙愿都是推翻天道。

    但说实在的,这些事,薛忱其实不太在乎。

    即使没有天道,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桎梏,他这一生其实

    也在很早就能看到尽头和结局。

    “薛忱,你是薛家最后的希望了。

    ⒔)

    薛芸伸手,似想要抚过他的脑袋,却被躲开。

    她倒也不在意,收了手平静道:“你最近也觉着记忆不对劲了吧?还有杀不尽的魔物,和数量骤多的天选之子,这些都是天道沉不住气的证明。

    “它想要抹杀会挑战规则的东西。

    薛芸一挑唇角,环紧披帛,“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我实在希望你不要叫我失望。

    听见这番比往日都温和的话语,薛忱却没有多少反应,打了个哈欠,连应都懒得应。

    出来见薛芸,只是因为如果不见她,她会弄出很多烦人的事情。

    “我要说的就这些,还是那句话,不要忘记你该做什么。

    薛芸的笑意稍纵即逝,背着手,又恢复平时严肃的做派。

    听那么久,就这段话最动听。

    薛忱直起身,没有半点停顿就往回走。突然听见身后薛芸唤住他:“对了,还有件事。

    “里头那姑娘家,她不适合当你的道侣,

    薛芸冰冷、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你们也不是一路人。趁早放手罢,这是我以娘亲身份给你的唯一劝告。

    薛忱开门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转身。

    “家主,娘亲。

    他弯着眉眼,目光里却一片冰冷,“从前不需要的东西,现在当然也不需要。

    说着,门便已经当着她的面毫不留情合上。

    开启间露出的屋内之景,也被一早布好的结界遮挡着,不露半分。

    正伏案桌前的少女听见声响,放了笔,迅疾转身,垂落的乌发在空中划出急切的弧线。

    “薛忱。

    她眉眼弯如月牙,挥挥手,“你回来啦。

    “昭……

    薛忱也笑了下。话到嘴边,却突然没法再接着说下去。

    就像一场该直下三千尺的飞流,被骤然关了上游的阀门,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她叫什么名字?

    薛忱惊异于自己竟然会在想这样的问题。以前觉着能记一辈子的东西,须臾间,就差点从指缝溜走。

    昭瓷等过半晌,都没听见他接着往下说。晃晃脑袋,不解地开口:“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窗外日过树梢,鸟鸣阵阵,枝叶晃动着在沿边投片斑驳的光影。

    阳光落在桌前的稻草娃娃上,落在锦被上,还惦念着落到她的乌发和穿过的玉簪。

    “没有。

    薛忱笑了下,走过去合紧窗,连窗帏一道拉严实。

    “那就好。

    昭瓷松口气,指指桌面的瓷罐道,“过来时顺便捎个蜜饯给我呗。

    她指的是那罐他起了大早、排两个时辰买来的蜜饯。

    薛忱眉眼愈弯,颔首应道:“好。

    阀门到底还是给拉扯开,洪流摧枯拉朽般一泻千里。

    薛忱走近,依言将拾了块蜜饯递给她。等她要拿时,他却抬起手,仗着身高的优势错开她的动作。

    窗外,虫鸣与鸟叫依旧喧闹。阳光明媚,枝叶簌簌,所有的所有都蛰伏在种过分平静的祥和中。

    面前的少女仰起脸,怒目圆睁,好似随时都能气得喷火,神情鲜活异常。

    “昭瓷。

    薛忱笑着轻唤,指尖一推,将那块蜜饯塞进她嘴里,“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很喜欢你,从很早以前就很喜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