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怎么这么多?”安雄低声呵斥,给李香桂夹了一筷子白菜,“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李香桂不服气,还想说些什么,抬眼一看,安建业脸色黑沉得可怕,就不敢开口了。
    她喝了口南瓜粥,夹了一筷子白菜塞进嘴里,没滋没味地嚼着。
    吃完饭,安建业扫了眼桌上的人:“以后,谁都不准去安楚那里。”
    “爸……”李香桂想说什么,被安雄拉住了。
    回到房间后,李香桂拧住安雄腰间的肉狠狠打了个转。
    “哎呦!”安雄立刻躲开,“谋杀亲夫啊你!”
    李香桂一脸跋扈:“你什么意思?”
    “刚刚在饭桌上,你不帮我也就算了,还吼我!”
    “你傻呀,没见爸的脸色那么难看啊?”
    “你忘了当初是谁忙不迭去请的大队长,让事情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的了?”
    安雄一说这个,李香桂就理亏懊恼,她强词夺理:“我哪里知道安楚还留了一手啊?”
    “她从四眼田鸡没了后就在防着我们了。”李香桂信誓旦旦,“我当初就纳闷,四眼田鸡不是京城人吗,怎么一点家底都没有呢?”
    “合着,人夫妻俩唱双簧装穷酸呢!”
    安雄不太认同:“周蕴礼就算有些钱,那会儿给了彩礼又起了房子,也几乎都搭进去了。”
    李香桂白了安雄一眼:“那你说安楚她们娘俩去镇上买东西的钱票哪里来的?”
    安雄词穷,他哪里知道?
    李香桂正得意呢,安耀宗来了句:“妈,就算姑姑有钱票,那也跟咱们没关系了。”
    李香桂:……会心一击!
    “行了,耀宗说得对,少琢磨那些,赶紧睡吧。”
    “儿子,过去点,给爸让点位置。”
    安耀宗笑着往床里挪了挪。
    “好儿子,快睡。”
    说完,爷俩就双双躺下了。
    “我计较这些是为了我吗?”李香桂低声骂骂咧咧,吹灭油灯后,也上了床,“不知好赖!”
    吴惠兰看着儿子房间的灯暗了,才关上了窗户。
    “这个李香桂,仗着生了耀宗越发没有样子了。”
    “要不是她,咱们跟安楚也不会弄成这样。”
    “安楚再不好,也是我们的女儿,轮得到她一个外姓的嫌弃!”
    说到这里,吴惠兰就开始抹眼泪:“安楚也不是个好的,认个错能要了她的命吗?生生闹成了这样。”
    “都怪那个四眼田鸡,把安楚给教坏了。”
    “从前,她多听话啊。”
    安建业吸了口旱烟:“行了,这事以后都别说了。”
    吴惠兰走到床边:“他爸,我寻思着,要不要找爹出面说和说和,安楚可听她爷的话了。”
    “找爹出面干什么?”安建业不高兴地说道,“爹年纪大了,少让他操些心。”
    “行了,睡吧。”安建业放下旱烟筒,脱下鞋子往床上一躺,不再开口。
    “我这不是……”吴惠兰还想说些什么,安建业翻了个身,直接不理会了。
    吴惠兰吹灭油灯,摸索着走到床边:“我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安楚那妮子,给周西买什么白网鞋,我们耀宗都没有呢,没良心!”
    晚上的风有些大,吹得安楚院子里的桂花树花枝摇曳,阵阵桂花香穿过半开的窗户送进安楚的鼻子里。
    这一瞬间,安楚的脑海里出现了很多跟桂花有关的点心吃食。
    安楚摇头失笑,她有多久脑海里没有出现过这些闺阁女儿时消遣时光的东西了。
    “妈妈,你笑什么啊?”安西拿起新买的毛巾,犹豫了又犹豫,还是问道,“妈妈,我能拿破布擦脚吗?”
    这崭新的毛巾,她实在不舍得用来擦脚。
    先擦脸,等用旧了再擦脚不行吗?
    “你想给安耀宗用?”安楚擦好脚,随口问到。
    安西:……用!
    倒了洗脚水后,母女俩一起躺到了床上。
    “妈妈,你刚刚在笑什么啊?”
    “没什么,我就觉得院子里的桂花很香。”
    安西:……她能说,她其实不太喜欢这棵桂花树吗?
    据说,渣爹选择在这里起房子,就是看中了这里有棵桂花树,他觉得有生活情调。
    对此,安西只想翻个白眼,再奉送两个字给渣爹:矫情!
    对了!
    安西猛地从床上坐起,差点忘了,她要把渣爹留下的集邮册找个地方藏好,免得渣爹回来后把它拿走了。
    那可都是钱!
    这集邮册要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又被渣爹拿走了,她得抽死自己!
    “怎么了?”安楚见安西一惊一乍的,连忙问道。
    “妈,你如果有贵重的东西,会藏在哪里?”
    “贵重的东西?”安楚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家里还能有贵重的东西?
    最贵重的不是她们卖野猪得的钱,和后来“打劫”得来的一些钱票吗?
    藏这些的话……
    安楚循着香味看到了外头枝繁叶茂的桂花树树影。
    “我应该会藏在树上吧。”安楚说道,“藏到树梢上,常人上不去的地方。”
    安西:……那么厚的一本集邮册,藏在树梢?那风一吹掉下来,砸到人怎么办?
    关键,那么高的地方,她也上不去啊。
    算了,她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安西下床,重新点了油灯,拉了拉五斗橱最下面的抽屉。
    没拉开。
    安西:……这玩意儿就从来没有顺溜开过一次!
    “你找什么呢?”安楚走过来,用巧劲帮安西把抽屉打开。
    安西扒拉开一堆破布头烂袜子,从底下拿出一本封面上印着国徽的缎面册子。
    安楚恍然:“你要藏的是这个本子吧?”
    “是啊。”安西小心翼翼翻开册子,里面有盖着邮戳的,从信封上揭下来的邮票,也有全新的,各式各样的邮票。
    安西有些激动地一页页翻过,她看的不是邮票,是钱!
    “藏这个的话。”安楚看了眼房梁,“可以放在房梁上。”
    安西抬头:“放在那里,会被老鼠啃吧?”
    “你拿个盒子装起来就好了。”安楚听到家里有老鼠一点反应也没有。
    笑话,她是大将军,能怕老鼠吗?
    “家里老鼠多吗?”安楚状似随意地问道。
    安西摇头又点头。
    安楚:……几个意思?
    “从前咱们家里基本没吃没喝的,老鼠也不太爱光顾的,现在嘛,就不一样了。”
    “以后卧房不准放吃的东西。”安楚说道。
    “好!”安西笑着回答。
    嘿嘿,妈妈胆子真小,害怕老鼠,她可一点也不怕,饿的眼冒青光的时候,老鼠都是肉呢。
    当然啦,她没有吃过老鼠肉,笑死,她没有人老鼠灵活,根本抓不住人家好么。
    安西记得李香桂有个藏钱的饼干盒子,她听李香桂念叨过,说她妈就留下了一堆破烂。
    找到了!
    这个饼干盒用来放集邮册正正好。
    安西打开饼干盒,里面放着一封信。
    渣爹的信!
    安西来不及反应,信就被安楚拿了过去。
    安西:……怎么办?
    这很可能是渣爹寄过来的,要跟妈妈离婚的信。
    妈妈现在的状态很好,再次看了信后,会不会又受刺激啊?
    安西惴惴不安地观察着安楚的反应。
    安楚能有什么反应?
    她就是想通过信件了解一下“安楚”过往的生平。
    结果,她展开信后,发现,她,不认识!
    倒也不是完全不认识,就是这字吧,它就像是脱掉了厚厚的外衣,就剩几个笔画了。
    连蒙带猜的,这信,安楚看了个半懂半不懂。
    她把信递给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安西:“你想看?给你。”
    安西立刻接过这封著名的,在李香桂口中证明渣爹真的是个渣渣,证明她妈遇人不淑,证明她是没人要的小孩的渣信。
    然后,呃,她忘了,她,不识字。
    这就有些尴尬了。
    安楚等着安西读信呢,见安西脸上的表情跟她刚刚如出一辙,明白了,安西跟她一样,不认识这些字。
    “妈妈,我还小,我认不全这些字。”安西略有些羞耻地把不识字的原因归咎在年龄上。
    安楚点头,“我送你去上学吧。”安楚提议。
    正好,安西上学后,她能用检查功课的名义偷偷认字。
    要了解一个地方,最好是从这个地方的风俗和历史着手,她得先认识这里的文字。
    安西不可置信地看着安楚。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她妈妈说要送她去上学?
    像安耀宗一样背着书包去上学!
    以后,她会成为跟锦书嬢嬢一样的有学问的人,对吗?
    安楚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对安西来说有多珍贵。
    这是安西重生回来后都不敢奢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