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暖阳洒在身上，两人坐在一颗巨大的樟树上，树干和床一样粗。头顶是茂密高耸的树冠，眼前是流云蓝天，层层绿浪，鸟语花香。
尘梦动了动手腕，它又变成正常的粗细。她猛然站起来，往树底下走。
雪依忙问：“你着急做什么去？”
尘梦焦急的说道：“还能去哪儿？那个姑娘一个人对付魔头，恐怕不敌，我们快去搬救兵把她救出来。”
雪依耸动肩膀笑起来，道：“你要为她担心就多此一举了。你还不知道她的本事，我可是亲眼见到她把魔界四大魔兽打趴下，这个暴善也就是身份吓人一点，要是我没受伤的话，一个揍俩。”
尘梦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将信将疑，“真的吗？”
“真的！我发誓。”雪依举起四指。
尘梦这才信了，原地坐下，道：“法术高强真好，谁也不怕。”
雪依道：“好什么？你可千万不要变得像她一样。”
“她不好吗？”
雪依躺在树干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空，说：“也不是不好，就是太唠叨了。大哥大嫂成亲当晚，我第一次在弱水河边遇见她，她一副非常痛心特别心疼我的样子，劝我不要伤心沉沦，鼓励我好好修习法术，将来有大造化。更要命的是从此她就经常出现在我的身边，甚至是在我洗澡的时候也毫不避讳，太可怕了。
我打算去六界游历，她却总在岔路口等着，告诉我那条道不能走，哪儿有魔族等等。我实在太烦了，一路为了躲她才到了妖族。”
尘梦听他发完牢骚，低低的说：“我觉得她很好，对你很好。”
雪依道：“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好。我告诉她，我不要什么大造化，也不想辛辛苦苦的修炼，你猜她说什么？”
“说什么？”
“她说我在骗她，还说我这一生理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不应如此。我怀疑她把我错认成别的什么人了。”
尘梦也想不通，双手托脸，道：“是误会总会一清二楚的，下次遇见说清楚就好了，你也不用太过烦恼。倒是魔头盯上了你们家的宝物，不会善罢甘休，雪依，你赶紧回家吧！哦，不对，你不能回家，你坏了魔头的好事，你那个哥哥肯定不会放过你。”
“尘梦，不要误解他。”雪依握住尘梦的手腕，恳切的说：“易玉笙不是坏人。”
见尘梦诧异不解，雪依道：“我们的确是被人算计了，设计这局的人，应该就是易玉笙。”
尘梦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暴善要借六录金券，易玉笙不愿和他们勾结，就把我引过去，让我听到他们的谈话。他不便直面拒绝，我就代他出手，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这一切都是为了莲城。”
尘梦道：“我懂了，你的哥哥是好人。雪依，你真幸运，要是我的姐姐也有这么善良就好了，不过我在家乡也遇见了很多好人，师父，常婆婆，老爷，何谨……才离开一天一夜的时间，我感觉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雪依，我是真的不想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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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过几年，我想去找师父的转世，完成他的遗愿。他说过……()?()”
尘梦慢条斯理的倾吐心事，雪依默默听着，两人并肩坐在树上，摇着腿，望着天边的云彩。
雪依莞尔一笑，削落两片树叶，抿在嘴边吹起小调，树上的五彩缤纷的鸟儿聚拢来，围着他们飞舞。
一曲终了，雪依往空中抓了一把，手里抓了若干鸟儿，藏在背后，道：“我们赌一把，你猜我手里的鸟儿是单还是双，赢了，我就送你回家。()?()”
“输了呢？()?()”
“去地府啊。”
“我还是有一半的可能会死啊？”
“不猜，就没得选了。”
“那就赌单只吧。”
雪依把手伸到前面，摊开手心。
仿佛时光变慢，画面模糊，鸟儿抖动炫彩的翅膀从她眼前飞走，她抬头看见雪依的脸被定格住了，墨玉般的眼睛望着她。
尘梦的意识如同坠入混沌，雪依的脸越来越模糊，终于云烟消散。
桃林里，尘梦靠在树干上沉沉昏睡，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睁开眼，看见薛锦安正焦急的呼唤她。尘梦哑着嗓子，道：“爹，你怎么会在这？”薛锦安满头是汗，道：“阿弥陀佛！今年的冬天不算太冷，不然你在荒郊野外过夜，非冻死不可。”尘梦的脑袋蒙了一下，道：“爹，现在是七月啊。”
薛锦安一怔，从地上抓起一把枯黄的落叶，道：“你睡昏头了？昨天你来江边洗衣，迷路钻进了林子，一夜未归。你看树叶枯萎，你的手也冻得发红，怎么反倒说是七月呢？”尘梦猛然睁大双眼，看向四周，果然树干光秃，顿时天旋地转，冒出冷汗，再低头看见自己穿着十一二岁的衣服，手掌变小了许多。她不可置信的叠起衣袖，只见手臂光滑，绝无鞭打的伤痕，本该有龙鳞的位置也肌肤完整。
尘梦悚然大惊，心想：原来我只有十一岁，昨天去江边洗衣，误入了桃林，睡了一觉，方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啊！薛锦安见她面色惨白，扶她站起来，柔声道：“咱们回家吧！”尘梦嗯了一声，道：“我做了一个梦，和真的一样。”薛锦安问：“梦见什么？”尘梦道：“很多的神仙。”
尘梦眼珠一转，问：“爹，城外的八仙观是不是有位紫阳真人？”薛锦安道：“有的。”尘梦道：“我要去八仙观拜会他。”薛锦安哦了一声，停下脚步打量一圈女儿，道：“你和从前很不一样了，说些怪话，紫阳真人去年就去世了。”原来这世间并无仙龙，思及此处，尘梦眼眶一热，几乎落泪。两人交谈着，薛锦安揽着尘梦的肩，徐徐离开了桃林。
尘梦回到住处，不多时便发了高热，身体绵软，鼻塞头晕，在床上昏沉的躺了几天。薛府的大夫过来开了药，厨房煎好送来给她，连服几日反而加重。尘梦察觉异样，偷偷潜入厨房看了药材，看见一堆烂草霉根，想起薛府大小事宜都听命于薛夫人，方信了薛夫人始终盼着她死，心里凉凉的，索性一口药也不喝了，放任自己终日咳嗽。
第二十四章
奇怪的是，长梦的细节异常鲜活，从十一岁到十四岁，仿佛每一日都亲身经历，就连从紫阳真人那儿看过的医书都还历历在目。尘梦记得，医书中写道：肺痨之症为咳嗽咯血，身形消瘦，面颊潮红。她便刻意节食，用胭脂薄涂颧部，而且咳嗽不断，过了月余，渐渐传出她得了肺痨的消息，府上人心慌慌，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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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夫人对丈夫道：“她既得此绝症，宜早早出府，不要传给旁人。”薛锦安又心疼又害怕，道：“她病着，若是失了人照顾，不是等死么？好歹是我们薛家的骨肉，不好流落在外吧？”薛夫人撇嘴，幽幽道：“你疼她，就去她的病塌前守着吧。”薛锦安陪笑道：“终究还是要大夫看着才行，我又何济于事。”薛夫人哼了一声，道：“如今全府上下看到她就像看见瘟神，一人染病，合家不宁，再不送她出去，这个家让与老爷你来管。”薛锦安忐忑不定，沉吟片刻，道：“可送去哪里呢？”薛夫人道：“城南的老宅子倒是适合养病，老爷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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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锦安刚刚步入仕途时，手中稍有积蓄，想起故乡爹娘尚且住在茅草屋里，便从同乡人手中购置一套三进的旧宅院，供二老颐养天年。薛父薛母驾鹤西去后，薛夫人嫌这老宅又小又旧，薛锦安又舍不得卖，就一直空置了。经张氏提醒，薛锦安也深觉此地闹中取静，最宜尘梦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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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锦安抚掌笑道：“夫人贤惠，想得甚好，就送她去老宅，安排一个丫头烧饭煮药，一名大夫定期随诊，也就不能更妥当了。”张氏斜眼瞧他，道：“老爷不搬过去同住吗？”薛锦安讪笑道：“两个女儿我都牵挂，倘若去了老宅，又不免探视淑宁，两头跑动，只恐传了病气给咱们的女儿。”张氏微微一笑，不欲再辩，薛锦安喝了杯茶，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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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脚离开，一个富贵精致的小姑娘从外面转进来，努着嘴，不悦的瞟着张氏。张氏满眼慈爱，道：“淑儿，为何不高兴？”来者正是薛家嫡女，名唤淑宁，较尘梦年长两岁。薛淑宁拉着母亲的手，撒娇道：“尘梦染了不治之症，为何娘还要费心安置她？”
张氏目光幽暗，冷笑一声，道：“去了老宅，她还有命？”薛淑宁疑道：“娘说什么？”
张氏徐徐道：“这些年老宅是于麻子一家打理，前阵子他疯疯癫癫的跑到家里来，说老宅出事了，有黑影常常在深夜进出老宅，一到白天就消失了，大门上的封条却安然无恙。”
薛淑宁道：“娘别说了，好吓人。”
张氏抚着她的背，笑道：“这天底下多的是武艺高强，会飞檐走壁之人，并非鬼怪。八成是有歹人见老宅无人，溜进来偷鸡摸狗，这些人可不是良善之辈，要是遇上，少不得丢了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