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近，大家都已经放了假。知青点的知青们都去大队开了介绍信，准备回家过年。
男生都是邻省人，提前几天就先走了，吴玲玲也先走一步，她考上了大学，迫不及待地想回家跟家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人一走，知青点便冷清了许多。
李丽丽和顾霜家里离得近，就在隔壁市县，所以多留了两天。
“回去又要被我妈拉着一起做大扫除，我还不如等腊月二十八再回去。每次回去就是当劳工，又要做饭又要洗碗洗衣，还要帮着给哥嫂带孩子。这哪是回去过节吗！比我在这儿还累。我不急着走。”顾霜剥着花生翻白眼。
江如雪笑了笑，没有评价。今天郑涛炒了一些花生，她拿了一些到知青点。
李丽丽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一边嚼一边赞同地说：“真是一样一样的！不帮着干活儿吧，那你可就成了活靶子，哪看哪不顺眼，侄子晚上尿床了都是我的锅。”
她倒在炕上，看着屋顶，叹了口气：“欸，我还是得好好复习啊，下次高考得拼一把，不然这辈子就在这儿老死了家里也不会帮忙，只会惦记着我寄回家的农货。”
江如雪咋舌，看来果然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她环顾四周，看到了林桂芳的床位：“欸，那林桂芳呢，她已经回家了吗？”
“她？”李丽丽坐起来朝她的位置看了看，“没呢，她往年都没回去过，东西都还在呢！”
“按她的性格，回去的话连褥子都得锁进柜子理，生怕我们用！”顾霜靠在桌子边接话。
“对哈，”李丽丽站起来，“我突然想到，她好像自从来了一次都没回去过呢！”
“她家里好像情况也不太好，好几个弟弟妹妹呢，回去估计也不好过，不然谁不想回家啊！”顾霜说。
“对了，”李丽丽忍不住给江如雪八卦，“她也是胆子大，最近好像又和何红霞小儿子勾搭上了，前天我们还看到两个人在路边说话。她也真是厉害，连何红霞那种人都敢招惹，上次挨的打都忘了！”
几个人又聊了会儿天，然后外面就响起郑涛的叫声，江如雪跟她们道别，在她俩挤眉弄眼的打趣中回去了。
涿山村这边的年节一般都是包饺子，做些炸物。
郑涛这两天已经开始准备了，先把分来的肉剁成馅儿，加入葱姜水，然后下锅炸成油炸丸子。
他做的时候江如雪在一边等着，刚出锅的丸子有些烫，味道的确不错。
她家乡一般都是清炖丸子，或者做丸子汤，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炸丸子。好吃是好吃，就是容易上火，她就吃了两个，下午嘴里就起了泡，再也不敢碰了。
在县城最后一场集市上他们买好了过年的年货，粉条、红纸、糖、杂货。供销社刚好进了一批羊毛线，江如雪买下，准备学着打毛线做点什么出来。
考虑到江如雪的口味，他们还备了糯和糯粉，到时候用来大年糕，做汤团。
江如雪围着红色的毛巾，在郑涛
的拥护下走在热闹的集市上，沸腾的年味和人声带来了节日的欢乐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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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要买的吗？”郑涛两手提着东西，问正在吃糖葫芦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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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如雪想了一下，“没了，清单上列的都齐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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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两个人一起在暖阳中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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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过，县城邮局的工作人员整理着办公室，准备回家过年。
“欸，老王，那堆东西是还没送啊？”
“啊，那个啊，前几天到的，没来得及送，先搁箱子里吧，等开年来再送！”
“行，那我锁门了啊！”
办公室安静下来，一封来自S市的信躺在箱子里，窗外的夕阳照在信封上，“江如雪收”几个字遒劲有力。
腊月二十八这天，天气晴好，各家各户都在发面准备做各种面食，空气里满是麦香味。
一个瘦高的男人微微佝着背下了汽车，他头发花白，但梳得很整齐，戴一副金丝眼镜，内里穿着中式长衫，外面是一件黑色的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蓝色的围巾，书卷气十足，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车上的人一路都对他侧目。
部分人下了车，汽车便开走了，继续往下一个地点开去。
江成儒拎起自己的手提箱，环顾脚下的这片土地。
这里说是一个汽车站，其实也就是一个比较大的平地，西侧几间平房，入口一个木牌，用红漆写着“前进公社汽车站”，因为时间久远，“汽”字的三点水已经脱落，变成了“气车站”。
其他在这里下车的人显然都是本地人，背着大包，手里拎着东西下车都娴熟地往外走，只有江成儒这个气质格格不入的、明显的外乡人还留在原地四处打量。
他就看了一会儿，周围的人就已经走远不见了。
路上有一层积雪，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一条小路被踩得黑黑的，融化的雪水和泥巴十分泥泞。
江成儒等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表，已经四点过了，周围空无一人，于是也离开了汽车站。
他缓慢地走在县城的路上，主街是由石板砖铺成的，没那么泥泞，但街上的店铺都已经关闭了。
江成儒打量着这些不高的楼房，眉头加深，对村子的情况降低了预期。
街上偶尔有几个路人，都是脚步匆匆急着回家的，江成儒拉着一个人问了问县城招待所的位置，在那人的打量中道谢离开。
他走了一公里左右，北方冰天雪地的环境让他的腿十分不适，之前的旧伤隐隐发痛。他忍着痛找到了招待所，招待所位于县城中心地段，离政府大院不远，再往东走就是县政府的牌子。
招待所总共三层，外墙青黑，招牌积了厚厚一层灰也每人清理，入口是对开的木门，跨过门槛进去，接待处后面压根儿没人。
江成儒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出来，天色太阳开始下山，他只好先把行李放在招待处桌子后面，先出去看看情况。
街上行
人稀少，他看了看，朝县政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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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大院里的人早就走完了，最后两天上班，心都不在工作上，下午三四点就开始收拾东西往家里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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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念和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仔细地查看每个办公室的门窗都关好了没，又去把井给盖上，然后才拍拍身上的灰尘，拿起自己的杯子，走出大门，准备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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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走过来，打断了他关门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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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你好！请问政府里还有人在吗？”江成儒看刘念和虽然穿着朴实，但也戴着眼镜，有股斯文气。
“你好你好！”刘念和走下台阶，握住伸过来的手，“大家伙都回去了，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刘念和看对方穿着讲究，又说着标准的普通话，这肯定是一个外地人，但是新年将近，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到前进公社来呢？
“啊，”江成儒确实有事相求，他开口问，“同志，我的确是有点事情，方便的话想跟你打听一下，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叫郑涛的人？”
郑涛？刘念和眼镜片下的眼神诧异，怎么会找郑涛这小子？
“郑涛？”刘念和笑着说，“听过，他好像是前进大队的大队长，不知道同志你找他有什么事情？需不需要我帮忙去找他？”
“不用不用，”江成儒摆手拒绝，“我就是问问，谢谢了同志。”话毕他就准备离开。
刘念和跟上他：“欸，这位同志！我看你像是从外地来的吧？你今天要歇在县城吗？准备住哪儿啊？”
说到这儿，江成儒停下，“对，我是准备今晚在这儿住下的。你看，就前面那个招待所。可是我刚刚在那儿等了好一会儿也入口也没看到人。”他露出为难的表情。
“哦，那招待所的接待员家里就在隔壁街上，我们这儿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所以她可能又跑回家了。”
刘念和跟他并行走着，到了一个岔路口，“这样，同志你先去招待所坐一会儿，我去把人给找来，咱这儿夜里冷，早点办了入住好休息！”
“谢谢谢谢！”
“对了，同志，我姓刘，怎么称呼你？”刘念和问？
“我姓江，叫江成儒，成功的成，儒是一个立人旁一个需要的需。”江成儒看着刘念和朝另一边走去，心里对这儿的印象终于好了几分。
过了十几分钟，刘念和跟一个胖胖的姑娘到了招待所。
“向红，你快给人家办好手续，然后把炉子升起来，再烧几壶热水。”刘念和冲那姑娘说。
“行，知道了！”那姑娘走到接待处后面，她长得很高，穿着花袄，路过江成儒的时候几乎和江成儒一样高。
江成儒把介绍信等材料拿出来，看了看刘念和面善的脸，心里却在猜想这人的身份，能指挥这姑娘做事。
手续办好后刘念和跟他道别：“那你好好休息同志。”
“好，好！谢谢谢谢！”
“对了，你吃饭了没？”刘念和突然想到，“隔壁街就有国营饭店，向红，还开着呢吗？”
“出门那会儿好像还开着，烟囱还在冒烟呢！”姑娘回答道。
“那你把东西放好可以去那里先吃个晚饭，暖一暖身体！”刘念和对江成儒说。
“好，好！”江成儒笑着回答，“行，我知道了，谢谢你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