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被汽车的大灯惊吓到了,蹲在马路上一动不动的盯着一辆黑色的汽车疾驰而来,这只野生狐狸并没有意识到死神正在向它高速逼近。
高速上行车时突然窜出一只狐狸,撞伤、撞死它兴许很残忍,但突然紧急刹车或者打方向盘,更危险。
这个速度在雪地上急刹车惯性太大,就算刹车了也来不及了。
杨慕渊迅速扫了眼后视镜,后面跟着一辆丰田家用车,对面车道是一辆黑色的皮卡车,理性告诉他,稳住方向盘撞过去是最稳妥的、最安全的操作。
一声惊呼后,顾兮像是一个木偶般定在座位上攥紧了安全带。
她眼睁睁看着车头在距离那只狐狸还不到十五时,杨慕渊眼疾手快地打开了双闪提示后车前面有危险,向右打了一把方向盘,车辆冲破防护栏,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湖面。
狐狸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在下一辆车要撞到它之前,矫健地跳着逃跑了。
经过昨日的降温和暴雪的洗礼,摩周湖的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不是北海道的道民根本无法分辨冰面的厚度,远远望去像是堆了厚厚的一层。
巨大的惯性瞬间毁坏了冰面,车头猛的向右前方倾去,肉眼可见地往湖面里沉下去。
顾兮彻底傻眼了,她感觉自己又要死了,大雪天溺水而亡,比吃了安眠药在浴缸里自杀还难受。
杨慕渊见她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问她干什么。
“打给119,让他们来救我们啊,不然怎样,在这里等死吗?(s)?()”
顾兮说着都快哭了,她心里也知道,等119到这里,他们早就沉到湖底了。
与其说是求救,不如说是叫人来收尸。
“你会游泳吗?()?()”
杨慕渊声音清冷。
“不知道。?(%?)?[(.)]?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要是顾兮不会游泳的话是不是就没救了…
“屏气会吗?()?()”
见她连话都听不懂的样子,杨慕渊不耐烦道,“就是深吸一口气屏住,我拉着你出去。”
每个能收纳的地方都被他翻过了,依旧没有找到破窗锤,身旁急切的日语响起,顾兮没有听他说话,直接拨打了119请求救援。
她用日语不停的嗨、嗨、嗨,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慌张的左顾右盼,想必是想报地址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杨慕渊解开安全带,拇指按住头枕上的按钮,用力把头枕拔了出来。
“没时间了,要赶紧出去。”
他说的没错,顾兮挂完电话看见水漫上了车前的挡风玻璃,等消防救援车是不切实际的,唯有自救。
“把衣服脱了。”
“?”
“穿多了拉不动你。”
“……”
说的对的话还是要听,她二话不说就解了安全带把外套和高跟鞋都脱了,手机也不要了。
她脱衣服的功夫,杨慕渊就争分夺秒地用头枕哐哐哐地砸前挡风玻璃了。
他脱了外套,紧急关头爆棚的荷尔蒙快要把她吞噬——这男人在这种时候都这么冷静,
死神见了他都要绕道走的气魄让她心弦颤动。
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吊桥效应」,她肯定是错把危机时刻的心跳加快这种纯粹的生理反应理解为爱情的情愫了。
呃,她好想给自己一锤子,这种危急时刻,她怎么还有心思想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能活着出去的话第一件事应该是要去学游泳才对,不然这一堑就白吃了。
“哐当”
头枕在前挡风玻璃上砸出了一个小口子,玻璃并没有如预想中裂开来,冰冷的湖水却从前挡风玻璃砸破的洞口里漏进来。
耳膜里是她强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响到要吞噬她的呼吸,刺骨的冷水灌入车厢,从脚底漫上来,浸湿了皮质座椅。
小小一个孔,水流速度却像是高山瀑布,顾兮的腿瞬间失去了知觉,冷气从下而上侵入心脾,血液也瞬间凝固了。
杨慕渊不遗余力地继续砸,手臂的肌肉把毛衣都快撑破了,他还以为她会怕,本想安慰她,见她目光呆滞,砸窗的手顿了顿又加重了力道。
“吸气!”
杨慕渊吼道。
顾兮僵硬的唇被他吞没,咬到绵软,他又柔声细语的重复了一遍:“吸气。”
她深吸一口冷气,车窗被头枕砸开,冰冷的湖水似洪水猛兽般倒灌进来,就要将她吞噬。
还未来得及闭眼,她就被杨慕渊拉了起来,他要拉她一起从破碎的挡风玻璃的洞口钻出去。
水瞬间灌满了车厢,淹没了她的头顶,她睁大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东西,想张开嘴想呼吸,喉咙肌肉却开始收缩,屏气猛喝了几口冰水,吸进的冰水却像熔岩一样在肺和胃里灼烧。
她的身体以一种尴尬的姿势屈曲着,身体向前弯成弓形,丝袜勾在了挡风玻璃上,半个身子卡在了车厢里。
身体开始瘫软无力,头脑一片空白,所有东西都变成了刺目的白色,这是她未曾看到过的最纯洁的白色。
她放弃了所有挣扎,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掰拽着她的大手。
她不怕死,死了也就解脱了,但她不想因为别人因她丧命。
如果没有她,杨慕渊一定可以脱险的。
有个身影靠近她,慈爱的说着什么,她听不到也看不见,周围一片漆黑。
腿上的刺痛深入骨髓,马上又失去了知觉,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仿佛自己从来就不存在一样。
没有疼痛,只剩虚无。
几秒钟后,莫名其妙的突然有了一股巨大的能量爆发,求生的意志再次出现,和之前绝望的挣扎不一样,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上升的更快,力量更大。
她感觉自己飞了起来,一切都很美好,仿佛是在母亲的甬道里获得了新生。
她是死了吗?
死了为什么还会这么痛苦。
好冷,每次呼吸肺都撕裂般的疼痛,她喘不过气来了。
有人对她说话,喊她的名字,有人按压她的肚子和胸部,还有人在朝她嘴里吐气。
她剧烈地咳嗽,呛出一大滩水,喷泉般溅到了杨慕渊的脸上,他
顾不上擦脸,继续按压她的腹部,直到她吐出更多水。
顾兮的胸腔恢复了轻微的起伏,有人扶着她坐了起来,背后好硬——是杨慕渊曲起的膝盖和手臂做的支撑,她颤抖着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男人不复往日的精致,硬硬的碎刘海沾在额头上,牙齿打着颤,被水打湿的毛衣在低温下结出了冰凌。
他一手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一手帮她把脸上的头发拨开来,让她可以看的更清楚。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男人的沙哑的嗓音盖过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没有。”
她不敢说呼吸的时候胸痛,看东西没那么清楚,怕他担心。
“救援队应该快到了,没事的。”
他因为救她耗费了大量的体能,顾兮看得出来,他也很不好受,嘴唇都冻紫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在安慰她,刚才她竟然还跟他闹脾气,真的不应该。
湖面上有一个大冰窟窿,来时坐的那辆车早就不见了踪影,不敢相信他们竟然死里逃生了,她又活了下来。
眼眶一红,她不敢看他,才发现他的身后还围了几个路过的当地人。
他们的羽绒服和帽子上堆着一层薄雪,在雪中等了有一会儿了,见到躺在地上的女人把吸入的水吐出了大半,又能勉强睁开眼睛了,他们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
下雪天能见度低,这种天气开车,佐藤淳一从不敢掉以轻心。
佐藤淳一在银色的丰田车里,看到前车打了双闪,意识到也许是发生了交通事故,前车在提醒他减速,他连续轻点刹车,慢慢把速度降下来。
这路况、这距离、这速度,宁可追尾也不能突然减速,车辆打滑比追尾危险多了,追尾顶多是车辆受损,车辆打滑侧翻的话,车里的人也会跟着一起遭殃。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前车如离弦之箭飞速扎进摩周湖的冰面,脆弱的冰面因巨大的冲力顷刻封崩瓦解,裂开露出水面。
黑色雷克萨斯的车型不小,生活中算是一辆不折不扣的大型SUV了,可扎进湖面的那一刻看起来却像是一辆掉进洗手盆里的玩具车,迷你又袖珍。
破碎的冰面像是潜伏在深湖怪物的血盆大口,不费须臾,便可将玩具车吞入腹中。
意识到这个季节的摩周湖还未真正封冻,他用力踩住了刹车,想去看看有没有能帮的上忙的地方。
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动物从他的车前杠前擦身而过,前面那辆车难道是为了避免伤害到它才——这让他肃然起敬起来,他轻轻带了一把方向盘,将车停在紧急停车带上,“砰”关上车门,顾不上雪地路滑,一路狂奔到事发地点。
他的水性不佳,没有贸然下水救人,先给119打了电话,精确告知了事发地址。
他告诉接线员他现在没有急事,会在现场等待,恳求他们尽快过来,这边的情况不容乐观。
陆陆续续有人赶过来,紧急停车带临时停了三五辆车,一位看起来上了年纪的人号称自己
是冬泳爱好者,
脱下了毛线帽和厚厚的面包服,
正准备脱了靴子下去救人。
其余几个人要么不会游泳要么就只会点三脚猫功夫水平不行,
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们在犹豫是否要拦下这个头发都快白了的老头,
冰冻的湖水下的水温早就低于零度以下,他万一下水抽筋了不仅不能帮到别人还可能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生死攸关之际,响亮的撞击声和玻璃破碎声重新又把人们的视线从急于下水救人的老头身上转移到了湖面上。
车辆下沉的速度忽然变快了,车头整个扎进了水里,车屁股高高翘起,留给救援的时间所剩无几。
“出来了出来了!”中年妇女激动地叫出声来,“啊呀,怎么又回去了?”
水面上冒出了一个脑袋,那人换了一口气又沉了下去,湖面泛起了涟漪,一圈一圈蔓延开来,快到岸边之际又化为乌有。
老头把靴子脱了就往水里走,他忍不住了。
“车里面肯定不止一个人,我想去帮帮他们。你们放心,我的身体好着呢,请让我下去,不然我会后悔的。”
他们都被老头的诚意打动,有人去找树枝,有人又跑回车里去找能用得到的东西,佐藤淳一是第一个到达的人,他在留在现场统筹。
顾兮一开始还会拼命摆动四肢挣扎,紧紧拽着杨慕渊的手臂想一起浮上去,没多久她的身体就软了。
不知道哪里卡住了,阻力很大,杨慕渊拉不动她,情急之下她还帮倒忙,竟然去掰他的手——这个女人真的是疯了,不要命了?
他气的气息都乱了,蹬了几下换了口气又沉了下去,下雪天阳光无法穿透进湖面,他看不清下面,不知道顾兮是被丝袜勾住了,他猛的拽住顾兮的胳膊就往上拉。
这女人没有像刚才那样挣扎,被杨慕渊用蛮力拽了起来,他抱着顾兮单手划水又浮了水面上。
顾兮耷拉着脑袋,跟着他浮到水面上也没有大口喘气,她在水下的时间比他更长,还不会换气,恐怕凶多吉少。
但他还不到气馁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专注于眼前,尽快游到岸边寻求帮助。
车辆扎进湖面的距离离岸边不远,手里的女人失去了知觉,湖水温度又似冰窖,杨慕渊的手脚使不上劲,水的阻力不断增大,湖底更是像有无数双手那样想把他往下拽,他也快要坚持不做了。
顷刻间,怀里的女人重量一轻,有人帮他分担了顾兮的重量,他感觉自己遇见了神明。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