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唉声叹气,回到书铺。
铺子里一排排书架间,穿梭着找书的书生,店门口来来往往皆是身着大袍的书人。
这年头,谁不想开间书铺?哪怕不赚钱,也有个清贵名声。怎么能因为不赚钱,就换门生意?传出去,东家名声还要不要?
管事坐回老位置,老神在在等人来关心自己。
“张老板,今日这是怎么了?”旧客拿着纸笔来结账,看他一脸忧愁,便关切一句。
“东家说咱这铺子连年亏损,日后就不做这营生了。”张管事将算账的动作放慢,声音放大,“今儿便给诸位便宜点,也算是圆了老顾客们的情分。”
旧客一听,立刻皱起眉,感叹道:“果真是商人重利,不知你们东家是何人?”
书铺里其他书生立刻扭过头,竖起耳朵。
这年头,商人很招人恨,重利的商人尤其招人恨。
管事将书生们的动作看在眼里,“我们东家已经嫁人,现在是将军夫人。”
他将纸笔递给那书生,笑着道:“日后大伙也要来照顾我们的生意啊。”
“此等重利之人,不屑与之为伍。”此话一出,便有书生放下手中的书,冷哼一声,摔袖便走。
这书生一走,其余人犹豫半晌,一部分人便也放下手中书笔,默默跟了上去。
管事将一切瞧在眼里,心情转好,甚至哼起小调。
管理书铺这么久,没人比他更懂文人笔的威力。想换个营生,除非她不要自己的名声,不怕文人喷死她。
然而姜妤怕吗?
姜妤还真不怕,就是感觉这招确实够损。
在这个时代,如果她的名声变臭,会连累夫君家人,甚至会连累名下的铺子,以后没人敢来她店里玩,她去赚谁的钱?
“哎呀小姐,你怎么一点不急啊?”茱萸焦急地在房间转来转去,“外面的人都在传咱们将军府特别重利。”
姜妤愣了下,抬起头:“咱们将军府特别重利?”
“嗯,而且还是从松鹤书院传出来的。”茱萸点头,还颇有些惊讶,“没想到书人也这么爱胡说八道。”
难道不是书人才最爱胡说八道?其他人哪儿来的时间闲聊……
姜妤托着下巴,觉得有些奇怪。不用想,这名声绝对是从管事哪儿传出来的,但管事不像个胆大之人,坏她名声就算了,他居然敢乱造将军府的谣,莫非是自己看走了眼?
“茱萸,你去找些嘴皮子厉害的,告诉他们,咱们只是要将书铺挪到另一家店而已。”
这可不是撒谎,她确实有这个打算,只不过还没想好,要将书铺开到那家店而已。
“是。”茱萸应下,便要转身去吩咐。
姜妤赶紧叫住她,递给她一张图纸:“再去找些匠人,按照这个图纸将书铺重新装修一遍。”
茱萸接过图纸,蹦蹦跳跳下去做事。她虽然性格活泼跳脱,但做事很靠谱。
于是,没几天,民间便出现两种声音。一种说将军府重利,眼看书铺
不赚钱,便要立刻关掉老书铺;另一个种则表示东家只是说要将书铺挪个位置,空出来的店面另做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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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谢将军在民间声望颇高,深得百姓爱戴。再过几天,第二种声音就后来居上,等七日后,再听不见将军府重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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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萸得知这消息后,立刻感叹:“夫人可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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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别人高不高兴,反正自己挺高兴的姜妤:“这世间不论何事,不是西风压东风,就是东风压西风。咱们就是压到西风的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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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被压到的西风,管事气得胡子都要飞了起来。那群人竟然敢不顾他的意见,直接开始来回搬书,说要重装铺子。真是有辱斯文!
从雕梁画栋的姜府出来,挨了顿骂得管事抬头望望将军府的方向,到底还是不敢骂出声。只敢在路边吐口唾沫,心中暗暗骂道:“我看你那新营生能做多久,不知所谓,不知好歹!”
*姜妤给出的图纸,并不是很难,只是运用了些简单的榫卯结构,属于木匠基本功,但是很考验手艺人的耐心和眼力。
因此没过多久,新铺子便装修好了。管家让人挑了个黄道吉日,准备开张。
然而即将开张前几日,张管事竟然让人传话给姜妤,表示自己身体不适,恐无法再继续管理铺子。
紧接着,书铺里的伙计也陆续称病。
茱萸气得不行,整日骂他们:“不来便不来,偏要在开张前几日称病,多不吉利啊!”
然后,姜妤干脆大手一挥,让众人都回家休息。紧接着,便让人出去找些新伙计,不拘用什么人,只要不是恶人,胆子又大即可。
伙计们得知此事,顾不上还在生病,纷纷跑到张管事家,焦急询问:“张管事,我们可是听你的话,才称病的。这东家怎么就要招新伙计了?你跟东家谈书铺的问题了吗?”
他们这些人都是书铺的老伙计,每次张管事跟上头人分钱时,都会分他们些钱财。这些钱财,对管事来说是蝇头小利,可对他们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额外收入。
因此张管事一提,东家不再开书铺,要将铺子里的人都换掉,大家一起称病,逼迫东家,让她不敢换掉他们,毕竟小姐夫人们都爱惜名声。
根本没谈,想等着‘小丫头’服软的张管事:“……好伙计那是那么容易找的?再者,我们皆是她生母留下的老人,就算是为了名声,她也不敢换掉我们。你们啊,就把心放回肚子里。”
伙计们一想,觉得也是。姜家大小姐那儿有胆子换掉生母留下的人,背上刻薄的名声?便又开开心心回家去。
而经历了先前的‘谣言大战’,东市街的书生百姓都对书铺的新装修颇为关注。
于是,众人就亲眼目睹东市街的铺子,从清风雅致,逐渐变为破烂不堪。
暴露的红色砖块,摇摇欲坠的招牌,迎风舒展的残破旗帜,厚重破旧的木门……
这下,再也没人说书铺东家重利,这装修一看就不是想赚钱的样子。
“真像城外那座城隍庙啊。”有人情不自禁感叹,“我以前流
浪时,就常住那儿,真让人怀念。”
什么流民,居然都流到了长安县?
众人扭头看去,发现是个穿着破破烂烂,踩着烂草鞋,还抱着个脏破瓷碗的乞丐。
乞丐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看不出年纪,但胆子很大,被这么多人注视着,他坦然伸出碗,露出锃亮的牙齿:“大哥大姐,打赏点呗。”
众人便也坦然的扭回头,仿佛没看见过这人,也没听见有人讲话。
这年头,除了当官的,都要饿死了,谁有钱救济乞丐?
“诶你们说,这铺子是装修好了,还是没装修好啊?”
“应该是装修好了吧,那些匠人昨日便离去了,我要是也有门手艺多好。”
这番感叹,顿时在人群中引起共鸣。于是,话题又变成‘那些年我后悔没学的手艺之匠人篇’。
乞丐没讨到钱,也不失落,收回手,垫起脚伸长脖子,站在人群后看热闹。正看的开心,忽然听见瓷碗‘叮当’几声,几枚铜币顺着碗壁滚落。
他愣愣抬头,便见一位头戴红色珠串的女郎冲他笑道:“你们在看什么呢?”
“看城隍庙。”乞丐差点以为自己看见了戏文里的神仙妃子。
茱萸笑脸一僵,看他的眼神变为怜悯,原来是个傻子。
她默默转头看向其他人,再次问道:“你们在看什么呢?”
那乞丐回过神,立刻抢先回道:“看新开的铺子呢。”
茱萸又回头看他,笑盈盈问:“你觉得这铺子怎么样?”
乞丐肯定点头,“挺好的,很亲切。”
来长安县以前,他一直住在破城隍庙里,能不亲切吗?
茱萸一听这话,立刻抿嘴乐起来,想了想问他:“你怎么成乞丐的?”
乞丐:“……我爹娘生病,没钱请大夫,我们家便卖了田地给他们看病,后来就成了流民。”
茱萸好奇:“那你爹娘后来病好了吗?”
乞丐:“我爹娘后来就死了。”
茱萸:……
“那你愿意来我们铺子吗?虽然活儿繁琐了些,但每月给5吊钱。”茱萸觉得这乞丐目光清明,胆子也大,便试着问了句,“对了,你叫什么?”
乞丐顿时瞪大眼睛,一阵猛点头,“我叫王二,我不要钱,给饭吃就行。”
旁边的人听见,也兴奋起来,纷纷问道:“小娘子,你们铺子还可招人?要招几人?招女工不?”
茱萸:“暂时还要招2个短工,可以要女工。”
乞丐自觉站到茱萸身后,帮她维持秩序。不多时,便招到了合适的伙计。
茱萸将开张时间告诉他们,又跟他们说:“原来的伙计生病回家去了,等他们回来,就不再需要短工。”然后带着这消息,兴致勃||勃回将军府去。
剩下几人彼此对视,纷纷祈祷原来那些伙计能一直病下去,最好一病不起。
姜妤倒没有感到意外,这年头,只有找不活儿的工人,没有招不到伙计的店铺。
*开张那日,几个伙计穿上新工作服,喜气洋洋站在门口。鞭炮噼里啪啦放了好几串,空气里都洋溢着欢快。
鞭炮放完,看热闹的人群‘哗’一下就散开。
几个伙计等老半天,脸都快笑僵了,也不见一人进来。
好半晌,终于有位书生,走上前仔细打量这店。
只见这破破烂烂的店面前,摆着一张画着诡异空房子的纸,上面还写着:史上最伟大的智力游戏,你能否逃离密室?
探头看进店铺,拐角处,还锁着一扇红木门。
感觉奇怪又诡异……
那书生缩着脖子,头也不回跑了……
对面酒楼,坐在一楼靠门处,目睹全程的李管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放心了,这铺子肯定会亏本!哼,姜大小姐迟早回来求他。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