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复层层的宫阁楼宇,深深复深深的悠长宫道上,歇了半日的雨又淅淅沥沥地落了起来。
宫道上只偶有宫人宫婢成队行过,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这时候,宫道上驶过一辆宫车,周围跟了一群侍女小厮,车面装点十分之华丽,足以见得车上之人非富即贵。
“殿下只是随行破案,很快便会回来的,娘娘不必太过忧心,伤了腹中胎儿便不好了。”车下一个衣着鲜艳的侍女柔声道。
车上之人声音满是疲惫和担忧:“我如何不忧心?已过去半日了,承明殿里……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许是在商议结果了呢?殿下定不会有事的。”侍女又道。
车上之人心急,她如何不忧心?
那日她偷听到,殿下本是同那北阳的使臣约好了的,要推翻二皇子和二皇子妃,如今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此时,又一辆宫车从她们相对的方向行驶过来,与这辆车交叉相遇。
微风很是识趣地吹起两边车窗的帘子,那满眼担忧之人在看见另一辆车上所坐之人的脸后,不禁怔了怔。
那是个妙龄女子,仅仅只是一个侧脸便能瞧出她倾国倾城之色,那女子正侧头与车上的另一个男子交谈着。
她一愣,那男子她识得,是二皇子,那个常年缠绵病榻的二皇子。
看来殿下大抵是败了。
那他身旁这位,想必就是昨夜方与他大婚的北阳公主了。
真真是年轻貌美啊……
念及此,她悲从中来,转过眼神不再看他们。
曾经她也是怀中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可自打怀上了腹中的孩子,身材日渐臃肿,美貌不再。
而殿下夜夜流连于外室,十天半月都不能来她房中看她一次。
那北阳公主与二皇子新婚燕尔,定然情浓似蜜糖吧。
她取出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泪。
宫车继续向前行驶着,忽然间,一个衣着装饰得体,却满面鲜血的人从这宫闱之中不知何处奔逃了出来。
宫车下的侍女大喊一声道:“什么人!竟敢冲撞大皇子妃!”
车上的大皇子妃本在抹泪,却闻得车下传来一声叫唤。
“大皇子妃?……大皇子妃!”
大皇子妃疑惑着撩了撩车帘,一双眉轻轻蹙起:“你是何人?”
“你是大皇子妃?”只见车下那人发疯似地大笑着。
一旁的小厮见状已抽刀出鞘。
那疯女人又倏地停了笑,眼神痴痴道:
“帮我,或者……你和你腹中的孩子同我一道死在这里。”
——
长明宫前,江尔容扶着小桑下了宫车。
按说皇子成年了便该出宫立府居住,然蒋天玉常年病弱,老皇帝才格外开恩给他在皇宫内封了一处宫殿居住,是四位皇子中的独一份。
是以江尔容上一世才能常常在御花园中撞见蒋天玉而非其他皇子。
长明宫偏僻,离宫门倒是近,离承明殿却有些远,她上一世居住的慈云宫和长明宫正是东西对称,约摸是同样远的。
从承明殿回来后,她才真正的有了已嫁做人妇的实感。
昨夜的记忆再次浮现,她想起蒋天玉说,她若是不爱他,便不必强求自己。
那蒋天玉是如何想的呢?
江尔容倚靠在书房旁的小榻上,静静地望着案前书的蒋天玉。
今日在大殿上,她命悬一线之时,蒋天玉从她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那喘息声犹在耳边,她看着他在案前,纤长的睫毛半垂着,时不时提笔写几个字,胸口均匀而绵长地起伏着。
他的肤色依旧是白得有些不近人情,他那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一个小厮推门进来。
蒋天玉似乎并不大喜欢有人服侍,离得最近的小厮也只是帮他收拾起居,这两日她也瞧得眼熟了,这小厮名唤宿灯,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模样,行事很是恭敬小心。
宿灯手中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棕色汤药,脚步声轻的几乎听不着:“殿下,该喝药了。”
蒋天玉连头都没转,只轻轻颔了颔首。
宿灯十分熟练地将汤药放在蒋天玉的书案角落,位置十分巧妙,既是蒋天玉一眼所能及之处,又不会被轻易碰落。
江尔容好奇地打量着那碗汤药,理了理裙摆站起身走到蒋天玉身边。
宿灯十分适时地退下了。
蒋天玉见她走近,顿了顿手中的笔,目光却仍在书册上,声音温和而轻柔:“方才便看了我许久,在看什么?”
江尔容早已习惯了他的调侃,混不在意地微微俯身嗅了嗅那碗汤药。
蒋天玉这才将目光投到她身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动作,眼里含了笑,语气却故作失望:“原来是瞧上了我这碗汤药。”
江尔容并不打算搭理他的调笑,转头看向他:“我能拿起来瞧瞧吗?”
蒋天玉勾起唇角,微微一挑眉,表示同意。
他是生得俊俏的,那双眼睛仿佛施了魔咒,看久了便会陷进去,他若是身子好些,不知道有多少闺阁女子要挤破头嫁进来。
祸水啊祸水……
江尔容耳根微微发红地别过头,面色上却仍作镇静。
她端起汤药闻了闻,静了一会儿,皱起了眉头:“你已是寒躯,还用这至寒的汤药?”
蒋天玉却仿若全不在意地从她手中拿过药碗,仰头一干而尽。
江尔容目光下移,棕色的药液仍沾了半点在他唇侧,同他那如雪一般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更衬得他病弱了。
“公主这是关心我?”蒋天玉放下药碗,勾起揶揄的笑。
江尔容羞恼道:“我也是多嘴,非要管你这档子事。”
她忽的想起什么,若有所思道:“你这药……是为了压制病发时的痛苦所用?”
她只见过他两次病发,一次是前世初遇,另一次是大婚之夜。
蒋天玉病发时那副模样正是热证的表现。
她抬眸,蒋天玉笑而不语地看着她。
江尔容对上他的眸子,静了半瞬,才反应过来自己冒犯了。
蒋天玉那日的意思,是想要他们相敬如宾,相隔一些距离的。
而她却恍惚间觉得仍是前世,她给他偶尔开些食疗方子的时候。
她脑中一道灵光闪过,蒋天玉一直在服用这至寒的药,却从不告知她,难怪她从前给他开温补的方子,而他的病情却毫无起色。
江尔容沉思着眯了眯眼睛,心中升起一股火气:“你是不是根本没喝药?”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那是前世的蒋天玉,如今的他怎会知道?
只见面前清俊的少年眼神愣了愣,“我……”
江尔容转开身子,摆了摆手:“是我说了胡话。”
她心底一叹气,蒋天玉大概会觉得她犯了痴了。
江尔容坐回小榻上,扶额思考着。
若她没想错,蒋天玉平日里的畏寒、孱弱的表象,其实并非他的病症所致。
而是那碗他常年服用的汤药的缘故。
他真正的病,其实是每一回她所以为的病发。
那一碗至寒的汤药,便是为了压制那一夜至热的发作。
她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蒋天玉并非寒躯。
而是极热之躯。
“在想什么?”蒋天玉仍勾着唇角,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没什么。”她道。
蒋天玉却站起了身,信步朝她走来。
江尔容见状不大自然地坐直了身子,警惕地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蒋天玉。
他微微弯下身,靠近了她右侧的耳廓。
他朝她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凉气,吹得江尔容浑身僵硬。
“我方才看了许久了,容容,你耳朵好红。”
她听见他在她耳边轻声笑道。
江尔容顿时炸了毛,忙站起身子,“二皇子怎可如此僭……”
话到此处却又顿住,她本想说僭越,可如今她既不是淑妃,亦不是那未过门的和亲公主,蒋天玉便是当场将她办了也是全然合情合理的。
可是他分明说了不会强求她!江尔容气不打一处来。
“言而无信!”她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跑了出去。
小桑守在门口,见江尔容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睁大眼睛探寻着问道:“娘娘,这是出了什么事这么生气?”
江尔容深呼吸,挂上假笑道:“无事,我很好。”
紧接着屋内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笑。
小桑机灵,低下头笑了笑不再多问,随即她从怀里拿出一封请柬。
“大皇子妃三日后要宴请各家名门女眷,也向娘娘递来了邀请呢。”
江尔容皱眉:“大皇子妃?”
“是呢,”小桑点点头,“小桑已替娘娘您打听了,大皇子妃已有七个月的身孕,自打她怀孕以来,便从未露过面,这还是头一回呢。”
七个月的身孕,不在府内好好养着,倒跑出来宴请女眷?
蒋天玉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皇嫂和皇兄不同,她平时最胆小怕事……不过你若是不放心,我便帮你推辞了。”
江尔容见到蒋天玉,方才的火气便又冒了上来,她冷哼一声:“不必。”
蒋天玉闻言失笑:“还在生我的气?”
小桑很是懂事地溜了。
江尔容别过脸去,“我怎么不该生你的气,你自己说要遵从我的心意,却……却……”
身侧安静了一会后,江尔容听见蒋天玉低声道:“是我冒犯了,抱歉。”
随即她便听见蒋天玉转身回了书房。
她又有些怔然了。
——
晚上江尔容回到寝殿时,并未看见蒋天玉。
许是忙他的事去了吧,她想到。
她更衣躺下后,望着床板发着呆。
她想到白日的时候蒋天玉失落的语气,便觉得是不是自己说得太重了。
江尔容烦躁地转身,可那本就是蒋天玉先做得不对,她就是说两句也没什么错。
真真是烦人!
可是蒋天玉也不过是那么撩了她一下,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她又自嘲一笑,他一个皇子,想要什么不能有,并不差她江尔容这么一个不知己的红颜。
是她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想到此处,她便深深地反省起自己白日里的作为,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做得太不好。
就目前看来,蒋天玉待她虽说不上多真诚,但也从未害过她。
并且他前世在御花园里,承明殿前,都可算是她在这诺大的南平国唯一的朋友。
她越想越觉得,虽说他越界了些许,但到底两人是名义上的夫妻,日后还需朝夕相处着,需得跟蒋天玉道个歉。
江尔容在床上辗转反侧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蒋天玉回来,便独自在榻上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她感受到身旁有了些动静。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片漆黑的寝殿里,窗外稀薄的月光投下,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坐在她的窗边死死地看着她。
江尔容立时便被这一幕吓得清醒了,她忙往床里侧缩了一大步,大喊一声:“什么人?!”
“是我。”
是蒋天玉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层层复层层的宫阁楼宇,深深复深深的悠长宫道上,歇了半日的雨又淅淅沥沥地落了起来。
宫道上只偶有宫人宫婢成队行过,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这时候,宫道上驶过一辆宫车,周围跟了一群侍女小厮,车面装点十分之华丽,足以见得车上之人非富即贵。
“殿下只是随行破案,很快便会回来的,娘娘不必太过忧心,伤了腹中胎儿便不好了。”车下一个衣着鲜艳的侍女柔声道。
车上之人声音满是疲惫和担忧:“我如何不忧心?已过去半日了,承明殿里……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许是在商议结果了呢?殿下定不会有事的。”侍女又道。
车上之人心急,她如何不忧心?
那日她偷听到,殿下本是同那北阳的使臣约好了的,要推翻二皇子和二皇子妃,如今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此时,又一辆宫车从她们相对的方向行驶过来,与这辆车交叉相遇。
微风很是识趣地吹起两边车窗的帘子,那满眼担忧之人在看见另一辆车上所坐之人的脸后,不禁怔了怔。
那是个妙龄女子,仅仅只是一个侧脸便能瞧出她倾国倾城之色,那女子正侧头与车上的另一个男子交谈着。
她一愣,那男子她识得,是二皇子,那个常年缠绵病榻的二皇子。
看来殿下大抵是败了。
那他身旁这位,想必就是昨夜方与他大婚的北阳公主了。
真真是年轻貌美啊……
念及此,她悲从中来,转过眼神不再看他们。
曾经她也是怀中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可自打怀上了腹中的孩子,身材日渐臃肿,美貌不再。
而殿下夜夜流连于外室,十天半月都不能来她房中看她一次。
那北阳公主与二皇子新婚燕尔,定然情浓似蜜糖吧。
她取出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泪。
宫车继续向前行驶着,忽然间,一个衣着装饰得体,却满面鲜血的人从这宫闱之中不知何处奔逃了出来。
宫车下的侍女大喊一声道:“什么人!竟敢冲撞大皇子妃!”
车上的大皇子妃本在抹泪,却闻得车下传来一声叫唤。
“大皇子妃?……大皇子妃!”
大皇子妃疑惑着撩了撩车帘,一双眉轻轻蹙起:“你是何人?”
“你是大皇子妃?”只见车下那人发疯似地大笑着。
一旁的小厮见状已抽刀出鞘。
那疯女人又倏地停了笑,眼神痴痴道:
“帮我,或者……你和你腹中的孩子同我一道死在这里。”
——
长明宫前,江尔容扶着小桑下了宫车。
按说皇子成年了便该出宫立府居住,然蒋天玉常年病弱,老皇帝才格外开恩给他在皇宫内封了一处宫殿居住,是四位皇子中的独一份。
是以江尔容上一世才能常常在御花园中撞见蒋天玉而非其他皇子。
长明宫偏僻,离宫门倒是近,离承明殿却有些远,她上一世居住的慈云宫和长明宫正是东西对称,约摸是同样远的。
从承明殿回来后,她才真正的有了已嫁做人妇的实感。
昨夜的记忆再次浮现,她想起蒋天玉说,她若是不爱他,便不必强求自己。
那蒋天玉是如何想的呢?
江尔容倚靠在书房旁的小榻上,静静地望着案前书的蒋天玉。
今日在大殿上,她命悬一线之时,蒋天玉从她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那喘息声犹在耳边,她看着他在案前,纤长的睫毛半垂着,时不时提笔写几个字,胸口均匀而绵长地起伏着。
他的肤色依旧是白得有些不近人情,他那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一个小厮推门进来。
蒋天玉似乎并不大喜欢有人服侍,离得最近的小厮也只是帮他收拾起居,这两日她也瞧得眼熟了,这小厮名唤宿灯,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模样,行事很是恭敬小心。
宿灯手中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棕色汤药,脚步声轻的几乎听不着:“殿下,该喝药了。”
蒋天玉连头都没转,只轻轻颔了颔首。
宿灯十分熟练地将汤药放在蒋天玉的书案角落,位置十分巧妙,既是蒋天玉一眼所能及之处,又不会被轻易碰落。
江尔容好奇地打量着那碗汤药,理了理裙摆站起身走到蒋天玉身边。
宿灯十分适时地退下了。
蒋天玉见她走近,顿了顿手中的笔,目光却仍在书册上,声音温和而轻柔:“方才便看了我许久,在看什么?”
江尔容早已习惯了他的调侃,混不在意地微微俯身嗅了嗅那碗汤药。
蒋天玉这才将目光投到她身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动作,眼里含了笑,语气却故作失望:“原来是瞧上了我这碗汤药。”
江尔容并不打算搭理他的调笑,转头看向他:“我能拿起来瞧瞧吗?”
蒋天玉勾起唇角,微微一挑眉,表示同意。
他是生得俊俏的,那双眼睛仿佛施了魔咒,看久了便会陷进去,他若是身子好些,不知道有多少闺阁女子要挤破头嫁进来。
祸水啊祸水……
江尔容耳根微微发红地别过头,面色上却仍作镇静。
她端起汤药闻了闻,静了一会儿,皱起了眉头:“你已是寒躯,还用这至寒的汤药?”
蒋天玉却仿若全不在意地从她手中拿过药碗,仰头一干而尽。
江尔容目光下移,棕色的药液仍沾了半点在他唇侧,同他那如雪一般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更衬得他病弱了。
“公主这是关心我?”蒋天玉放下药碗,勾起揶揄的笑。
江尔容羞恼道:“我也是多嘴,非要管你这档子事。”
她忽的想起什么,若有所思道:“你这药……是为了压制病发时的痛苦所用?”
她只见过他两次病发,一次是前世初遇,另一次是大婚之夜。
蒋天玉病发时那副模样正是热证的表现。
她抬眸,蒋天玉笑而不语地看着她。
江尔容对上他的眸子,静了半瞬,才反应过来自己冒犯了。
蒋天玉那日的意思,是想要他们相敬如宾,相隔一些距离的。
而她却恍惚间觉得仍是前世,她给他偶尔开些食疗方子的时候。
她脑中一道灵光闪过,蒋天玉一直在服用这至寒的药,却从不告知她,难怪她从前给他开温补的方子,而他的病情却毫无起色。
江尔容沉思着眯了眯眼睛,心中升起一股火气:“你是不是根本没喝药?”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那是前世的蒋天玉,如今的他怎会知道?
只见面前清俊的少年眼神愣了愣,“我……”
江尔容转开身子,摆了摆手:“是我说了胡话。”
她心底一叹气,蒋天玉大概会觉得她犯了痴了。
江尔容坐回小榻上,扶额思考着。
若她没想错,蒋天玉平日里的畏寒、孱弱的表象,其实并非他的病症所致。
而是那碗他常年服用的汤药的缘故。
他真正的病,其实是每一回她所以为的病发。
那一碗至寒的汤药,便是为了压制那一夜至热的发作。
她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蒋天玉并非寒躯。
而是极热之躯。
“在想什么?”蒋天玉仍勾着唇角,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没什么。”她道。
蒋天玉却站起了身,信步朝她走来。
江尔容见状不大自然地坐直了身子,警惕地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蒋天玉。
他微微弯下身,靠近了她右侧的耳廓。
他朝她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凉气,吹得江尔容浑身僵硬。
“我方才看了许久了,容容,你耳朵好红。”
她听见他在她耳边轻声笑道。
江尔容顿时炸了毛,忙站起身子,“二皇子怎可如此僭……”
话到此处却又顿住,她本想说僭越,可如今她既不是淑妃,亦不是那未过门的和亲公主,蒋天玉便是当场将她办了也是全然合情合理的。
可是他分明说了不会强求她!江尔容气不打一处来。
“言而无信!”她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跑了出去。
小桑守在门口,见江尔容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睁大眼睛探寻着问道:“娘娘,这是出了什么事这么生气?”
江尔容深呼吸,挂上假笑道:“无事,我很好。”
紧接着屋内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笑。
小桑机灵,低下头笑了笑不再多问,随即她从怀里拿出一封请柬。
“大皇子妃三日后要宴请各家名门女眷,也向娘娘递来了邀请呢。”
江尔容皱眉:“大皇子妃?”
“是呢,”小桑点点头,“小桑已替娘娘您打听了,大皇子妃已有七个月的身孕,自打她怀孕以来,便从未露过面,这还是头一回呢。”
七个月的身孕,不在府内好好养着,倒跑出来宴请女眷?
蒋天玉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皇嫂和皇兄不同,她平时最胆小怕事……不过你若是不放心,我便帮你推辞了。”
江尔容见到蒋天玉,方才的火气便又冒了上来,她冷哼一声:“不必。”
蒋天玉闻言失笑:“还在生我的气?”
小桑很是懂事地溜了。
江尔容别过脸去,“我怎么不该生你的气,你自己说要遵从我的心意,却……却……”
身侧安静了一会后,江尔容听见蒋天玉低声道:“是我冒犯了,抱歉。”
随即她便听见蒋天玉转身回了书房。
她又有些怔然了。
——
晚上江尔容回到寝殿时,并未看见蒋天玉。
许是忙他的事去了吧,她想到。
她更衣躺下后,望着床板发着呆。
她想到白日的时候蒋天玉失落的语气,便觉得是不是自己说得太重了。
江尔容烦躁地转身,可那本就是蒋天玉先做得不对,她就是说两句也没什么错。
真真是烦人!
可是蒋天玉也不过是那么撩了她一下,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她又自嘲一笑,他一个皇子,想要什么不能有,并不差她江尔容这么一个不知己的红颜。
是她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想到此处,她便深深地反省起自己白日里的作为,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做得太不好。
就目前看来,蒋天玉待她虽说不上多真诚,但也从未害过她。
并且他前世在御花园里,承明殿前,都可算是她在这诺大的南平国唯一的朋友。
她越想越觉得,虽说他越界了些许,但到底两人是名义上的夫妻,日后还需朝夕相处着,需得跟蒋天玉道个歉。
江尔容在床上辗转反侧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蒋天玉回来,便独自在榻上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她感受到身旁有了些动静。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片漆黑的寝殿里,窗外稀薄的月光投下,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坐在她的窗边死死地看着她。
江尔容立时便被这一幕吓得清醒了,她忙往床里侧缩了一大步,大喊一声:“什么人?!”
“是我。”
是蒋天玉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