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句后,陆书亦便完全陷入了呆滞状态之中，就连而后发生的事情，都都只迷迷糊糊留了个大致影响。
总归两人再看了看,拍了几张照,之后便回到了酒店中,浑浑噩噩告完别,什么事也没发生。
在光上门的那一瞬间，陆书亦迅速翻出来了手机，找到了与周珩也的聊天记录，看着一排绿字框和白字框下续的一张孤零零的图片,忍不住放大再放大。
皎洁的月光散发出柔和的轮廓，下接了一根光秃秃的树枝,看似平平无奇,却仿佛像是有什么牵挂一般，自此有了牵引与羁绊。
陆书亦手紧紧握着手机，看了又看这张图,突然发现了这张图，跟其他照片最不愿意的那一个点。
当时陆书亦并不愿让周珩也一直举,所以在保证构图精美的情况下，多少放开了点速度，因此也多少有一点点的漏洞。
比如周珩也发过来的这一张中，就照片的右下角就出现了一小块袖子，黑色的，很明显就是他身上穿的这件黑色风衣。
一时间陆书亦完全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只会翻来覆去将这张图片看了许久，许久许久，久到他生凭第一次熬了夜,直至凌晨才将要睡着。
而在睡着的前一刻，他甚至还在幻想着，是不是从明天开始，他跟周珩也的关系，就能产生一个实质性的变化？
这个幻想最终被他留在了梦中，但却并未带入到现实之中。
因为…
就在那么一个晚上，异象突生。
他们，周珩也，陆书亦，以及包括周珩也的家人们，都被拉入到了一个空间内——主神空间。
主神在外人面前惯来是有一套伪装的，他装模作样给每个人交代了拉过来的原因，以及拉过来后需要做什么，就想将所有人都拉出去做苦力。
是的，将一大家子都拉去做苦力，这样省时省力，而一大家子在原世界的身份都很好处理，全部按残存意识打包，沦为原世界的炮灰反派，就跟现在的周珩也一样。
这才是主神一开始的根本目的。
主神毕竟还是主神，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这小世界中的几个主角对祂来说，也只不过是一段数据而已，完全懒得顾及祂这样做的后果，将会是给一个家庭带来怎样毁灭性的灾难。
陆书亦几乎是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如果真的将周珩也一家子都拉过去，那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周珩也一家人辛辛苦苦努力了那
么久才换来的幸福生活全部消失殆尽。
如果他们真的能从主神空间中回来，面对的将会是极度灰暗的未来。
这让他们怎么想？又该什么去做？
那贝贝呢？
贝贝又会怎么样？
陆书亦面色平静，眼眸深了些许，手攥得死紧。
他盯着头顶上那巨大的时间之钟，完全没有露怯，以一种众生平等，完全不畏惧主神的态度说道：“我一个人去，你不要危害其他人。”
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陆书亦一直紧紧咬着的牙齿瞬间松了下来，有一种脱水般的无力，那朵月亮花，还有周珩也倒映着月光的眼眸，均在此刻全部消失殆尽。
他没机会了。
但他是自愿的。
陆书亦再度抬起了眼眸，直视着主神，也就是头上巨大的时间之钟，也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的意思：“我跟你去，我可以给你许诺更多的条件。”
主神几乎是瞬间便给予了他答案：“在你之前，已经有另外一个人说了这哦，并且他的条件是十分让我心动，所以我先答应他啦！”
陆书亦神情几乎是在一瞬间冷了下来，他都不用怎么去动脑子，便知道这个主动挺身而出的人，除了周珩也，绝对不会有其他人。
那……
陆书亦毫不犹豫：“我可以给你更多条件，让我去。”
主神原本鼓弄玄虚的音色回复为原本的稚嫩，但仍可听出语气的好奇与疑惑：“这又不是个好事情，你们俩这么争抢干嘛？”
“而且”，主神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雀跃：“我很满意那个人，更何况我已经答应他了，自然不能让你再来，他替我打一辈子工，我放过你们所有人，这不是很公平很合理一个交易嘛！”
“而且放心啦，等你们出去，所以人的记忆就被清楚了，你们不会记得他的。”
主神的话语又天真又残酷，陆书亦却只察觉出了一个意思——周珩也，非常有可能一辈子回不来，甚至他们所以人也都会忘记周珩也最原先的样子。
这怎么可以？！
一瞬间，陆书亦感觉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下来了一般，但他清楚的知道，在主神和周珩也的意愿面前，他根本无法反驳一切。
只是……
陆书亦的手攥紧，再度抬眼时，所有的情绪全部已经藏在了眼眸之下，露出来的只有平静，诡异的平静。
他说：“那我能不能再另外跟你谈谈条件？”
主神：“……”
好说歹说，这人怎么就不听劝呢？
但是吧，主神在主神空间这么多年来，也确实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第一次遇到一个世界5个气运主角，第一次遇到主角主动跟他谈条件。
这还真是稀奇了。
主神终于肯献出真身，小机械球绕着陆书亦飞来飞去。
“其他三个人已经被我送出去了，另外一个也已经被我打包扔进了任务世界，那你呢？你想说什么？”
“或者说，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什么？”
主神的话语十分无情，但最终还是给予了陆书亦一些机会，如果他真的回答得好的话他成全一下这对小情侣也不是不可以。
主神再度说话了：“你不会还是以自己来换他吧？这路子可不行的哦。”
陆书亦面对质疑，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淡然道：“不至于，贝贝选择了什么路，我自然会遵从他的选择，只是，我想为我自己，也为我们的未来拼一把。”
主神配合发出掌声，眼睛都一闪又一闪的，在白色豆豆眼和黑色豆豆眼之间来回切换，他说：“你要是能说服我，说不定我能放过你哦。”
陆书亦释然一笑，原本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了些许，只要主神还愿意给予他一个机会，那这件事便已经成功了一半。
但是他仍然不敢放松警惕，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斟酌道：“我刚刚听了你的描述，想要平衡世界的能量，就需要将主角送出去几个，当做配角反派，以此来平衡。”
“对。”主神回答得飞快，同时也有些疑惑，他提这个干什么。
但陆书亦接下来的话很快给予了他答案：“那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打破主角的人生轨迹，让主角在不影响自身的前提下，逃脱剧情，同时也走向现实世界？”
这……
主神沉默了，这个办法…好像可行啊！
该死的，祂怎么没想到呢？
这路子可比把主角送出去，一定程度上影响世界要好啊！
只是说方法可能慢了些，但路子依然是可行的！
主神转念想了一想，提出了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我感谢你给我提供的思路，事实上也确实可行，但这对于你们的世界来说，节奏太慢，并不能在预期时间内达到我想要的目的。”
“再换句话来说，我可以按照你这个方法走，但另外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要匀出去
出任务。”
主神很快再次补充了一句：“而且人家已经答应我了
我是不可能再次放他走的！”
陆书亦内心沉了沉
但这已经是他能争取到一切事情的最好结果
他再次对着主神说道：“他愿意去
我自然不会阻挠他
但是
我可以配合你在世界内破坏剧情轨道
条件便是
他能回来。”
他轻声道：“我什么时候做好
?)
他什么时候回来。”
在这一刻
陆书亦已经不是被迫抓来拯救世界的无辜者
已经变成了跟主神对等的存在
就连主神都怔了很久。
世界总会为有勇气的人让路
而主神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存在。
分明感觉弱小到一只手都能捏死的生物
却在此刻跟祂平起平坐
甚至开始谈起了条件。
这对主神来说太新鲜了
答应一下对自己又没有任何害处
他基本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这个选择。
“那说定了
我不回收你的记忆
你什么时候干完活
我什么时候把另外一个人放出来。”
“好。”
于是这件事就被说定了
陆书亦凭借一己之力
给周珩也和自己换取了一个未来。
这就是事情最原本的真相。
残酷的
但却蕴藏着无数情意的真相。
周珩也听完后
喃喃自语道:“所以……徐永宁家的投资人是你
你早就开始尝试改变这一切了……”
他没有说完
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陆书亦神情也有了些波动
眼底多了几分释然
但还是在静静等待着周珩也的后文。
周珩也欲言又止半晌
不知再次沉默了许久
才终于从口中冒出来了一句话：“这四年……你很辛苦吧。”
只这一句话
陆书亦自然垂放在靠椅上的手猝然缩紧。
只是一句话
便让他完全溃不成军。
四年来
全部地沉默地等待仿佛均在此刻有了回应
一切只是带着心疼的一句话
由贝贝说出来的一句话：
“你很辛苦吧。”
在这一刻
陆书亦完全无法欺骗自己
欺骗贝贝
笑着说出来一句“不辛苦”。
怎么可能不辛苦呢？
陆书亦眼神都有些涣散
那无数个熬过来地等待着地日日夜夜
那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的心声
却始终听不到一个响
实始终得不到一个回应。
怎么可能不辛苦呢？
正在此刻
周珩也换了个话题：“你能把你一开始说的话再说一遍吗？”
陆书亦怔了半晌
从回忆中抽身
有些不太确定道：“我喜欢你……？”
周珩也淡定无比：“再具体些
表达出你的想法。”
陆书亦神情一下子就便认真了
四年前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再一次重现出来
他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
道：“我想跟你谈恋爱
贝贝
你愿意答应我吗？”
周珩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我同意你的交往申请。”
他笑了笑
一瞬间仿佛在黑暗中整个人都亮起了一般：“晚上好
我的男朋友。”
而事实上
也真的亮了起来。
只在那么一瞬间
烟花猝然在不远处炸开
宛如表演了一场盛宴般
噼里啪啦持续亮了下去
而陆书亦的心也砰砰直跳
配合着烟花的节奏
一切都那么妙不可测。
四年前的问题
终于在此刻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