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宋辞将名册妥帖藏好,起身梳妆。
齐玹央被禁足,她此时前去鸾景阁也无济于事,当初与徐景熟识的人只剩下齐玹昭,宋辞只好去找她。
只是齐玹昭并不在宫外的府邸,行事向来神出鬼没,宋辞拿不准她所在,更摸不准她到底知道什么,又想做些什么。
她思虑一下,目光瞥向小桌上的一摞账册。
“冬青,备车。”
“去一趟南松苑。”
马车行至半路,车棚上传来细碎的噼啪声。
宋辞打开车窗看,是外面淅沥沥的落了雨。
春典时候酝酿了一天都未能落下的雨,终于在今天落下了。
天色阴沉着,长街上行人渐少,只偶有撑伞的路人匆匆而过。
出了城门,郊外的人烟本该更稀少,现下却有许多人朝南松苑的方向而去。
宋辞头靠着车壁,透过被风吹动的车帘看外面。
显然,靖中先生的事已经为众人所知了。
临近南松苑处人便更多了些,只是那一片树林的四周都又守卫在外把守,许多人围在周侧三三两两的谈论着什么。
宋辞留意着那些人说的话,恍惚间好像听到诸如‘昨晚’、‘身亡’的字眼,心中不免有了几分定数。
她缓步走过去。
青石板路的一端,守卫持长刀,伸臂横挡在她面前。
宋辞向身侧看一眼,冬青立刻会意,向前一步。
“你们是谁的人,我家小姐听闻南松苑异动,这才前来拜访靖中先生,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阻拦了?”
冬青的声势够足,宋辞不紧不慢的拎出相府的腰牌。
守卫知宋辞身份,朝她行礼:“宋小姐,恕属下失礼,我等奉四殿下的命令守在南松苑,实在难以通融。”
守卫恭恭敬敬的,却并不后撤一步,铁了心的要将宋辞阻挡在门外。
宋辞收起腰牌,道:“我与你家四殿下相识已久,不若你们遣人前去通报一声,既然她在此,请我进去坐坐也是情理之中。”
良久,青石板上走下来一个人影,一片缥色的衣角出现在宋辞的视线里。
女子衣着简单,发上斜簪着一只玉色长簪,自青石板尽头缓缓而来。
是临阳城时,跟在齐玹昭身边的那个医师。
宋辞忙朝她挥手,开口乖巧唤一声:“余双姐姐。”
女子本朝这边走来,一打眼看见了宋辞,脚步不疾不徐。
走得近了,她看向宋辞。
于是宋辞再唤她的名字。
“姐姐,是我,我们曾见过的。”
余双打量一眼宋辞,歪头想了一会儿。
她走到守卫身旁,拨开横在前方的长刀,道:“让她进吧,她确是四殿下请来的客人。”
宋辞趁机朝前走一步,越过守卫,走在余双身侧。
脚下依旧是昨天那条小路,宋辞同余双踩着青石板路朝上走,开口问:“姐姐,我听闻靖中先生出事了,他如今怎么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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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双看她一眼,面上表情十分平静,道:“已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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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辞故作惊讶:“怎么会?是什么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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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双再看她一眼,答得干脆:“是昨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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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辞的眼睫轻轻颤了一瞬。
这些人昨晚就在此了,还好他们那时候没在此地耽误得太久。
她斟酌着词句,再一次开口:“先生大去,是因为染疾吗?”
余双摇头:“我一时说不清楚,你去了便知道。”
“只是南松苑中场面有些不好看,不知你可能受得住。”
宋辞回想了一下昨晚南松苑的模样。
确实不算好看。
只是场面再难看,她昨天也都曾看过了,宋辞神情不变,乖巧道一声好。
大概也想到了里面惨不忍睹的模样,余双伸出手来,轻轻拍她的肩膀。
“进去吧。”她推开院门。
院内的尸体早已经被人拖走了,小院也较昨晚整洁许多,屋门是打开着的,即使过了一夜,里面仍旧飘出阵阵的血腥气味。
宋辞抬手掩了掩口鼻,眉头紧皱着,在房门外不肯迈开步子。
倒不全然是故意佯装胆怯,她的确不太想再看一遍昨晚的场面。
“四殿下在里面吗?”
余双“嗯”了一声:“殿下正在里面探查凶手的线索。”
线索。
听闻余双这样说,宋辞想起昨夜那个被二人一齐拖走的人。
若是从那人身上查到些什么,说不定还能揪出与徐闻明一案有关的人。
宋辞朝旁侧退了一步。
余双看她:“不进去看看吗?”
宋辞又向后退了退:“我还是在此等四殿下出来。”
正说着话,齐玹昭从内走出。
见是宋辞,她的唇角略微弯起来:“小辞,你怎么来这里?”
“四殿下。”
宋辞朝她拜礼,应答道,“我今天外出时听闻靖中先生出了事,便想着来南松苑看看,不想殿下在此。”
齐玹昭朝外走出几步。
“我的旧友曾与靖中先生相识,因此多留意了南松苑的动静,只是不想……”
她平静的陈述着,眼角余光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余双,又将目光转回到宋辞身上,“靖中先生德高望重,仰慕先生的学生众多,我已着人将消息布下去,丧礼定在后日。”
与预料中的十有八九,齐玹昭将陈靖川的丧期定在今天,丧礼的确该是后日。
宋辞了然点头:“殿下可查出是何人害了先生?”
齐玹昭倒不隐瞒什么:“先生的死恐怕不是为人所害这样简单。”
是自鸩。
昨夜他们所想的没错。
齐玹昭见宋辞不说话,想她大概是在思虑自己才说的,于是道:“这里只剩收尾,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你……想看看,还是随我去余双那里坐坐?”
宋辞朝齐玹昭走近几步:“先生的事殿下已有定夺,刚巧我这几日有
件事一直想问殿下。”
南松苑的守卫未撤去,宋辞跟着齐玹昭与余双从后院一同乘了马车。
余双住在城郊一处十分不起眼的小院。
走入房中,她十分识趣的未打扰二人,跑到小院后面去摆弄草药。
宋辞为桌上的杯盏添了茶水,奉给齐玹昭,道:“殿下可还记得我曾与你提过的,徐景。”
齐玹昭点点头,没有说话,静等着她的下文。
宋辞继续道:“实不瞒殿下,长姐放在房中的账册我这几日翻过一遍,其中确有些端倪。”
齐玹昭并不相信:“当初归档的账册是大理寺和圣上都亲自看过的,小瑾更是查了许久都未能查出来的,你如何看出的端倪?”
宋辞沉了沉底气,应答道:“当初归宗大理寺的账册被人做过手脚,其中几笔较大的贪墨数额十分蹊跷,我翻阅时发现长姐在其间做了些标注,想是还未来得及告知殿下。”
纵然齐玹昭与徐景过去相识,她却拿不准齐玹昭是如何想的,不敢贸然将旧账册的事说与她听。
她观察着齐玹昭的表情,见她的眉头慢慢皱紧了。
她在考虑自己说的话。
齐玹昭沉默一会儿,起身从柜子后拿出一壶酒。
瓷壶撞在桌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似乎说起徐景的时候,她总是在喝酒。
齐玹昭倒一杯酒,笑着问宋辞:“那你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
酒壶放下,她又抬手给宋辞添茶。
“多谢殿下。”
宋辞忙轻声道谢,边伸手去接,“只是在此前,臣女想先问殿下一件事。”
“如果徐家一案真的有冤屈所在,且……证据确凿的话,殿下您可会帮徐家平反?”
齐玹昭避而不答,只是笑着看她:“如果他们真的有冤屈所在,你可会想尽办法为他们伸冤吗?”
宋辞微微敛了眼睫。
齐玹昭问的,无疑是她的私心。
毫无疑问,她正是怯懦,正是为明哲保身,所以才来找她。
齐玹昭一杯酒已下肚,见宋辞不说话,再开口:“其实不光是小瑾,徐景当年做皇兄的伴时,我们几人常在一处,算来我与他也相识许久。
“当初我们都觉得徐家不该会犯那样的罪,身在官场,虽没人能独善其身,但徐家的罪证凭空出现,证据又做得严密周全,令人找不到一时错漏之处,的确十分蹊跷。”
“只是这件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如今即使是徐家真的有冤屈……更多的人也并不会在意当年的内情是什么。”
齐玹昭将身子向后倚靠了一下,手中的杯盏空下来,她的眼睛却是清醒的。
“我劝过小瑾,如果现在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又何必去打破原有的平衡”
……可是如果,他是为别的而死的呢?
咬在舌尖的话语几乎要脱口而出,宋辞拿牙齿磨了磨唇下的软肉,终究没能将话说出口。
她只是沉默着,轻啜一口桌上的茶水。
好苦。
现在脱身还来得及,他们都是。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
直到余双走进来,侧首瞧一眼齐玹昭手中的酒盏,又走到桌前,拿起酒壶轻轻摇了摇。
“你又拿我的酒喝了。”
齐玹昭伸手去够:“你就放在柜子后面。”
余双避开她的手,将酒壶重新放在桌上,并不防着宋辞,道:“靖中先生的身边一直跟着那位小书童,你还未找到他的下落吗?”
齐玹昭手腕正搭在桌沿上,闻言指尖轻敲了敲桌面:“我已命人全力搜捕,京都内外方圆十里,他一个小孩儿总走不太远。”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