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郑涛不让江如雪干家务活，但她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而且没有出现特别厉害的妊娠反应，所以还是会做一些事情，只是放慢了速度。
郑涛现在晚上不会弄她了，江如雪上午一般睡到自然醒，九点过的样子，起床吃过早饭后收拾一下家里，然后看看书，她让郑涛带她去了县城回收站，自己选了很多书回来打发时间。
每天早上郑涛都会把院子里的雪收集起来，给江如雪做一个小雪人，堆在柴禾垛上，江如雪起床后会来装饰它，有时候给它围一圈土豆皮，有时候用两颗绿豆当眼睛。柴垛上排了十几个神态各异的小雪人，算是一个消遣。
冬小麦播种之后大队已经没有多少农活儿，下午一般自己安排。
中午郑涛会从公社食堂打饭回来，有时候会陪着江如雪，她在屋里看书，他就在院子里劈木柴，要堆满一面墙，备足了过冬，或者去自留地里种一些蔬菜，菠菜、萝卜等，丰富江如雪的食谱。
大部分时候他会去县里，最近上面有大变动，他们也经常去开会。郑涛感受到了风向的变化，刘念和也跟他聊过。
郑涛开始考虑以后的出路。
既然让江如雪之后参加高考，那她考哪里？考回S市吗？那他怎么办，跟过去？过去他又能干什么呢？
之前他受刘念和的照顾，跟着他的朋友在H市呆过一段时间，学了开拖拉机，学了修房子，还跟着开了长途，帮着干了好几年，开拓了他的眼界，也攒下了自己的老婆本。
如果江如雪要上大学，不如去H市，至少他熟悉，如果她回S市，那完全是她的地盘，老丈人又是大学老师，他无法掌控的事情太多。
H市离S市就是隔壁省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半天的火车也就到了，是一个合适的发展地。
知青点的知青们也闲了下来，他们考试后对了答案，各自心情不一。大队里不同村的知青也在互通消息，有高兴的，有失落的。
知青们来自不同地方，之前接受的基础教育水平不同，大部分人考得不好，已经开始准备下一次考试了，虽然并不知道会不会有。
元旦过后，生产大队陆续有几个知青收到消息，让前去县城填报志愿，获得消息的人又高兴又紧张，高兴的是自己上线了，紧张的是还有志愿这一关，也非常关键，但几乎是凭着感觉写，充满悬念。
涿山村的知青还没有人收到通知，这几天知青点的气氛比外面的天气还冷。其他村知青上线的消息传过来，他们都期待着下一个人是自己，但是一天又一天过去，还没人来涿山村，他们上线的希望也就越来越低。
几人之中对完答案最高兴的梁贵安现在情绪尤其不稳定，有一天下午光着膀子到院子里砸墙，把大家都引出来，最后还是周平和另一个男生把他拉回屋。
星期五上午，这天大队没事干，大家都待在屋里。路上静悄悄的，只有风声。
突然，外面传来轮子滚动在雪上的声音，几个男知青立马出来查看，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骑着车过来，他们眼神期待地打开大门，神情紧张到极点。
男人骑了一路车，鼻子红红的，他看着几个青年，笑着问：“这里就是涿山村知青点吧？”
“是，是。”周平的声音发颤。
里面女知青们也听到动静都出来了，几个人正往这边走。
“那，请问谁是梁贵安同志？”
“我，”梁贵安放轻声音，害怕这是在做梦，见没有碎，又提高了声音，握住男人的手，“我，我是梁贵安，同志，就是我！”
“哦，恭喜你同志，你高考上线了，我这次来就是通知你们去填志愿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谢谢，好的同志，谢谢你。”梁贵安红着眼眶回答，握住男人的手久久不放。
周平扶着眼镜，“同志，还有其他人上线了吗？”
“哦，对的，谁叫吴玲玲？”
“我，我是吴玲玲！”吴玲玲走过来，眼睛里盛满惊喜。
“也恭喜你，吴同志，你也上线了。”男人对着他们俩说，“你们好好想想填什么学校，这周末截至，到县城办公室来找我填报。”说完他就准备离开。
“欸，等等！”林桂芳突然开口，“还有其他人吗？就只有他们两个？”
男人看了看林桂芳，又看着着其他年轻人，遗憾地说：“我收到的通知就是这两个人。”说完就骑着车离开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梁贵安和吴玲玲开始思考怎么填志愿，而其他人则是落寞，亦或继续发奋看书。
梁贵安信心满满，选了一所北京的大学，而吴玲玲则对自己的分数估计保守，她不在乎上多好的大学，最重要的是有书，所以她选择了一所中专。
快月底的时候，一行人敲锣打鼓地来到了知青点，给吴玲玲戴上了大红花，祝贺她被N省省会城市的一所中专录取。
大家脸上都露出笑容，为这难得的喜事高兴，顾霜和李丽丽摸着吴玲玲蹭喜气，大队书记郑国强还送来了五元钱的大红包，作为生产大队的礼物，出了大学生，他们也光荣，在县里也受表扬。
不过梁贵安落选了，他想志愿的时候其他人还给他提过建议，根据大家对的答案来估计一下，他却没有在意，他是工人家庭，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经成家，他一心想着要考到北京去，成为家族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光宗耀祖，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接到上线消息时的高兴现在成倍地反噬，梁贵安几顿饭都没有吃，整个人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男知青们劝了他两句，说明年可能也有高考，大家一起明年再战。
“你们明白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明白！”梁贵安吼着跑了出去。
他们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看自己的书，想着梁贵安出去散散心也好。
没想到下午有村民来叫他们：“你们快出来！你们是不是有个知青出去了，俺从县城回来的时候看到路上倒了个人，瞅着眼熟呢，像俺们村知青，你们快去看看吧，我们把人抬到卫生所了，额头流着血咧！”
几个人心下一紧，赶紧跑到卫生院去。
病床上的青年已经醒了，头上绑着绷带，双手捧着一个搪瓷杯子玩得开心，笑嘻嘻的，鼻子下鼻涕长流。
“你小子！”周平想给他一拳，害大家担心。
结果大夫拉着人示意到外面去。
“不是，怎么了大夫？梁贵安没事儿吧？”吴玲玲问。
“他是你们村的知青？”大夫是个中年妇女，也是从城里下来的。
“是，他叫梁贵安，是涿山村的知青，他高考落选了，最近心情不好，今天下午自己跑了出去，没想到就这样了。”周平解释。
大夫自己也有个这个大的儿子，看着门内动静不正常的青年，惋惜地叹气：“村民送过来的时候人挨了冻，额头有些，估计摔到石头上了。我包扎了一下，人醒过来就这样了，行为举止像个小孩，很可能是伤到脑子了。他这种情况我们也没条件医治，之后怎么办，你们和村里领导商量一下吧。”说完摇了摇头，走开了。
几个知青站在门口，看着门内梁贵安的举动，难以置信地消化着刚才大夫的话。
知青们和生产队书记、大队长、妇女主任等领导在办公室商量了半天，对这起事件惋惜不已，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就一个下午，怎么就成了这样！
最后还是郑国强拍了板，他吐了口烟：“你们，给他父母写封信，告诉他们梁知青的事。这也快过年了，就当提前给他放假。我们先开介绍信，让他们先把人领回去，到大医院去看看。这么年轻的一小伙子，能治还是要治！”
梁贵安也是N省人，信写出去后一个多星期，他的父亲踩着小年的点儿来到了涿山村。看到往日机灵的儿子变成了这副不理世事的顽童模样，无声地抬手抹泪。知青们帮忙收拾了梁贵安的包裹，送父子俩去县城坐车。
经历了这种事情，知青点的小年夜没有半分喜庆。
郑涛本来想瞒着江如雪这件事，怕她情绪受到影响，但这种事情他也瞒不住，江如雪往知青点一走就知道了。
她唏嘘不已，只能给知青点送了一些过节的饺子，跟吴玲玲她们聊了几句，然后和郑涛一起回了家。
她和郑涛上午在包饺子，本来还炖了一点猪骨汤，里面放了郑涛种的白萝卜，晶莹剔透的萝卜片没有纤维丝，特别甜，她沾着酱油能吃很多。
但今天晚上她的胃口显然小了很多，吃了三个饺子就说吃不下了。
郑涛皱着眉，哄着她再喝了一碗汤。
晚上江如雪躺在郑涛怀里，忍不住说：“我看到他爸爸就想到了我爸爸。”
郑涛拍着她的背，听她继续说：“自从爸爸下放，我已经好几年没有看到过他了。都不知道他变了没有，要是见面他认不认得出我啊？”
北方的炕烧得火热，郑涛又像个暖炉一样，她被温暖包裹，想到前不久给父亲的信里坦白了自己没有参加这次高考，还怀孕了。
欸，不知道爸爸会不会生气。
她昏沉沉地想，要是生气的话，这都是郑涛惹出的事，让他顶着……
虽然郑涛不让江如雪干家务活，但她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而且没有出现特别厉害的妊娠反应，所以还是会做一些事情，只是放慢了速度。
郑涛现在晚上不会弄她了，江如雪上午一般睡到自然醒，九点过的样子，起床吃过早饭后收拾一下家里，然后看看书，她让郑涛带她去了县城回收站，自己选了很多书回来打发时间。
每天早上郑涛都会把院子里的雪收集起来，给江如雪做一个小雪人，堆在柴禾垛上，江如雪起床后会来装饰它，有时候给它围一圈土豆皮，有时候用两颗绿豆当眼睛。柴垛上排了十几个神态各异的小雪人，算是一个消遣。
冬小麦播种之后大队已经没有多少农活儿，下午一般自己安排。
中午郑涛会从公社食堂打饭回来，有时候会陪着江如雪，她在屋里看书，他就在院子里劈木柴，要堆满一面墙，备足了过冬，或者去自留地里种一些蔬菜，菠菜、萝卜等，丰富江如雪的食谱。
大部分时候他会去县里，最近上面有大变动，他们也经常去开会。郑涛感受到了风向的变化，刘念和也跟他聊过。
郑涛开始考虑以后的出路。
既然让江如雪之后参加高考，那她考哪里？考回S市吗？那他怎么办，跟过去？过去他又能干什么呢？
之前他受刘念和的照顾，跟着他的朋友在H市呆过一段时间，学了开拖拉机，学了修房子，还跟着开了长途，帮着干了好几年，开拓了他的眼界，也攒下了自己的老婆本。
如果江如雪要上大学，不如去H市，至少他熟悉，如果她回S市，那完全是她的地盘，老丈人又是大学老师，他无法掌控的事情太多。
H市离S市就是隔壁省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半天的火车也就到了，是一个合适的发展地。
知青点的知青们也闲了下来，他们考试后对了答案，各自心情不一。大队里不同村的知青也在互通消息，有高兴的，有失落的。
知青们来自不同地方，之前接受的基础教育水平不同，大部分人考得不好，已经开始准备下一次考试了，虽然并不知道会不会有。
元旦过后，生产大队陆续有几个知青收到消息，让前去县城填报志愿，获得消息的人又高兴又紧张，高兴的是自己上线了，紧张的是还有志愿这一关，也非常关键，但几乎是凭着感觉写，充满悬念。
涿山村的知青还没有人收到通知，这几天知青点的气氛比外面的天气还冷。其他村知青上线的消息传过来，他们都期待着下一个人是自己，但是一天又一天过去，还没人来涿山村，他们上线的希望也就越来越低。
几人之中对完答案最高兴的梁贵安现在情绪尤其不稳定，有一天下午光着膀子到院子里砸墙，把大家都引出来，最后还是周平和另一个男生把他拉回屋。
星期五上午，这天大队没事干，大家都待在屋里。路上静悄悄的，只有风声。
突然，外面传来轮子滚动在雪上的声音，几个男知青立马出来查看，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骑着车过来，他们眼神期待地打开大门，神情紧张到极点。
男人骑了一路车，鼻子红红的，他看着几个青年，笑着问：“这里就是涿山村知青点吧？”
“是，是。”周平的声音发颤。
里面女知青们也听到动静都出来了，几个人正往这边走。
“那，请问谁是梁贵安同志？”
“我，”梁贵安放轻声音，害怕这是在做梦，见没有碎，又提高了声音，握住男人的手，“我，我是梁贵安，同志，就是我！”
“哦，恭喜你同志，你高考上线了，我这次来就是通知你们去填志愿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谢谢，好的同志，谢谢你。”梁贵安红着眼眶回答，握住男人的手久久不放。
周平扶着眼镜，“同志，还有其他人上线了吗？”
“哦，对的，谁叫吴玲玲？”
“我，我是吴玲玲！”吴玲玲走过来，眼睛里盛满惊喜。
“也恭喜你，吴同志，你也上线了。”男人对着他们俩说，“你们好好想想填什么学校，这周末截至，到县城办公室来找我填报。”说完他就准备离开。
“欸，等等！”林桂芳突然开口，“还有其他人吗？就只有他们两个？”
男人看了看林桂芳，又看着着其他年轻人，遗憾地说：“我收到的通知就是这两个人。”说完就骑着车离开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梁贵安和吴玲玲开始思考怎么填志愿，而其他人则是落寞，亦或继续发奋看书。
梁贵安信心满满，选了一所北京的大学，而吴玲玲则对自己的分数估计保守，她不在乎上多好的大学，最重要的是有书，所以她选择了一所中专。
快月底的时候，一行人敲锣打鼓地来到了知青点，给吴玲玲戴上了大红花，祝贺她被N省省会城市的一所中专录取。
大家脸上都露出笑容，为这难得的喜事高兴，顾霜和李丽丽摸着吴玲玲蹭喜气，大队书记郑国强还送来了五元钱的大红包，作为生产大队的礼物，出了大学生，他们也光荣，在县里也受表扬。
不过梁贵安落选了，他想志愿的时候其他人还给他提过建议，根据大家对的答案来估计一下，他却没有在意，他是工人家庭，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经成家，他一心想着要考到北京去，成为家族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光宗耀祖，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接到上线消息时的高兴现在成倍地反噬，梁贵安几顿饭都没有吃，整个人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男知青们劝了他两句，说明年可能也有高考，大家一起明年再战。
“你们明白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明白！”梁贵安吼着跑了出去。
他们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看自己的书，想着梁贵安出去散散心也好。
没想到下午有村民来叫他们：“你们快出来！你们是不是有个知青出去了，俺从县城回来的时候看到路上倒了个人，瞅着眼熟呢，像俺们村知青，你们快去看看吧，我们把人抬到卫生所了，额头流着血咧！”
几个人心下一紧，赶紧跑到卫生院去。
病床上的青年已经醒了，头上绑着绷带，双手捧着一个搪瓷杯子玩得开心，笑嘻嘻的，鼻子下鼻涕长流。
“你小子！”周平想给他一拳，害大家担心。
结果大夫拉着人示意到外面去。
“不是，怎么了大夫？梁贵安没事儿吧？”吴玲玲问。
“他是你们村的知青？”大夫是个中年妇女，也是从城里下来的。
“是，他叫梁贵安，是涿山村的知青，他高考落选了，最近心情不好，今天下午自己跑了出去，没想到就这样了。”周平解释。
大夫自己也有个这个大的儿子，看着门内动静不正常的青年，惋惜地叹气：“村民送过来的时候人挨了冻，额头有些，估计摔到石头上了。我包扎了一下，人醒过来就这样了，行为举止像个小孩，很可能是伤到脑子了。他这种情况我们也没条件医治，之后怎么办，你们和村里领导商量一下吧。”说完摇了摇头，走开了。
几个知青站在门口，看着门内梁贵安的举动，难以置信地消化着刚才大夫的话。
知青们和生产队书记、大队长、妇女主任等领导在办公室商量了半天，对这起事件惋惜不已，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就一个下午，怎么就成了这样！
最后还是郑国强拍了板，他吐了口烟：“你们，给他父母写封信，告诉他们梁知青的事。这也快过年了，就当提前给他放假。我们先开介绍信，让他们先把人领回去，到大医院去看看。这么年轻的一小伙子，能治还是要治！”
梁贵安也是N省人，信写出去后一个多星期，他的父亲踩着小年的点儿来到了涿山村。看到往日机灵的儿子变成了这副不理世事的顽童模样，无声地抬手抹泪。知青们帮忙收拾了梁贵安的包裹，送父子俩去县城坐车。
经历了这种事情，知青点的小年夜没有半分喜庆。
郑涛本来想瞒着江如雪这件事，怕她情绪受到影响，但这种事情他也瞒不住，江如雪往知青点一走就知道了。
她唏嘘不已，只能给知青点送了一些过节的饺子，跟吴玲玲她们聊了几句，然后和郑涛一起回了家。
她和郑涛上午在包饺子，本来还炖了一点猪骨汤，里面放了郑涛种的白萝卜，晶莹剔透的萝卜片没有纤维丝，特别甜，她沾着酱油能吃很多。
但今天晚上她的胃口显然小了很多，吃了三个饺子就说吃不下了。
郑涛皱着眉，哄着她再喝了一碗汤。
晚上江如雪躺在郑涛怀里，忍不住说：“我看到他爸爸就想到了我爸爸。”
郑涛拍着她的背，听她继续说：“自从爸爸下放，我已经好几年没有看到过他了。都不知道他变了没有，要是见面他认不认得出我啊？”
北方的炕烧得火热，郑涛又像个暖炉一样，她被温暖包裹，想到前不久给父亲的信里坦白了自己没有参加这次高考，还怀孕了。
欸，不知道爸爸会不会生气。
她昏沉沉地想，要是生气的话，这都是郑涛惹出的事，让他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