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这一晚上伏案睡姿,真是使人手脚发麻,腰酸背疼,加上思绪烦乱,玉无香也没怎么睡得着。
眼瞧着天色渐渐发亮,正好听闻街上鸡鸣狗吠,玉无香索性早早便起了。
亲自去将清洛和白芷的药煎好,顺带找店小二要了些早点,便端着两碗汤药上了楼!
“吱呀!”
玉无香手上端着药碗,也顾不上体面,不得不用脚轻轻的踢开了门,看着还在熟睡中的二人,不敢发出一点吵闹的声音,蹑手蹑脚的将药放在案桌之上,转身坐到了白芷的榻边。
玉无香轻轻的摸了摸白芷的额头:“幸好,烧退了!”
随后又将手搭在白芷的皓腕之上,测了测脉象平稳,眉心渐渐舒展!
白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看到玉无香坐在自己榻边,连忙要起身,道:“玉姑娘!”
“别起,天色还早,你多睡一会吧!”玉无香按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
白芷眸色缓缓清明,望着玉无香苍白的面庞和那发黑的眼圈,不禁眉心一蹙,探手勾着自己的外衣披在身上,渐渐起身,开口第一句便担忧的问道:“玉姑娘,你的脸色很差啊,是不是昨晚没休息的好?我瞧着眼睛都熬红了!”
“我没事儿的,你别担心。”
玉无香起身将那药碗端过来,重新坐在榻边道:“来,先把药喝了,我一早去小厨房刚熬好的!”
白芷双手接过药碗,视线落在玉无香的玉手之上,眸色微变,有些愧疚道:“辛苦玉姑娘!是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玉无香笑道。
白芷却没有顺势喝药,而是将药碗放在一旁,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既是一家人,玉姑娘怎么总是有苦自抗呢?”
“这一片儿红肿是今早儿上烫伤的吧!”
未等玉无香开口,白芷便又轻轻拉过来她的双手,有些诧异的感受着那丝丝凉意,紧紧握了握,想要让它重新暖过来,说道:“玉姑娘,别只顾着他人,而不顾自己!一会儿我找小二要些烫伤药膏帮你擦擦吧!”
玉无香低头望了望,起先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经此一说,此刻又忽然隐约觉得手背上渗着些火辣辣的疼,笑道:“许是我方才煎药,自己太不小心,没事的!”
“你别总是自己硬撑,有什么事情,我们都愿意陪玉姑娘你一起扛!”
白芷自一旁拿起了还算冰凉的毛巾,扯过玉无香泛着红肿的手背,仔仔细细的擦了擦几个小水泡中渗出的液水,继续道:“这几天,接二连三发生了不少事情,让玉姑娘你耗费了不少神思,若是再拖累了自己的身体,可叫我于心何安呢?”
“我知道,我不累!”
玉无香心中一阵暖意流动,紧紧握了握白芷的手,柔声说道:“快把药喝了吧,一会儿就该凉了!”
“又是给我包扎,又是给我熬药,玉姑娘是救我回来当主子的吗?”白芷打趣的笑道。
“可不是,救回来了一个小祖宗!”玉无香应着玩笑逗趣!
“你再睡会儿吧,摸着你的脉象还有些虚着呢”玉无香柔声道。
……
“不要!不要!”
“滚开!”
“救我!救救我……!”
就在二人说话间隙,一阵呓语自身后传来!
玉无香眸色一变,急忙坐到了另一边清洛的床边上。
看着清洛身躯蜷缩,还有些苍白的面色,映着极致的恐惧,浑身不停的颤着,眉心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额头上铺满了一层的细汗,不停的呓语着。
“别过来……救我……!”
“别怕,别怕!”
玉无香紧紧的握着清洛的手,一遍遍的柔声安慰道:“清洛,我在这呢,好了好了,没事没事!”
“别过来,都别过来……!”
“滚开……都滚开……”
“别怕,都过去了,姐姐在这……!”
玉无香紧紧握着清洛那发白冰凉的双手,抚着她不停抖动的身躯,柔声安慰着:“姐姐在呢,别怕,没事的……”
“……”
“不要!”
随着一声惊呼,清洛猛然从床上惊醒坐起,心有余悸的大口喘息着!
“不要……”清洛瞳孔泛着迷离,眼球还在僵直无神的干瞪着,似乎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口中呓语不断。
“清洛?”
玉无香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作安抚,扯着自己的袖口,替她擦着额头和脸上的一层细密的汗珠,捋了捋她鬓边的碎发,低声问道:“是我,你怎么了?”
“姐姐?”
清洛大口喘着粗气,意识渐渐清醒,眼里锁着泪珠,脸色僵黑难堪,有些浑浑噩噩的开口道:“姐姐你回来了?”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玉无香语气满是焦急的问道。
清洛缓了缓气息,揉了揉依旧有些刺痛的脑仁,问道:“姐姐,我这是怎么了?”
玉无香想起秦枫就有些恼怒,望着此刻的清洛满是心疼的说着:“你昨晚中了秦枫的算计,他在你的酒中下了不少的迷魂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迷魂散?真是卑鄙下流!”
清洛握着拳头用力的砸了一下床榻,愤愤骂道:“别让姑奶奶我再碰到他,要不然我非把他眼睛扣下来不可!”
“还有力气要扣人眼睛,看来是没什么事儿了!”玉无香轻笑了一声道。
突然,清洛眸光一闪,猛然想起昨晚抱着她颤颤巍巍一路走回来,满身鲜血,伤势极其严重的微澜,急忙开口问道:“微澜!”
“姐姐,微澜公子呢?他伤重如何?”
玉无香看着清洛这副焦急的样子,浅笑道:“微澜公子确实伤势严重,不过天寒已经为他疗伤且渡了不少修为,现在已无大碍!”
“那……那他人呢?”清洛抓着玉无香的手腕问道。
“他与天寒已起身前往东阳城,参加仙门百派大会了!”玉无香缓缓道。
清洛瞪大了双眸,惊讶的问道:“走了?”
“嗯,走了。”
玉无香看着这丫头一脸怅然若失的神情,揶揄道:“不然呢,留下来陪你啊?”
清洛满脸错愕,突然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担心和焦虑,脸色一红,害羞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呢!”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清洛眉目间拢着一丝清愁,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闷在胸口,郁闷非常!
“还……还回来吗?”清洛试探性的问道。
玉无香逗趣道:“今天早上天刚亮,便出发了,怎么,这刚走就惦念上了?”
“哎呀姐姐,才没有呢!”清洛满脸通红的解释道:“讨厌,不与你说了!”
“好,不说就不说!”
玉无香端着另一碗药汁,抿着笑意,举到清洛面前道:“但是得先把药喝了!”
“啊?”
清洛望着那一碗黑糊糊的药汁,紧紧捏着自己的鼻子,眉头紧皱道:“闻着就想吐,我不喝!”
“又跟我来这套是不是?想吐也得喝,趁现在药还热着,一会儿凉了就更苦了!”玉无香沉声道。
“我不喝,太苦了!”
清洛死瞪着那一碗药汁,五官紧紧蜷缩做一团,胃里忍不住翻江倒海,用尽全身气力抗拒着说道:“我没事儿了姐姐,你看!真没事儿了!”
“不喝是吧?”
玉无香眸带宠溺与无奈,语气却是带着狠狠的威胁道:“那要不然,老规矩,我喂你喝?”
“诶诶诶,算了算了……”
清洛看着慢慢靠近的玉无香,马上就认了怂,急忙接过了药碗,笑吟吟的说道:“不劳烦姐姐,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还治不了你了,小丫头片子!”玉无香道。
……
“咚咚咚!”
忽然,一阵敲门声乍然响起!
“谁呀?”玉无香起身开门,问道。
“吱呀!”
甫一开门,便看见店小二挂着笑容的面孔!
“玉姑娘,这位是府衙来的陈捕快!”
小二向玉姑娘弯了个腰,便闪身至一侧,道。
玉无香面色淡然,微微作揖,问道:“陈捕快?有事吗?”
陈捕快恭谨出声道:“请问,白芷姑娘可在?”
“在,烦问一句,找她何事?”玉无香偏着头向身后撇了一眼,道。
“是这样,有关白氏灭门的凶犯抓到了,此番前来,是县太爷要找白芷姑娘,与我到衙门走一趟,与那凶徒当堂对峙的!”陈捕快道。
“抓到了?恕我唐突,敢问那凶手是谁?”玉无香道。
陈捕快稍作思虑,还是谨慎的答道:“是白旬家二公子白澈,指使手下家丁所为!”
“胡说!”
白芷听到‘白澈’二字,面色一瞬间沉下来,眸底怒气渐烧,素手拢着长袍起身,跌跌撞撞的行至门前怒吼道。
白家,是这座城中首屈一指的富贾之家,以贩卖香料、首饰为业!
这么多年,白芷的父母只有白芷这一个女儿承欢膝下,白芷的父亲白枫,自小便十分疼爱这个幼女,因为并无男嗣,所以他们本想以这偌大的家产作为白芷的陪嫁,寻一真心待她的郎君送她出嫁,保她一生无虞,可白芷的二叔却以白家,世代家产只传男丁不外流为由,盯上了这块肥肉!
白旬正是白芷的二叔,只有一位正妻柳夫人,孕有一嫡子,名为白子怀!
这白子怀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从小便是掌上明珠,父母又一向娇惯,对他溺爱非常,从来想要天上的月亮也总有人去摘,所以给他养成了一副乖张跋扈的性子,白子怀又仗着家境殷实,可是出了名的一方混世魔王、纨绔恶霸!
而白澈不过是白旬一夜酒后乱性,与一位婢女所生的孩子,因着白旬那年迈的母亲苦苦相拦,在孩子降生那日,白旬仍然吩咐了众人将那位婢女乱棍打死,却勉强留下了这个孩子。
那个夜晚,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啼声响彻整府,无论怎么哄都毫无效用,一直哭到第二天黎明,哭到嗓子再也发不出声音才昏睡了过去!
许是孩子与母亲之间的神奇感应,让她意识到了自己与母亲已然阴阳相隔,意识到自己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母亲,如今只是卷了草席扔在乱葬岗上,被野狼嚼碎了骨头!
府里人心复杂,也无人瞧得起他,日日嘲讽他是婢女之子,身份卑贱,辱骂他母亲当日如何贪慕权势,不顾脸面的爬上了老爷的床榻!
弱小的白澈每每红着眼眶与他们辩驳、打架,却反倒能让他们寻了各种由头告到白旬眼前,换来一顿家法毒打!
在府里的那段时光,对于白澈来说,无疑是黑暗的!
白旬酒后乱性只觉得丢了脸面,便将自己的过错一概推卸给白澈,只当他是个孽种,又想起他的生母曾惨死于自己之手,每每看到白澈的那张面孔,心底又不免渗着些烦乱和恐惧!
而他的那位柳夫人,日日听着街头巷尾谈论着的,‘替别人养孩子’、‘嫡子草包,幼子聪颖’的一些市井传言,也是倍感颜面尽失,蛮横的认为是那婢女和这孩子的出现,毁了他们本来一家三口平静合乐的日子!
夫妻俩对待白澈从来就是说打就打说骂便骂,事事苛待至极致,不问缘由的责罚,让柴房几乎成了白澈的常住之地!
故白澈的心事与委屈,除了说给那位老祖母外,便是说给柴房里的老鼠听!
那白子怀更是只当他是个出气筒般,这些年白澈可谓是受尽了他的欺负和辱骂!
在白澈的年少回忆里,只有无数的疼痛和鞭笞,只有那位老祖母待他还算亲厚,让他在这府里还算有一席之地。
谁曾想,不过短短几年,老祖母便重病过世了!
一时间流言四起,只说白澈这孩子先是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又克死了祖母,是个不祥命数,恐对全家不利!
白旬听闻自是怒气冲冠,当着满城众人的面,与白澈断绝了父子关系,将白澈赶了府门!
“阿爹,阿娘!”
白澈攥着拳头拼命砸着白府大门,这四个字从白天喊到黑夜,又从黑夜喊到白天,就像出生那日,喊到嗓子嘶哑、失声!
最终白澈身着一身单薄的里衣,顶着漫天飞雪,在府门前苦苦跪求了三天三夜,跪到嘴唇发青,浑身僵硬!
而后面对着满城的风言风语,白旬无奈碍于面子,才不得已又将他带回府中,柳夫人为他连夜改制了几身貂裘衣袍。
“风儿轻轻吹,白云飘啊飘,稚鸟儿嘤嘤叫啊叫,快快睡觉觉!
月儿圆又明,星儿闪晶晶,竹影儿映照在窗棂啊,悄悄入梦境!
歌儿轻轻唱,琴弦慢慢弹,曲调儿叮当响啊,静静回梦乡!”
柳夫人轻轻哼着这首摇篮曲,守了白澈数十个夜晚,又请大夫开方照料了半月,才勉强让白澈捡回了一条性命!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白芷还曾随父母上门讨要这个孩子,想要带回自己府中教养,可白旬却又变了脸色,说什么都不肯放人!
其实白旬无非就是顾忌着这白家偌大的家产尽数落在这个孩子身上。
白芷倒是十分疼惜这个比自己小了五岁的堂弟,但凡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总是来到白旬府上带给白澈,也时常带着白澈出府,这也是白澈能在这世上感受到的唯一温暖了!
这来来往往的多年时光弹指而过,不知从何时开始,白子怀又将淫邪的目光落到了经常出入白府的白芷的身上,贪恋上了白芷的美色!
后竟趁着白芷父母随镖局前往其他城郡不在府中之时,设计将她骗到了自己府上,并强行侮辱了她!
待白芷的父亲赶回,知晓此事后,看着白芷整日一副哀绝心碎的模样,顿时勃然大怒,冲冠眦裂,拦也拦不住的提剑上门,大闹了一通,将那白子怀好一顿胖揍,差一点便让他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半月之后,圆月之日!
白氏灭门的那个晚上,自城外佛寺匆匆而归的白芷,刚一回府便只见整个白家,火光冲天、血流成河!
与此同时,在匆忙逃离的那伙人群中,白芷分明瞧出了白子怀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翌日一早!
这一晚上伏案睡姿,真是使人手脚发麻,腰酸背疼,加上思绪烦乱,玉无香也没怎么睡得着。
眼瞧着天色渐渐发亮,正好听闻街上鸡鸣狗吠,玉无香索性早早便起了。
亲自去将清洛和白芷的药煎好,顺带找店小二要了些早点,便端着两碗汤药上了楼!
“吱呀!”
玉无香手上端着药碗,也顾不上体面,不得不用脚轻轻的踢开了门,看着还在熟睡中的二人,不敢发出一点吵闹的声音,蹑手蹑脚的将药放在案桌之上,转身坐到了白芷的榻边。
玉无香轻轻的摸了摸白芷的额头:“幸好,烧退了!”
随后又将手搭在白芷的皓腕之上,测了测脉象平稳,眉心渐渐舒展!
白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看到玉无香坐在自己榻边,连忙要起身,道:“玉姑娘!”
“别起,天色还早,你多睡一会吧!”玉无香按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
白芷眸色缓缓清明,望着玉无香苍白的面庞和那发黑的眼圈,不禁眉心一蹙,探手勾着自己的外衣披在身上,渐渐起身,开口第一句便担忧的问道:“玉姑娘,你的脸色很差啊,是不是昨晚没休息的好?我瞧着眼睛都熬红了!”
“我没事儿的,你别担心。”
玉无香起身将那药碗端过来,重新坐在榻边道:“来,先把药喝了,我一早去小厨房刚熬好的!”
白芷双手接过药碗,视线落在玉无香的玉手之上,眸色微变,有些愧疚道:“辛苦玉姑娘!是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玉无香笑道。
白芷却没有顺势喝药,而是将药碗放在一旁,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既是一家人,玉姑娘怎么总是有苦自抗呢?”
“这一片儿红肿是今早儿上烫伤的吧!”
未等玉无香开口,白芷便又轻轻拉过来她的双手,有些诧异的感受着那丝丝凉意,紧紧握了握,想要让它重新暖过来,说道:“玉姑娘,别只顾着他人,而不顾自己!一会儿我找小二要些烫伤药膏帮你擦擦吧!”
玉无香低头望了望,起先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经此一说,此刻又忽然隐约觉得手背上渗着些火辣辣的疼,笑道:“许是我方才煎药,自己太不小心,没事的!”
“你别总是自己硬撑,有什么事情,我们都愿意陪玉姑娘你一起扛!”
白芷自一旁拿起了还算冰凉的毛巾,扯过玉无香泛着红肿的手背,仔仔细细的擦了擦几个小水泡中渗出的液水,继续道:“这几天,接二连三发生了不少事情,让玉姑娘你耗费了不少神思,若是再拖累了自己的身体,可叫我于心何安呢?”
“我知道,我不累!”
玉无香心中一阵暖意流动,紧紧握了握白芷的手,柔声说道:“快把药喝了吧,一会儿就该凉了!”
“又是给我包扎,又是给我熬药,玉姑娘是救我回来当主子的吗?”白芷打趣的笑道。
“可不是,救回来了一个小祖宗!”玉无香应着玩笑逗趣!
“你再睡会儿吧,摸着你的脉象还有些虚着呢”玉无香柔声道。
……
“不要!不要!”
“滚开!”
“救我!救救我……!”
就在二人说话间隙,一阵呓语自身后传来!
玉无香眸色一变,急忙坐到了另一边清洛的床边上。
看着清洛身躯蜷缩,还有些苍白的面色,映着极致的恐惧,浑身不停的颤着,眉心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额头上铺满了一层的细汗,不停的呓语着。
“别过来……救我……!”
“别怕,别怕!”
玉无香紧紧的握着清洛的手,一遍遍的柔声安慰道:“清洛,我在这呢,好了好了,没事没事!”
“别过来,都别过来……!”
“滚开……都滚开……”
“别怕,都过去了,姐姐在这……!”
玉无香紧紧握着清洛那发白冰凉的双手,抚着她不停抖动的身躯,柔声安慰着:“姐姐在呢,别怕,没事的……”
“……”
“不要!”
随着一声惊呼,清洛猛然从床上惊醒坐起,心有余悸的大口喘息着!
“不要……”清洛瞳孔泛着迷离,眼球还在僵直无神的干瞪着,似乎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口中呓语不断。
“清洛?”
玉无香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作安抚,扯着自己的袖口,替她擦着额头和脸上的一层细密的汗珠,捋了捋她鬓边的碎发,低声问道:“是我,你怎么了?”
“姐姐?”
清洛大口喘着粗气,意识渐渐清醒,眼里锁着泪珠,脸色僵黑难堪,有些浑浑噩噩的开口道:“姐姐你回来了?”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玉无香语气满是焦急的问道。
清洛缓了缓气息,揉了揉依旧有些刺痛的脑仁,问道:“姐姐,我这是怎么了?”
玉无香想起秦枫就有些恼怒,望着此刻的清洛满是心疼的说着:“你昨晚中了秦枫的算计,他在你的酒中下了不少的迷魂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迷魂散?真是卑鄙下流!”
清洛握着拳头用力的砸了一下床榻,愤愤骂道:“别让姑奶奶我再碰到他,要不然我非把他眼睛扣下来不可!”
“还有力气要扣人眼睛,看来是没什么事儿了!”玉无香轻笑了一声道。
突然,清洛眸光一闪,猛然想起昨晚抱着她颤颤巍巍一路走回来,满身鲜血,伤势极其严重的微澜,急忙开口问道:“微澜!”
“姐姐,微澜公子呢?他伤重如何?”
玉无香看着清洛这副焦急的样子,浅笑道:“微澜公子确实伤势严重,不过天寒已经为他疗伤且渡了不少修为,现在已无大碍!”
“那……那他人呢?”清洛抓着玉无香的手腕问道。
“他与天寒已起身前往东阳城,参加仙门百派大会了!”玉无香缓缓道。
清洛瞪大了双眸,惊讶的问道:“走了?”
“嗯,走了。”
玉无香看着这丫头一脸怅然若失的神情,揶揄道:“不然呢,留下来陪你啊?”
清洛满脸错愕,突然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担心和焦虑,脸色一红,害羞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呢!”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清洛眉目间拢着一丝清愁,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闷在胸口,郁闷非常!
“还……还回来吗?”清洛试探性的问道。
玉无香逗趣道:“今天早上天刚亮,便出发了,怎么,这刚走就惦念上了?”
“哎呀姐姐,才没有呢!”清洛满脸通红的解释道:“讨厌,不与你说了!”
“好,不说就不说!”
玉无香端着另一碗药汁,抿着笑意,举到清洛面前道:“但是得先把药喝了!”
“啊?”
清洛望着那一碗黑糊糊的药汁,紧紧捏着自己的鼻子,眉头紧皱道:“闻着就想吐,我不喝!”
“又跟我来这套是不是?想吐也得喝,趁现在药还热着,一会儿凉了就更苦了!”玉无香沉声道。
“我不喝,太苦了!”
清洛死瞪着那一碗药汁,五官紧紧蜷缩做一团,胃里忍不住翻江倒海,用尽全身气力抗拒着说道:“我没事儿了姐姐,你看!真没事儿了!”
“不喝是吧?”
玉无香眸带宠溺与无奈,语气却是带着狠狠的威胁道:“那要不然,老规矩,我喂你喝?”
“诶诶诶,算了算了……”
清洛看着慢慢靠近的玉无香,马上就认了怂,急忙接过了药碗,笑吟吟的说道:“不劳烦姐姐,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还治不了你了,小丫头片子!”玉无香道。
……
“咚咚咚!”
忽然,一阵敲门声乍然响起!
“谁呀?”玉无香起身开门,问道。
“吱呀!”
甫一开门,便看见店小二挂着笑容的面孔!
“玉姑娘,这位是府衙来的陈捕快!”
小二向玉姑娘弯了个腰,便闪身至一侧,道。
玉无香面色淡然,微微作揖,问道:“陈捕快?有事吗?”
陈捕快恭谨出声道:“请问,白芷姑娘可在?”
“在,烦问一句,找她何事?”玉无香偏着头向身后撇了一眼,道。
“是这样,有关白氏灭门的凶犯抓到了,此番前来,是县太爷要找白芷姑娘,与我到衙门走一趟,与那凶徒当堂对峙的!”陈捕快道。
“抓到了?恕我唐突,敢问那凶手是谁?”玉无香道。
陈捕快稍作思虑,还是谨慎的答道:“是白旬家二公子白澈,指使手下家丁所为!”
“胡说!”
白芷听到‘白澈’二字,面色一瞬间沉下来,眸底怒气渐烧,素手拢着长袍起身,跌跌撞撞的行至门前怒吼道。
白家,是这座城中首屈一指的富贾之家,以贩卖香料、首饰为业!
这么多年,白芷的父母只有白芷这一个女儿承欢膝下,白芷的父亲白枫,自小便十分疼爱这个幼女,因为并无男嗣,所以他们本想以这偌大的家产作为白芷的陪嫁,寻一真心待她的郎君送她出嫁,保她一生无虞,可白芷的二叔却以白家,世代家产只传男丁不外流为由,盯上了这块肥肉!
白旬正是白芷的二叔,只有一位正妻柳夫人,孕有一嫡子,名为白子怀!
这白子怀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从小便是掌上明珠,父母又一向娇惯,对他溺爱非常,从来想要天上的月亮也总有人去摘,所以给他养成了一副乖张跋扈的性子,白子怀又仗着家境殷实,可是出了名的一方混世魔王、纨绔恶霸!
而白澈不过是白旬一夜酒后乱性,与一位婢女所生的孩子,因着白旬那年迈的母亲苦苦相拦,在孩子降生那日,白旬仍然吩咐了众人将那位婢女乱棍打死,却勉强留下了这个孩子。
那个夜晚,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啼声响彻整府,无论怎么哄都毫无效用,一直哭到第二天黎明,哭到嗓子再也发不出声音才昏睡了过去!
许是孩子与母亲之间的神奇感应,让她意识到了自己与母亲已然阴阳相隔,意识到自己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母亲,如今只是卷了草席扔在乱葬岗上,被野狼嚼碎了骨头!
府里人心复杂,也无人瞧得起他,日日嘲讽他是婢女之子,身份卑贱,辱骂他母亲当日如何贪慕权势,不顾脸面的爬上了老爷的床榻!
弱小的白澈每每红着眼眶与他们辩驳、打架,却反倒能让他们寻了各种由头告到白旬眼前,换来一顿家法毒打!
在府里的那段时光,对于白澈来说,无疑是黑暗的!
白旬酒后乱性只觉得丢了脸面,便将自己的过错一概推卸给白澈,只当他是个孽种,又想起他的生母曾惨死于自己之手,每每看到白澈的那张面孔,心底又不免渗着些烦乱和恐惧!
而他的那位柳夫人,日日听着街头巷尾谈论着的,‘替别人养孩子’、‘嫡子草包,幼子聪颖’的一些市井传言,也是倍感颜面尽失,蛮横的认为是那婢女和这孩子的出现,毁了他们本来一家三口平静合乐的日子!
夫妻俩对待白澈从来就是说打就打说骂便骂,事事苛待至极致,不问缘由的责罚,让柴房几乎成了白澈的常住之地!
故白澈的心事与委屈,除了说给那位老祖母外,便是说给柴房里的老鼠听!
那白子怀更是只当他是个出气筒般,这些年白澈可谓是受尽了他的欺负和辱骂!
在白澈的年少回忆里,只有无数的疼痛和鞭笞,只有那位老祖母待他还算亲厚,让他在这府里还算有一席之地。
谁曾想,不过短短几年,老祖母便重病过世了!
一时间流言四起,只说白澈这孩子先是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又克死了祖母,是个不祥命数,恐对全家不利!
白旬听闻自是怒气冲冠,当着满城众人的面,与白澈断绝了父子关系,将白澈赶了府门!
“阿爹,阿娘!”
白澈攥着拳头拼命砸着白府大门,这四个字从白天喊到黑夜,又从黑夜喊到白天,就像出生那日,喊到嗓子嘶哑、失声!
最终白澈身着一身单薄的里衣,顶着漫天飞雪,在府门前苦苦跪求了三天三夜,跪到嘴唇发青,浑身僵硬!
而后面对着满城的风言风语,白旬无奈碍于面子,才不得已又将他带回府中,柳夫人为他连夜改制了几身貂裘衣袍。
“风儿轻轻吹,白云飘啊飘,稚鸟儿嘤嘤叫啊叫,快快睡觉觉!
月儿圆又明,星儿闪晶晶,竹影儿映照在窗棂啊,悄悄入梦境!
歌儿轻轻唱,琴弦慢慢弹,曲调儿叮当响啊,静静回梦乡!”
柳夫人轻轻哼着这首摇篮曲,守了白澈数十个夜晚,又请大夫开方照料了半月,才勉强让白澈捡回了一条性命!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白芷还曾随父母上门讨要这个孩子,想要带回自己府中教养,可白旬却又变了脸色,说什么都不肯放人!
其实白旬无非就是顾忌着这白家偌大的家产尽数落在这个孩子身上。
白芷倒是十分疼惜这个比自己小了五岁的堂弟,但凡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总是来到白旬府上带给白澈,也时常带着白澈出府,这也是白澈能在这世上感受到的唯一温暖了!
这来来往往的多年时光弹指而过,不知从何时开始,白子怀又将淫邪的目光落到了经常出入白府的白芷的身上,贪恋上了白芷的美色!
后竟趁着白芷父母随镖局前往其他城郡不在府中之时,设计将她骗到了自己府上,并强行侮辱了她!
待白芷的父亲赶回,知晓此事后,看着白芷整日一副哀绝心碎的模样,顿时勃然大怒,冲冠眦裂,拦也拦不住的提剑上门,大闹了一通,将那白子怀好一顿胖揍,差一点便让他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半月之后,圆月之日!
白氏灭门的那个晚上,自城外佛寺匆匆而归的白芷,刚一回府便只见整个白家,火光冲天、血流成河!
与此同时,在匆忙逃离的那伙人群中,白芷分明瞧出了白子怀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