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个学姊说她好有个性。
    隽琪现在很想告诉那个学姊,「有个性很好,没个性也很好,最怕的是像她这种,看似有个性,但有时候又莫名其妙丢掉原则的人。」
    爱会让被爱的人变可爱。
    爱也会让想爱的人变不可爱。
    她很想老老实实的告诉凌劲捷说:「对,我想你,所以我要回去。」
    可是她做不到。
    怕被发现,怕被看穿,所以什么都不敢讲,什么都不敢做,披着个性的外衣来保护胆小的内心。
    一年的时间没有让她淡忘,反而因为沉淀让心思更鲜明。
    她没忘记他,而他……隽琪看着租屋内大大小小的、他从台湾寄过来的东西,不能说不感动,只是,绝对不甜蜜。
    明明可以回家了,她却为了那个可笑的理由辛辛苦苦的还捱在纽约。
    一天很长,她得想办法打发时间。
    跑去大都会歌剧院听夜间免费音乐会,在公共图书馆耗去一整个白天,去莎士比亚公园看戏剧,被小佩拉去参加同性恋日游行,在东河岸的餐厅看了一年一次的国庆烟火。
    等到时间到了,才终于上了飞机。
    离开北美,朝东亚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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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家早从前两日便有一种迎接大人物的气氛。
    凌劲捷自然是高兴的,但是不到尹大中那样,兴奋到有点过头的地步,不但请清洁公司来把家里里里外外包括院子通通打扫了一遍,只差没有要挂上大红挂布宣告我们家的女儿今天要回来。
    虽然说是如此的亢奋非常,但是隽琪回家当天,尹大中却还是要工作--桂冠接了一个来台湾旅游的香港团,四天三夜的行程,行程是早排好的,要改也来不及,虽然不愿意,他还是得含泪出发。
    隽琪飞机落地那天,桂冠有种微妙的气氛。
    苏怡芝、谢书安、林昭宇、姚若梅……都还在职,也都透过尹大中那张大嘴知道隽琪要回来过暑假。
    下午的时候,苏怡芝首先过来,在凌劲捷的桌子上放下一个精巧的纸袋,「帮我拿给隽琪。」
    「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我觉得不会。」
    他挑了眉,「妳觉得?」
    虽然同事已久,不过苏怡芝一向有点不按牌理出牌,他担心她送的东西会影响隽琪……彷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她笑了出来,「放心,隽琪是大人了。」
    「妳送她……大人的东西?」
    「你简直像隽琪第二个爸爸。」
    苏怡芝笑着打开袋子,从纸袋中拿出精美厚纸盒,打开,小心翼翼取出。
    梅梅哇了一声,「好浪漫喔。」
    是只玻璃苹果。
    隽琪高中时候很迷一出日剧--恋爱世代,木村拓哉演的,里面那颗透明苹果贯穿整出戏,代表着男女主角的情意。
    他曾经为了这颗苹果跟隽琪花了一整天在台北找,两人找到筋疲力尽,却没发现有人卖。
    「妳怎么知道这个东西?」
    大概是六、七年前的戏了,隽琪跟苏怡芝还没认识那么久。
    「妳不知道女生最爱聊天吗?」她一脸理所当然,「我前几日刚好看到,所以就买了,算是提早祝她生日快乐--她是七夕生的没错吧?」
    「对。」
    「那不就好了,既然早晚都会送她,早点让她高兴一下也好,至少让她知道,有人记得她生日。」
    「妳别把我讲得这么失职。」
    「去年是林昭宇替她庆生的。」苏怡芝扳着手指数,「前年是我,大前年是谢书安,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你跟老板却连三年不见人影,有家人跟没家人一样,真不知道隽琪是怎么长大的。」
    拐弯抹角骂人的功力还真厉害。
    凌劲捷皮笑肉不笑的回答,「我想隽琪会很喜欢这颗苹果。」
    「那当然,女生就是女生,不管怎么样,她始终是个女生,既然你们对她这么粗心大意,那么,我只好多多关心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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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小佩香港家中住了两天之后,隽琪才又坐上回台北的班机。
    落地,等行李,叫出租车--一样的闷热空气,一样的艳阳曝晒,但就是有种熟悉的感觉。
    终于,车子驶入尹宅坐落的小巷子。
    她付了钱,从随身包包中拿出钥匙,在将钥匙插入门孔之前,她还看了一下手表,两点四十五分。
    右手轻轻一转,发出喀啦的声音。
    推开门,是阔别已久的一切--绿色的纱门,门旁的木头椅,檐廊一向是她打发时间的好地方……大厅的月历的七月十号被打上一个大大的符号,上面是凌劲捷的字迹,「隽琪回来。」
    小白板上有两个人的字迹。
    老爸写着,「回来后打个电话给我。」
    凌劲捷只有两个字,「一样。」
    懒人,隽琪想,居然省那几个字的时间。
    不过,这也很像他做事的方法,能一个小时做完的,他不会花两个小时,能用简单的词汇表达的,他就不会弄个长篇大论出来,十二个月说长不长,但已经足以让她对这一切产生一种小小的怀念感。
    不是陌生,而是一种好久不见的熟悉。
    她放下行李,拿起家用电话先拨了老爸的手机,嘟嘟几声后,尹大中略带神经的声音传过来,「隽、隽琪?」
    她忍不住觉得好笑,居然还结巴,「嗯。」
    「累不累?」
    「不会。」
    「吃过午饭没?」
    「我在机场吃过了。」现在是下午快三点,她最不能挨饿了,怎么可能还没吃中餐,「爸,你不要这样,搞得我好紧张。」
    「我、我怎么样了?」
    「没事,我要挂电话了,你回来的时候我会在家,这样好不好?」
    哄完神经老爸,隽琪拨了凌劲捷的电话。
    才响两声,电话那头立即传来很爽朗的声音,「小毛头,回来啦?」
    「干么叫我小毛头啦?」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妳比学期结束晚了十几天回来,跑去哪玩了?」
    她的唇角浮现一丝丝的笑意--高中时候有次她晚回家,他就是这样问的,跑去哪玩了?
    不过那次他是有点生气的,这次,却是纯粹的玩笑。
    他知道她会先去香港,她告诉过他的。
    「美国的同学家,香港的同学家,接受贵宾般的招待,同学的爸妈问我很多关于台湾的问题,以前读什么学校,参加什么社团,还说没有看过这么可爱的中国女孩子,叫我学期开始前一定要再去一趟。」
    「什么同学?男生?」
    似曾相识的语气让她忍俊不住的微笑,「凌劲捷,你未老先衰,讲话的内容有够像我爸,以后当你的女儿一定很惨。」
    话筒中传出大吼,「不准这样讲!」
    电话那头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她听出来,有苏怡芝,有梅梅,然后还有,唔,林昭宇。
    「隽琪,等一下,别挂。」
    凌劲捷好像在跟他们说些什么,一阵杂七杂八的讨论声,大概两分钟过去,电话终于再度被拿起。
    「隽琪,妳累不累?」
    「不会埃」干么都问她累不累啊,她是从香港飞来的,又不是从纽约,何况,她才二十多岁呢。
    「隽琪。」梅梅的声音一下冲入耳朵,「我好想妳。」
    「我也想妳。」
    「姚若梅,妳是土匪啊,这样抢电话的。」
    「哇,怎么这么热闹?」谢书安的声音。
    「你回来得正好,我们商量晚上要帮隽琪接风的事情。」
    「喔,对了,隽琪今天回来。」
    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交杂着透过电话筒传来,有人纯粹在起哄,也有人要讲正事却一直被打断,听起来热闹非常。
    终于,电话又回到凌劲捷手上了,「妳先休息一下,晚上七点在『海滩』集合。」
    「嗯。」
    「那么,」他的声音带着某种隽琪无法解读的笑意,「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