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绮星也分不清陈立宵醉到了什么程度。
说他醉得厉害,孟绮星的每句话他都会回应。说他没醉,整个人又沉默得过分,神情也有些迟钝。
茜茜离开时和他道别,他顿了两秒才有动静。
眼见两个人都沾了酒,蒋幼琴也没别的办法,只好驱车送孟志诚回家休息,让陈立宵就近在疗养院睡一晚。
临走之前,蒋幼琴对孟绮星安抚道:“立宵酒品很好,喝多了也不闹,你不用担心出什么麻烦,照常休息就是。”
要不是蒋幼琴架不动陈立宵,她就把他和孟志诚一起送回家,自己留在这里守夜了。
孟绮星偏头看了一眼。
陈立宵正枕靠在陪护床上,眉头微皱,闭着眼似乎在休息。
“放心吧,妈。”
她转回头来,对蒋幼琴笑了笑,“开车注意安全,到家报个平安。”
“哎,你也早点睡觉,我明天上午就过来。”
蒋幼琴嘱咐一声,然后搀起孟志诚出了门。
两人走远之后,孟绮星才收回视线。她再次看向陈立宵,才发现他已经悄然睁开双眼。
孟绮星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似乎被夜色晕染开一道昏暗的边缘,神情淡薄得有些缥缈。视线轻飘飘的,分不清落到哪里。
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迟疑片刻,轻唤了一声:“陈立宵?”
陈立宵身形怔了怔,回神看向孟绮星,神色也骤然破冰,下意识展露出温意。
“我在,”他悄声问,“怎么了,星星?”
他的表情看不出太多异常,声音略显低哑,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孟绮星试探着问他:“你还有意识吗?”
陈立宵缓缓点头:“有。”
孟绮星想了想,又说:“那……你和我挥个手?”
陈立宵反应了两秒,默不作声地抬起手来,朝她轻轻挥了挥。
孟绮星莫名想笑,没想到这人平时一本正经的,醉了还挺听话。
她转身拿起床边的保温水壶,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温水,对他唤道:“那你过来一下,把水喝掉。”
陈立宵静悄地看她一眼,然后起身走到孟绮星跟前,挨到床边,伸手握住了那只鹅黄色的水杯。
孟绮星坐回去,“水不烫,你先润润嗓子。”
陈立宵垂下眼皮,将杯子送到嘴边,缓慢地喝了干净。
他领口的衣扣开了几颗,露出一小块颈间的皮肤,喉结滚动的轨迹清晰可见。
这一段凸起的弧度很好看,让孟绮星隐隐手痒。她忍住想提笔把它画下来的冲动,不动声色挪开视线。
“喝完就去休息吧,你明天还要忙工作。”
虽然明天是周日,陈立宵不用去公司,但按照惯例,他基本没太多空闲,通常都会在笔记本前处理一整天的事务。
这会儿已经快十点,依陈立宵的习惯也该休息了。
但他放下水杯之后,坐在孟绮星身边迟迟没动。
孟绮星抬眼看他,有些迟
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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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立宵沉下呼吸,目光落在孟绮星眼底,轻悄得如同窗外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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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他说,“我可以挨着你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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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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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绮星一愣,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片刻,她凝神打量陈立宵的面容,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真醉?”
“或许醉了一点。”
陈立宵表情不变,只是眸色有些深,“我不会做什么,只想和你离得近些。”
他把神态放得极温和,倒显得没那么唐突。
孟绮星默默盯着他端详。沉吟好一会儿,她慢吞吞卷起被子,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了一半空床。
“你去拿被子吧。”
她身板纤细,把被子一裹,瞬间就剩出了不少空余。她又抽出一只枕头横放在中间,提醒他道:“以此为界,知道了吗?”
陈立宵低头看一眼,唇畔勾起笑意。
“是,小的明白。”
他直起身,转身去拿被子。
孟绮星没想到这家伙喝醉了还能开玩笑,原本略微复杂的心情,这会儿突然消停了不少。
陈立宵很快就铺好被子,隔着枕头在另一侧躺下来。
房间里关了灯,只剩一盏小夜灯悬在床头,晕开一片暗淡又昏黄的光线。他偏头看着孟绮星,面容被模糊得异常柔软。
孟绮星闭上双眼,安稳地平躺。
感受到身旁传来的注视,她沉默片刻,忍不住问:“怎么一直看着我?”
陈立宵没有回答,只轻轻说了句:“抱歉。”
他的目光仍然落定,瞳孔里映着孟绮星不甚清晰的侧影,声音低沉。
“但我还想再看一会儿。”
孟绮星抬起眼皮,偏头看他。短暂地对视之后,她又收回视线,再次合眼。
“看吧。”
她轻声道,“记得早点睡。”
周围陷入寂静,只剩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静悄得如同夜晚叠涨的潮汐。
片刻,陈立宵低低地回了一句:“晚安。”
一夜无梦。-
安然醒来的时候,时针刚指到六点钟。
太阳还泛着初升的鲜红,将远天渲染出一片璀璨而艳丽的霞光。灿色从云层里渗透,在房间里流泻了一地。
孟绮星转眼看去,发现陈立宵仍在熟睡。
浅淡的霞光流淌在他的轮廓之上,侧脸冷硬的线条晕开一层暖色。胸膛缓慢又安静地起伏,呼吸平稳,带着一丝未消散的酒气。
原本隔在中间的枕头,早已被踢到了床尾。
孟绮星眨了眨眼睛,驱散脑袋里那股刚睡醒的沉钝。
她撑身想要坐起来,才发觉右手被一阵力道攥着,手背一片温热。垂眼看去,陈立宵的掌心正覆在她的手上。
她试着抽出来,陈立宵却条件反射一般攥得更紧,眉头也无意识皱起,表情连睡梦中也不放松。
孟绮星没再动弹,悄无声息又躺了回去。
窗外的梧桐在微风里抖擞,隔着玻
璃传来阵阵春响。困意卷土重来,孟绮星恍惚着合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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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中,孟绮星感到唇角似乎被什么轻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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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感柔软,却转瞬即逝,仿佛一场错觉。她睫毛颤了颤,又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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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眼,天光已然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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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边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两片面包。
陈立宵坐在电脑桌前处理工作,眼神清净,并没有宿醉的混沌。而蒋幼琴正摆弄行李箱,孟志诚在旁边帮她清点物品。
孟绮星坐起来,顺手拿过牛奶,好奇地看向两人:“爸,妈,你们俩干什么呢?”
“哟,醒啦?”
蒋幼琴抬头看她一眼,手头动作没停,“明天就是清明节了,我得回渝城一趟,帮你奶奶扫扫墓,顺道给你爷爷捎点东西。”
“清明节……”
孟绮星这才记起来日子,忙问:“那你什么时候走?爸也跟着一块回去吗?”
“下午两点吧,”蒋幼琴回答,“你爸不回去,只送我去机场。”
孟志诚附和:“对,我就不跟着回去了。我下午还要出席一场活动,明天公司还有一场内部会议,事情太多,实在抽不出空。”
清明节虽然法定放假,但基本放不到这些领导头上。
孟绮星点点头:“这样啊。”
心头略微有些失落。
其实孟绮星也想一起回渝城。她很久没帮老太太上过坟了,同时也惦记着孟秋实。但她明白自己行动不便,跟着去只会徒增麻烦。
“我这次恐怕要在渝城待上两天,”蒋幼琴说,“你爸和立宵要忙工作,只能下班再来照顾你。白天有什么事,你就按床铃叫护工,知道吗?”
“知道,”孟绮星回她,“您放心,我应付得来。”
“阿姨,您也不用太担心。”陈立宵抬起眼来,“我公司离这里不算远,中午可以过来照看一会儿。”
孟绮星侧目看向陈立宵。
如果她没记错,陈立宵的公司在千府口,离这家疗养院怎么也得二十分钟车程。一来一回,基本午休时间就不剩多少了。
想到这里,她开口拒绝:“不用,你在公司好好休息,我没什么问题。”
陈立宵敲键盘的动作顿了顿,刚要开口,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他扫了眼屏幕,直起身来,示意道:“我去接个电话。”
说着,转身向阳台走去。
孟绮星没有在意,转头对蒋幼琴又说:“妈,您回去后多注意一下爷爷的身体,他上次差点摔了,我总觉得不太放心。”
孟志诚也想起这回事:“星星说得没错,幼琴,你回头看看爸的药有没有断,及时帮他添上。”
“放心,我一直记着呢。”
蒋幼琴拍拍行李箱里的药盒,“这里头都是常备药,还有些保健品,样样齐全。”
孟绮星放心了些。
终于想起手里还有牛奶,凑到嘴边抿一口,才发现已经凉了。
陈立宵挂掉电话,走出阳台
。
他没回到电脑桌前,
反而径直向孟绮星走过来,
俯身对她说:“星星,
杯子给我,
我拿去温一下。”
房间里有微波炉,加热很方便。
孟绮星没有异议,配合地把水杯递过去。
陈立宵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不一会儿,他把杯子端回来,放到床头,提醒道:“先把面包吃了,然后再喝牛奶,不然会胃疼。”
“好。”
孟绮星应了一声,默默拿起面包。
蒋幼琴在旁边看着,眉间带笑,歪头和孟志诚说悄悄话:“瞧瞧,两个人在一块多好,我就说他们俩合适。”
“是啊,你看相处得多自然。”孟志诚面露轻快,“幸亏咱们闺女当初没和小邱领证,不然就错过了立宵这么好的孩子。”
蒋幼琴悄声附和。
“当初我就不怎么中意小邱,但是星星喜欢,我也只能随她去。你再看现在,她和立宵相处得多好。这叫什么?这就叫老天自有安排。”
“没错,”孟志诚欣慰地点头,“这就是缘分。”-
午饭吃得很简单。
简单休息了一阵儿,蒋幼琴就准备动身了。临走前又对孟绮星嘱咐了一堆话,肉眼可见的不放心。
孟绮星有些无奈,连连向她保证会照顾好自己。
直到夫妻俩开车到了机场,蒋幼琴发来准备登机的微信,孟绮星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转头看向陈立宵,斟酌片刻,沉声开了口。
“明天清明节,你……应该也要去扫扫墓吧?”
语气很委婉,似乎怕触痛他的伤口。
陈立宵眼神微顿,很快恢复自然:“嗯。明天有一下午的假,我中午下班后会去一趟,然后就回来陪你。”
“你不用顾忌我,”孟绮星说,“你可以多待一会儿。”
毕竟他和亲人们生离死别多年,想来应该会有很多话要说。
陈立宵面色如常,笑了笑:“没关系,我自有安排。”
“……哦,好。”
孟绮星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她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双腿。
要不……等她站起来之后,先回渝城给老太太扫墓,然后,就和陈立宵一起,去他家人的坟前拜一拜吧。
思索之际,陈立宵合上了电脑,起身向孟绮星走过来。
他微弯下腰,指节轻叩她的额头。
“回神,”他提醒道,“准备训练了。”
孟绮星从思绪中恍然抽离。
她伸手环住陈立宵的肩膀,任他揽着腰背把自己带下去。直至双脚触到地面,双手握紧扶手架。
宽大的手掌仍覆在她身体两侧,将她稳稳地地承托。
“你现在容易摔,”陈立宵声音微沉,响在她耳边,“所以,这次我扶着你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我心爱的朋友们,做个好梦(·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