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岑蔚便去了当地的早市,这边的早市不仅是是卖早点的,还有很多老人出的一些摊子,卖的东西大多是手工制成的。
有当地特色的衣服、背包或者是玩偶。
早上的阳光带着点儿凉,岑蔚路过一家生意火爆的早餐店,那么多人排着队,岑蔚就没往上凑,她在网上见过这家店,人们要想吃上一口热乎的,往往得四五点就过来排,对吃没什么念头的岑蔚最后就随便吃了点儿东西,然后去逛摊位。
那些布玩偶比市面上机器加工做出来的更要精致一些,因为是手工制成,一针一线都由人打造出来。
岑蔚手里拿着相机,走走停停,有时候还需要跟摊主交谈,询问玩偶制成的方法,用的什么布料。在这行做多了,岑蔚往往能一眼看出来玩偶身上所用的面料,这样大大节省了修复的时间。
她碰到一个小摊位,其实严格来说并不算得上是摊位,老奶奶只用一块布占了地方,那块布是正方形的,上面就摆了五六个玩偶,玩偶都不大,一个手掌的大小。
吸引岑蔚的便是这玩偶的面料,瞧着倒是没见过的。
老奶奶一身藏青色的棉袍,头发梳得光滑,人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手上还在做着一个玩偶。
岑蔚蹲下跟老奶奶交谈了一会儿,这才得知这面料不是市场上的那些,而是他用当地特有的布做出来的,难怪她没认出来。
玩偶数量不多,又因为这面料从未见过,所以岑蔚直接包圆了,把这五六个玩偶全买下来了,玩偶的样子倒没什么奇特之处,都是些寻常的动物,岑蔚冲的主要是这面料。
把这些小摊位逛完之后,岑蔚又去了后街的店铺。
那些也有专门修复玩偶或者定制玩偶的店。
这么一路下来,岑蔚的相机里已经有了不少的照片,这些照片还得挑挑拣拣,然后发回工作室那边。
回去的路上岑蔚给裴敬益发了刚买的玩偶,这个时间裴敬益是不会看手机的,她也没想着裴敬益能回复。
可裴敬益他还就是回复了,还是秒回。
他也给岑蔚发了一张图片,岑蔚点开一看,是他自己。
裴敬益的拍照技术实在不怎么样,把人都拍糊了,尽管如此,拍出来的人依旧是好看的,嘴边笑得开怀,看着痞帅痞帅的。
本就是好几天没见过面了,岑蔚在手机里看到裴敬益后那抹害羞居然也跟着爬了上来。
好生生的,发什么自拍......
岑蔚缓缓点了保存。
21:看了你发的图片,我也想给你分享点什么,可看了看周围,好像没有什么值得让你看的,不如看看我。
岑蔚盯着那句话,手往键盘上放了几次都没打出来一个字。
21:怕你忘了要追的人长什么样,给你提提醒。
裴敬益看着备注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出现后消失,消失后再下去,知道她又开始犯迷糊了。
岑蔚只
觉得裴敬益这张嘴,比起当年来说更胜一筹。
不知道怎么接这话茬,最后岑蔚快速转了个话题,跟他说起刚刚在街上遇到的一些事情,说起自己本行,岑蔚就相当自然了。
但因不是休息日,岑蔚也没真敢占用裴敬益的时间,说了几句话后就让他去忙了。
下午岑蔚待在酒店里把之前拍的图片一一整理好,该删的就删,然后剩下分类整理好,最后打包发给了工作室。
说是要一个星期才能结束,实际上四天就完成所有工作了,岑蔚早回去了两天,想着周末的时候和裴敬益见个面。
追人是她说的,从那天到现在已经十几天了,岑蔚一次也没约过裴敬益,这样的追人方式不太能说得过去。
临回去的前一天晚上,裴敬益问她的航班信息,要去接她。
可惜的是第二天工作室里的几个人要去趟郊区的一所医院送玩偶,陈媛过来接她一道过去,两个人已经约好了。
这家医院主要接收一些白血病儿童,岑蔚第一次过去的时候就被所见的景象触动了,那些小朋友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因化疗头发脱落得很厉害,他们脸色苍白,可眼里还是那么纯真,见岑蔚他们过来开心地笑着。
看着那些孩童脸上的笑,岑蔚就觉得他们和正常小孩没什么区别。
这种小孩子,心思会更敏感,他们一直在跟病魔做抗争,身体上越是虚弱,心理上就越是需要寄托,哪怕只是床头边上的一只布娃娃。
工作室修复这些孩子的玩偶是不收费的,而且如果有小朋友喜欢的玩偶,他们还会去找,或者自己做。
这次去不光是送修复好的玩偶,还有一些工作室自己做的玩偶。
岑蔚在那群小朋友中看了一圈,都没能找到那个小男孩。
把事情忙完以后,岑蔚去找了护士长问情况。
“你说当当啊,()?()”
护士长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神色添了几分伤感,“他...没熬到最后。()?()”
岑蔚好半天还反应过来,什么叫没熬到最后?
她上个月来的时候还听见他高兴地告诉自己已经找好配型了,过不久就能做手术了。
他眼里满怀着希冀,小孩子天真烂漫的笑容就浮现在自己脑海中。
这才二十多天。
“蔚姐姐,我好了以后还想去上学,不过我落下了好多课,只能等下一年啦。㈥()⒍来㈥♀?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㈥()?()”
“蔚姐姐给我做的那只小老虎真好看,我妈妈就不会做,嘿嘿,等我出院了我就把它放在我的书桌上,让它监督我学习。(s)?()”
“蔚姐姐,你说,愿意给我配型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啊?我想见见,对他说声谢谢。”
“蔚姐姐,等你们下次过来的时候,我说不定已经好啦,那时候我就能跟你一起出去跑着玩了。”
蔚姐姐......
岑蔚还能想起来他的声音和他的长相,听他妈妈说,他生病之前是个小胖子,七岁的年纪就已经有九十多斤了,但是生病以后就
只有四十多斤,学校的校服穿着异常宽松,他妈妈说起这话的时候忍不住落了泪,他还去安慰妈妈,帮她擦了眼泪,说:“妈妈别哭,我以后再也不偷吃零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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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长拍了拍岑蔚的后背:“他是个好孩子,只是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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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蔚的眼睛模糊了一片,她去看了当当原本住的病床,现在已经有别的小朋友了,瘦弱病态的样子,天真无辜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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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结束以后,岑蔚问护士长,当当为什么走得这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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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没有配型,靠着化疗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离开了。
护士长面露不忍,本是不想说的,但看着岑蔚,最后还是选择说了实话:“原本要配型的那个人突然害怕,就反悔了。”
人在生死边缘线的时候有人拉一把,那是希望,但是拉到半空的时候突然松了手,那种绝望比病痛本身来得更加猛烈。
但是谁也没有立场去谴责那个突然反悔的人。
从医院回来以后,岑蔚直接回了家,晚饭也没吃,只觉得心里堵,排解不出来。
刚刚在回来的车上她一直强制自己忍住,车里还有连早和陈媛,她不想暴露情绪。
直到现在独处的时候岑蔚才哭出来,脸埋在沙发上哭得喘不过气。
她不光是因为当当的去世。
岑蔚想到了爸爸。
她面对死亡的次数很少,爸爸是第一次,当当是第二次。
她爸爸的死是个意外,当年跑高速的时候半夜遇到暴雨,连人带车冲垮了防护栏,找到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了。
警察调取了行车记录仪,最后得出因疲劳驾驶引发车祸的结论。
那一年,岑蔚刚满十八,高三刚结束。
夏日蝉鸣、毕业狂欢这些统统不属于岑蔚,那个夏天她的生活只有那场葬礼,爸爸连一张黑白的遗照都没有。
岑蔚一直努力记住爸爸的样子,她怕自己忘记了。
岑玉琴从那时候开始便性情大变,以前她对岑蔚也是很严厉,但那尚有温柔的一面。
那个夏天以后,岑玉琴变得更加暴躁不耐烦,岑蔚也变了,变得更加沉默和小心翼翼。
岑蔚趴在那里,压得胳膊都开始发麻,她心里空荡荡的,没有实感,像是往里面填多少东西都填不满,她像从万高空俯冲,精神和身体完全分离。
最后,岑蔚拿出手机,翻出裴敬益的电话,大拇指悬空在拨号键上好久还是没能拨出来,而后她找出那天保存的照片,只看了一眼便泪流满面。
裴敬益,我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