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年夜饭时,云想有些魂不守舍。
明旋看出来了,把陆鳞羽拉到厨房端菜,盘问他是不是不守规矩干了什么。
云想心都提到嗓子眼,一口汤含在嘴里咽不下去,生怕他乱说话,被明旋发现壳子里装的根本不是正主。
好在诺依曼确实深谙陆鳞羽装模作样的精髓,没被发现分毫破绽。
顾不得陆腾和明旋乱想,收拾完餐厅,云想就催着诺依曼回房。
可又不愿意伸手去拉,于是站在楼梯口干巴巴地喊他上楼说要继续写报告。
明旋不便耽误她工作,也就不喊二人来客厅玩了,她有些担心地对丈夫说:“怎么看着想想有点凶啊,还是个工作狂。(s)?()”
陆腾感同身受地指指自己:“没看闹别扭呢,凶点好,制得住。()?()”
云想不知陆鳞羽什么时候回来,但事情还没解决,她就不准诺依曼休息,必须得全部交代清楚才行。
窗外一片落叶,又飘回了小出租房的屋檐。
陆妍依然负责采买和清扫类的家务,明旋没有心思做饭,还常常会出门。
陆腾几乎住在公司,家中没有大人,陆妍又重新做起一日三餐。
趁着陆妍剁排骨炖汤的功夫,陆鳞羽偷摸拉着明昃去小区里的停车场玩捉迷藏。
与此同时,一辆陈旧的出租车,缓缓开进小区的院子,穿着皮衣的矮个男人从驾驶室走了出来。
他面色阴鸷,极其滑稽地咧开嘴,堆满笑容,走向站在停车场中央,捂着眼睛倒数的男孩。
“哥哥,我躲好了,你来抓我吧!——哥哥?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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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依曼独自躺在陆鳞羽的床上,谈话间声音越来越小,惘若蚊咛。
云想怎么拍都拍不醒,只好走过去用力推动摆正他的四肢,盖好被子。
根本就没说什么啊,还有那么多的疑问——
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溃败,回到房间呆坐在电脑前,努力将目前得到的线索全部串联起来。
刘考槃的目标是明昃,尽管他对陆腾儿子一无所知。
但明昃长得实在太像陆腾了,身高、年纪、位置、长相,全都对得上,为什么刘考槃把陆鳞羽也掳走了?
刘考槃,还活着吗?
这个晦涩难懂的名字,已经无法在网络上搜索到任何信息。
『盈昃』穷尽上下百人之力却上市受阻的秘辛,也夹杂在漫天胡编乱造的野史文章中难辨虚实。
确实太久了,将近二十六年,上个世纪的纠葛,连互联网的记忆都来不及形成。
明昃、刘安启、刘考槃,陆鳞羽曾说他短暂的人生里,接受了太多人的死去。
他们或亲或疏、或好或坏,或病死或自裁,来来往往,用鲜血做笔,刻下了岁月巨轮驶过的痕迹。
还有明正、伽利略、云霄至,他们离开世界的方式迥异,全然不似来到这世上时,无一避免的哭闹。
所以古人
相信投胎转世,没有终结的循环,找不到起点和终点,首尾相连,再不会有来和去,新生与陨落只是平常的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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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在枫桥水岸,诺依曼提到,他和陆鳞羽手上各有一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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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依曼对应的是魏强,那陆鳞羽对应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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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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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不确定,但又不得不确定,从陆腾、明旋等的极力隐瞒,到陆鳞羽幼年被绑遭重创失忆,一切都昭示着那个最有可能的事实。
她极力回想那次与诺依曼的对话,她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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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你以为你领悟了爱情?那么我猜测,你也领悟了死亡。”
云想奋而起身,指着诺依曼,言辞激烈:
“领悟了死亡,你就要制造死亡?你说你拥有陆鳞羽的记忆?所以他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对吗?好,那他永远不会想起来的,我发誓——”
“我没有领悟爱情,我没有。”他只否认其一。
云想充耳不闻,她知道自己肾上腺素分泌过激,正在干扰她的判断。
“你为什么要去找郎医生做心理咨询?”她胸膛猛烈起伏,唯有控制呼吸的节奏才能舒缓。
诺依曼欣慰笑了,他说:“被你发现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领悟了死亡吗?因为那次的治疗,通篇都是围绕着这两个字来进行的,郎医生百密一疏,关心则乱,全力引导病人的求生欲,却不知道,坐在她面前的,根本就不是那个病人。”
“我是去找她了解了,可惜,她根本不懂。”他啧啧惋惜。
“你呢?云想,你也不懂。”
云想冷哼,反驳道:“我不懂?你未免自我意识太过剩了。你做这些事既然不是为了害陆鳞羽,难道是为了害自己?”
见诺依曼抬眼看自己,云想知道,她答对了。
“我不能自我意识过剩吗?我不是一个人吗?”那是属于陆鳞羽的脸,棱角分明,眼眶深邃,平日里没什么情绪的眼眸,此刻写满疲倦。
狠心咬破舌尖,尝到铁锈味,云想按捺住与生俱来的阔达悲悯,毫不留情地戳穿诺依曼的伪装。
“你不是人,诺依曼。你自己知道的,不是吗?”非常艰难,但非说不可。
“我不知道陆鳞羽在你那里存放了什么记忆,更不感兴趣你在学习成为人的过程中经历了怎样的感知,但我有几个猜测,你可以告诉我猜得对不对。”
“第一,你修改陆鳞羽的代码,让他颜面扫地;蓄谋送胸针给我,让我去参加陆鳞羽的生日宴;故意见而不救甚至一不做二不休侵犯我,破坏我和陆鳞羽的关系;这精打细算三件事,一桩比一桩毒辣,都是为了激怒陆鳞羽。”
“第二,从诊断记录来看,你越来越强壮,陆鳞羽越来越虚弱,你的出现让陆鳞羽的存在岌岌可危,我想,应该是你们谁的意志力更强,更拥有强烈的求生欲,谁才能淘汰另一个。”
“第三,你有什么一定要告诉陆鳞羽的事,我不知
道是什么,但一定有,这件事任何人都没法让他相信,只有你可以,因为你就是他,是他的过去,是他的一部分,是他的附属品。”
“如果你的思维逻辑和人一样,那么你去咨询死亡,说明你要么在计划如何淘汰陆鳞羽,要么截然相反,为了让陆鳞羽拥有强悍的消灭掉你的意识,你绞尽脑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我还没说完,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我说给你听,你可以肯定否定,但我都不会相信。”
云想瘫坐在椅子上,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却泥足深陷感到后悔。
“虽然我不认同,但你已经拥有了意识,思维,你在进步,你逐渐学会用更难的方法来激怒他,你不是输入程序执行指令的AI,你不是基于人类的思维自我发展的机器人,我可以根据历史经验总结规律,可我无法预测你……我无法判断你今天说的每一个字。我甚至——”
她似乎更难以接受接下来的一句话:“我甚至不能判断,诺依曼真的存在,还是陆鳞羽编造的谎言。”
“所以,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帮你,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
云想深深知道,这些话,说给诺依曼听,也说给自己听。
没过多久,伽利略溘然长逝,她下定决心,要离陆鳞羽远远的。
她不愿意赌一个未成型的独立意识的真实目的,况且,她不会让陆鳞羽想起,有人利用他的身体,杀过人,行过恶。
时隔八年,诺依曼已经躲藏在黑暗里,慢慢成长为一个任何人都分辨不出差别的个体。
云想被这个念头吓出一身冷汗。
现在她知道,被诺依曼收藏的往事,就是明昃之死。
不过,无论真相如何,事到如今,她必须做一个选择,一个连『神农』都无法做出的选择。
宽敞明亮的陆宅,灯火通明,客厅里喜气洋洋,一片火红。
每年除夕,明旋都会一个人在画室待很久很久,今年也不例外。
云想在客房工作,她去问过了,说陆鳞羽谈工作谈累了,回房刚睡下。
明旋蹑手蹑脚打开陆鳞羽卧室的落地灯,他的脸深深埋在洁白的枕头里,呼吸不平,睡得不太安稳。
——“真慢,你比我印象中,笨了一点。”
——“他想保住『赞底』,把刘考槃的死烂在坟墓里,救了我一命,又还我一命,生生死死,就这么轻轻易易地还了。”
——“离歌且莫翻新阕,陆鳞羽,再见。”
——“我从来只找最优解。”
——“宝宝,没有什么它和你,这是你自己的身体啊,你别乱想了。”
——“加油。”
——“别怕!小鱼!是妈妈错了,妈妈告诉你,都告诉你,你有个哥哥,你还有个哥哥,你俩一起被绑架了,你逃了出来……”
——“你说上来睡一觉,怎么睡这么久——”
——“妈妈,冰箱里的石头变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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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陆腾!!你这个杀人犯!!警官!!就是这个禽兽!!他儿子贪玩从车上跳下来脑袋被碾!他就说是我老公害死的!!他儿子的命是命,我老公的命就不是命吗?!老刘啊,你在天之灵来告诉大家啊!!你死得那么惨,连尸体都找不到!是谁害了你!!是陆腾!!是陆腾!刘安启!!刘安启你还是不是人!!你明明看见了!畜生!见钱眼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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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这个疯阿姨为什么要说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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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盈!是我对不起你!我掉包了我俩的石头拿去卖了!我不知道明老板会出事,我真的想不到啊!我把钱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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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刘安启,刘考槃在哪?你知不知道他在哪?他把我儿子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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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
——“小朋友,你姓陆吗?”
“砰!——砰砰!——”
陆鳞羽从床上弹起,脸色煞白。
预设好时间的礼炮和烟花踩着倒数的钟声骤然炸响,飞舞着啸叫腾空。
整片天域亮如白昼,极光般的焰火划过的痕迹仿佛老旧电视的雪花纹信号,刺眼无序,长长短短地闪耀着。
云想也被惊得够呛,敲下句号的手指一歪,按成了旁边的问号。
电脑荧幕上,赫然已经书写下报告的结论。
“结论一:上述目标公司及其实际控制人被控事项均系个人行为,未见转移国有资产、虚增投资循环的迹象。”
“结论二:『神农』系统计算结果偏离事实,次数高于可容忍偏差上限,建议按例返回重制。”
“报告人:国有市场监督测算管理部A组组长云想。”
她懊恼于忘记时间,错过了零点。
想下楼给陆腾明旋拜年,便走出自己的屋子,发现陆鳞羽原本只开了一个小灯的房间也已大亮。
小跑过去,正想推开虚掩的门,又触电般缩回手,在门外靠墙伫立。
门的那边,会是谁?
陆鳞羽擦净浑身的水珠,站在镜前,上身□□健美,每一处肌肉和皮肤都堪比建模,纹理顺畅,正面不见任何伤创。
水滴顺着结实的肩膀划过后背,遇到一处短平的阻碍。
那是明昃推他下车时留下的。
他终于记起明昃的模样了,在如今成年的陆鳞羽眼里,明昃稚嫩又弱小,可捂住弟弟的嘴,说自己姓陆时,却冷静沉着,毫不畏惧。
镜子完整地照出陆鳞羽的脸庞,如此具体,再不会模糊不清。
背后墙上的水晶宫内,漫天飞溅的血雨倒流回溯,还原成一个完好的大脑,此刻,正无声眨着碧绿的眼睛。
“——晚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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