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北城夜未眠 > 第 69 章
    那一晚,在北四环出租屋客厅的沙发上,陆政原原本本将自家老爷子的事儿讲给她听。

    程若绵才知道,他爸爸和妈妈很早就离了婚,离婚后老爷子很快娶了新人,而第二任老婆方筠心,是在混乱中上位成功。

    老爷子混乱的“感情”状况,让陆家几个孩子深受其害,次子甚至出走南方,改了名改了姓,几年都不回来一趟,近乎于与家庭决裂。

    “越是唾手可得,越应该保持警惕,”陆政道,“况且,那些人我也瞧不上,所以那么多年一直单着。”

    程若绵歪靠在他身边,若有所思,“……我懂了,所以,对这些人和事保持距离,能给你安全感。”

    “让你觉得,自己不会变成你爸爸那样的人,不会深受其害,更没有弱点。”

    没心没肺,冷酷无情,是他保护自己的手段。

    陆政从没有深究过自己的心理,被她这么一说,凝神细忖,“……应该是这样。”

    “那你当时对我……”程若绵幽幽地说,“看那个架势,我还以为你是个惯犯了。”

    「业务流程」极熟练,起了心思,就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她跳进去。

    陆政笑一息,偏过头看她。

    沙发旁落地灯的光华映着她半边身体,也许是卸下了这么久以来压在心底的魔障的缘故,她脸上是种轻松而不设防的神情。

    特别是此刻刚洗完澡穿着睡衣,单纯清澈的眼神望着他,听他讲述那许多,倒像极了专心致志聆听睡前故事的小女孩儿。

    他眸光微动,屏息凝住她,不由自主说,“我爱你。”

    怪他把这里布置得太温馨,茶几上,香薰蜡烛随着窗户缝隙透进来的风微微摇曳,一切都是那么温暖而舒适,程若绵心里软得不像话。

    察觉他要倾身压过来,她还是往后退,蹭到沙发角落里,下巴微收,一双清透的眼莹莹望住他。

    陆政还是笑,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低声,“……碰碰手总可以吧?”

    程若绵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

    白衬衫袖筒挽在肘处,露出匀称流畅的小臂肌肉线条,那只手手背青筋蜿蜒,彰显着成熟男人隐而不发的力量感,而他英俊的脸,面色是一贯的沉稳,眸光一寸不错地凝着他。

    在等待着她的回应。

    程若绵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试探似的,把手给过去。

    轻轻搭到他掌心。

    炙热

    粗粝的触感。

    她全身细胞都屏住了呼吸,陆政缓缓握住了她的手。

    白皙柔嫩的,被完全包裹住。他指腹摩挲而过,带来一阵一阵酥麻,蜿蜒直达心底。本是轻柔的,重新试探着接触似的,却很快变了意味,力道似有若无变得时重时轻。

    程若绵受不住了,试着往后抽,意图把手抽回来。

    陆政却往上圈住她手腕,一把把她拉到了怀里。

    她小小啊了一声,跌入他臂弯中。

    被他紧紧抱住。

    她本是要挣扎,可力道还没完全形成,彼此体温相贴,那感觉难以言喻,她缩了缩肩膀,没动弹。

    不知是谁的心跳,一声猛过一声,咚咚地跳。

    能感受到彼此呼吸时轻微起伏的胸膛。无声地抱了好一会儿。程若绵能感觉到耳侧他的呼吸。

    她默了默,“……你要不要回去啊?把你姐姐扔在瑞和,是不是不合适?”

    陆政收紧了臂弯,“还操心这些?”

    他声音都哑了,说话时微微的气流拂过她耳际,让她缩了缩脖子。

    “别动。”

    也不知是不是气氛太热,太一触即发,程若绵也不由放轻了声音,“我说真的,你还是快回去吧。”

    “……你想不想见见她?”

    “嗯?”

    “……也许你见过了,在文旅局碰见你的那天,她就在副驾驶,”陆政道,“不过雨太大,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原来,原来副驾驶是他姐姐。

    程若绵心里松一口气,不过,眼下她也知道了,以陆政的性格,断然不可能一面爱着她,一面跟别人相亲。

    “……改天吧?”

    “嗯。”

    又抱了一会儿,她能感觉到他体温越来越高,不由地小声警告,“你到底走不走啊?”

    “我还要睡觉呢。”

    她补了一句。

    陆政哑声笑,“知道了。”

    他终于缓缓松开她。

    接触到他的眼神,程若绵才察觉出危险,幸好一直在劝他走,如若不然……

    她拉着他起身,推着他往外走。

    把门打开,也不看他,“再见。”

    -

    陆政下楼点了根儿烟,抽完了,才自己开车回了瑞和。

    那一夜他都没睡安稳,总觉得臂弯里空荡荡的,抓心挠肝地觉得干渴。

    没睡安稳的

    不止他一个。

    也不知是不是室内暖气太充足,程若绵半梦半醒间总觉得仿似陆政在抱着她,热烘烘地烤着,让她觉得热觉得渴。

    迷迷糊糊下床喝了几次水。

    接下来那几天,陆政每日雷打不动来接送她上下班,没有应酬安排的时候会留下来跟她一起吃饭。

    程若绵能感觉到,晚上要让他离开,越来越困难了。

    但她若真是执意要他走,他也不会强求留下,只是低眸笑看她,说,“知道了。”

    中旬的时候,程若绵领了个出差的任务。

    去南方某个小城拜访一位隐居的艺术家,她要跟对方好好聊聊,以期获得将对方的作品在加拿大展出的资格。

    她带了一个下属一个实习生,二个人一起飞往南方。

    水乡小镇,今年冬季多雨。

    安顿下来之后,程若绵先在小镇里转悠了一天,仔细感受了这里的氛围,第二天才独自登门拜访。

    那位艺术家十几岁时便凭借着惊人的木雕技艺蜚声业内,这会儿已然千帆过尽隐居了,才不过二十出头。

    程若绵敲门进入小院。

    骤雨初歇,屋檐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滴水。

    小院角落檐下躺椅上,有个人穿戴着皮质的围裙躺在上头,草帽遮面。

    地面潮湿,地砖缝隙里长满了青苔,脚下有些打滑,程若绵稳住身形小心翼翼迈步,偶尔打滑的一下,还是吵醒了躺椅上的人。

    裴青山把草帽拿下来,撑起上半身眯眼循声看。

    一个身穿西装套裙的女孩半弯着身,用纸巾擦拭小腿后面飞溅上来的泥点,抬起头来,冲他微微笑了一下,“您好,我是代表「望青山」过来的,我叫程若绵。”

    她戴着副银丝边眼镜,长发柔顺,整个人温柔清透,极衬雨后初霁的景色。

    派个这么漂亮的人儿过来……

    裴青山笑了下,“美人计啊?”

    程若绵略一顿,随即展颜一笑,不紧不慢,“您可以这么认为,如果美人计对您有用的话。”

    裴青山看了她一眼,调转头回屋里,“找我什么事?”

    程若绵随着他进到老式的堂屋,详略得当地为他讲述了此行的目的,以及落地在加拿大的展览是何规格何主题。

    裴青山漫不经心地听了好一阵儿。

    末了,也不发问,也不表态。

    程若绵礼貌询问他意下如何,他上下打量她这一身职

    业装束,笑说,“像您这样的人,不应该是在北城的收藏圈、文化圈沽名钓誉呢么?跑来邀请我做什么?我那些个作品,不值钱。”

    “您的作品是一方特色的代表——”

    她知道,像这样的艺术家,总会有些刁钻古怪的坏脾气,是而事先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条理分明不卑不亢同他讲。

    又被打断,“我知道一个人,老周,他之前经由你们的运作,参与了在哥本哈根的展出?”

    “是的。”

    “是谁想到要邀请老周的?我要那个人来跟我谈。”

    “是我。”

    程若绵微微笑着,“那是我毕业进入「望青山」后,第一个独立负责的项目,早在本科念书期间我就注意到了他,那样在细腻之处隐隐透出磅礴气势和生命力的作品,被埋没了实在可惜。”

    裴青山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手一伸,简短地,“名片。”

    程若绵起身,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交到他手中。

    “你走吧。”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程若绵不太有把握,告辞走出两步,又返回身来,“请问,我明天可以再带着实习生来一趟吗?拍一拍您的工作间,为后续展出的前期宣传做准备?”

    裴青山没作声。

    程若绵意会到,大约是不拒绝的意思。

    由是,第二天她带着下属和实习生登门拜访,拍摄了一组照片。

    临走前,裴青山送给她一个小木碗。

    她珍藏地包了两层,放进行李箱。

    当晚,在高铁站,她与下属们道别,她们回北城,程若绵则拐道回了趟老家。

    -

    小半年没回了,趁着出差提前结束,她打算在家待两天。

    因为她工作完成得超出预期,副总爽快地给她批了假。

    程雅琴下班回来看到她,又惊又喜,把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啧啧称叹,“这才几个月不见,怎么感觉你又变样了?”

    程若绵无奈地笑,“难道又成熟了?”

    “可不是,而且,好像比毕业后回来的那一次,开心了不少?”程雅琴洗手打开冰箱,盘算着晚上做点好吃的。

    “也许吧。”

    两个人聊着些这段时间以来的大小事,很快做好一餐饭。

    程雅琴打开电视当背景音,给她夹了块排骨,问起,“又调回北城工作,你舅舅没有再骚扰你吧?”

    “没有。”

    前

    几天听尚策说,程阳平好像马上要被调回原籍了,他年纪大了,不适合再继续做司机的工作。

    “过的怎么样?和慧慧是不是又可以重新一起玩儿了?”

    “嗯,还挺好的。”

    “不过北城天气干燥,你得多注意,加湿器什么的得常备着。”

    “妈,你别操心了,过了年我都22了。”

    程若绵笑说。

    “还是小孩子呀,”转念一想,“不过也是,都当总监啦。”

    也不知是不是眼看着女儿一天一天更加成熟,靠着自己在外地安身立命了的缘故,每次联系,程雅琴都会不自觉提起她小时候的事。

    这会儿也是一样,话语中满怀着怀念和不舍。

    程若绵默不作声听着。

    说着说着,程雅琴忽地想起来,“哦对,前几天我请人来做了个深度保洁,又在抽屉底下缝隙里找到一张你小时候的照片。”

    程若绵也起了兴趣,“哦?什么样的?”

    “妈妈跟你提过的,小时候带你到北城去看升降旗仪式,你走丢的那次。”

    程雅琴从电视柜下翻出相册,抽出一张递给她。

    照片上,冰天雪地里,穿着红棉袄的小女孩站在旗杆前,歪头比着剪刀手。

    “这时候我多大?五岁?”

    “嗯,五岁多。”

    程若绵低头细细看了好久,“我能带走吗?这张照片?”

    “也好,你离家那么远,是得在自己住处放点小时候的东西。”

    话是这么说,程雅琴心里也知道,女儿已然长大立业,大概也快在北城安顿自己的小家了。

    她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柔声说,“不管你在哪儿,以后要跟什么人结婚,在哪里生活,妈妈这儿永远保留着你的房间,这儿永远也是你的家。”

    程若绵抱住她的腰,蹭了蹭脑袋。

    程雅琴笑了笑,“如果遇到合适的人了,记得带回来给妈妈见见。”

    “嗯,会的。”

    -

    程若绵去出差的这几天,陆政还是偶尔往北四环她的住处去一趟。

    给她的花花草草浇水,顺便把衣柜和油烟机也换了。

    整个空间里都隐隐氤氲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温暖柔和。

    周末这天午后,他自己开车过来。

    从瑞和她的书房里又带了几本书来,打开阅读角的落地灯和阅读灯,陆政坐在她常待

    的单人沙发上翻看。

    日暮西垂。

    他又翻到了那本辛波斯卡的诗集。

    检索目录,翻到程若绵曾提过的《喜剧的序幕》。

    「他把船拖上山顶,等待海平面上升到这里」。

    她管这叫做,喜剧里引人发笑的滑稽举动中隐藏的悲剧内核。

    陆政细细感受。

    放下了工作、家族事务和所有的一切,细细感受她说这话的模样。

    她有着敏感细腻的内心。

    美好、坚韧,又有着非凡的共情能力。

    兀自出神时,手机响了。

    陈晋鹏的来电。

    “阿政,来玩吗?这一两周都没见到你的影子,该聚聚了吧?”

    陆政本想拒绝,这时候听到了电话那头有女人在喊陈晋鹏,陈晋鹏一叠声地哄着来了来了。

    “……谁在喊你?”

    “当然是我家小雅。”陈晋鹏乐呵呵地,“喊我打牌呢,刚交到她手上一局,这就不会打了,要我去解救她呢。”

    -

    “阿政。”

    陈晋鹏冲他招手。

    包厢里烟雾缭绕,说笑声袅袅,听到声响,一众人都站起身,“陆先生。”

    陆政微点头,径直走到已经站起来的陈晋鹏身边,道,“我要借一会儿小雅。”

    陈晋鹏大脑宕机了几秒钟,脸色变得苍白,抬手虚弱地一指,“沙发那儿补妆呢,我去喊她。”

    他走到小雅身边,附耳跟她说了两句,小雅睁大了眼,循着他指的方向往回去,陆政已经抬脚往露台上去了。

    小雅这辈子都没这么慌张过。

    穿上大衣,手紧紧攥着前襟,越过门檐,走到露台上。

    靠近露台栏杆的藤椅上,陆政坐在那儿,正拢手点烟。

    小雅轻轻呼了口气,轻手轻脚走到他面前,强自镇定地笑一笑,“陆先生,您找我?”

    陆政没看她,只是看着栏杆外北城无边的夜色,淡淡地说,“坐。”

    “不用了吧。”

    小雅弱弱地赔着笑脸。

    “坐吧。”

    陆政看她一眼,“有事儿问你。”

    原来是有事儿。

    小雅心下稍稍舒了口气,“您请讲。”

    “之前程若绵去了趟你那儿?你跟她聊什么了?”

    “……也没……”小雅仔细回想,好像也没聊什么特别的,但小

    心翼翼看了眼陆政的脸色,她改了口,“……好像就是说起,她又住回瑞和公府的事。”

    “说仔细点。”

    小雅搜肠刮肚,把能记起来的都讲了,包括什么生孩子、什么相亲,不一而足。

    “后来,鹏哥突然过去了,绵绵就走了。”

    越听,陆政脸色越凝重。

    末了,他一言不发抽着烟望着夜色出神。

    小雅也不敢出声询问,双手搁在膝盖上,坐得板板正正,努力假装自己是这露台造景的一部分。

    过许久,陆政摁熄烟,重新点了一根儿,才道,“陈晋鹏对你好吗?”

    小雅猛猛点头。

    心里却在拼命尖叫,陆先生问这话什么意思?他总不会看上她了?不应该啊,他都没正眼瞧过她。

    “那你会不会觉得,他高高在上?”

    小雅定住了好一会儿,笑了出来,“我没太懂您的意思,他,鹏哥,本来就……”她没想出合适的词儿,换了个说法,“我本来就是要伺候他呀,他挺温和的,对人挺好的。”

    本来就是要伺候他……

    陆政想起了陆英姿说的话。

    她说,你们圈里这些男人,个个自觉自己高人一等,看上什么就直接拿,想要什么就差人安排……

    也不怪程若绵总觉她自己和小雅一样,他得到她的方式,跟陈晋鹏得到小雅的方式恐怕没什么区别,甚至,也许他手段更冷酷些。

    小雅圆润地融入了圈子,自洽。

    程若绵的性子,当然无法接受这样的角色。这么想来,跟着他的那一年半,她必定相当煎熬。

    “你跟她最近有没有联系?她心情是不是好一点了?”

    话到这儿,小雅终于回过味儿来,陆先生叫她来,是为了从她这儿了解程若绵的想法。

    她听陈晋鹏提过一嘴,陆先生最近在追绵绵。

    “最近没怎么联系,但上次她去我那儿的时候,心情很不好,”知道了事情由头,小雅胆子大了些,“……她大概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反抗你,很沮丧。”

    “嗯。”

    陆政无意再多说了,“你去忙吧。”

    小雅如蒙大赦,连忙起身,鞠了一躬,紧步离开。

    -

    陆政在露台上又坐了许久,久到觉得凉,才起身离开俱乐部。

    回到瑞和。

    他洗了澡换了身儿衣服,本来是在二楼客厅沙发上处理工作,待着

    待着莫名觉得不安,转了一圈,最后是去了程若绵的书房。

    他给程若绵发了好几次消息,她都回复得特别慢,打电话过去,会直接被摁掉,她说是在陪妈妈,不好一直看手机。

    他当然理解,可还是觉得焦虑。

    他的生杀大权现在全权握在她手里,他丧失了唯一一条保命用的措施:「命令」。

    不能命令她必须24小时回复他,不能命令她马上回到他身边。

    拉开书房抽屉,翻看她的照片,点开语音条,把她那句“我到家啦,先不跟你说了哦。”反复听了无数遍。

    这时候家里的安保上来敲门,说是郁景明带着郁小麦过来了。

    郁小麦是第一次来这儿,兴致满满地到处看。

    郁景明熟门熟路到酒柜旁给自己弄了杯酒,也递到客厅沙发上的陆政手里一杯。

    陆政接了酒杯,但没抬眼,视线还停留在手中的照片上。

    “想什么呢?”

    陆政看了他一眼,把照片放下点了根儿烟,才道,“没什么。”

    “最近进展不是挺好的么?怎么还是这个表情?”

    陆政没回答。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许多事。回想起前几日陆英姿的话,再加上方才在俱乐部,小雅那个战战兢兢的样子,这些如当头棒喝,让他猛然清醒过来。

    陆英姿说的没错,自觉自己高人一等这一点上,他跟其他男人是一样的。

    也不怪程若绵说怕他。

    可,当时陆英姿那样说,他也只是沉默,只因为,他虽然隐约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但还是固执地不肯放弃自己所占据的那一点地位优势。

    就像在北四环她租住的地方,程若绵再次问他「是命令还是请求」时,他还是很想说是「命令」。

    稀薄的毫无威慑力的「请求」,不能为他带来任何保证。

    当初得到她、在南城强硬地闯进她的生活、把她弄到瑞和来,虽然都是错误的做法,可,从结果看,不都为他争取到机会了吗?

    但她不喜欢,于是这些时日,他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表现。

    可是,内心深处,他并未全然说服自己,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这会儿她因出差而短暂离开,更让他一颗心动荡不已。

    郁景明换了种问法,“小姑娘还在跟你置气?因为你把她弄到瑞和的事?”

    “……不止。桩桩件件都是错的。”

    “明知道是错的,明知道她不喜欢,为什么总还要这么做?我早就想跟你说了。”

    陆政没什么温度地看他一眼,淡淡地,“没有别的办法,我总不可能全权缴械,只指望着她对我发发慈悲。”

    郁景明定定瞧了他半晌,长叹一口气,“……阿政,你爱那小姑娘?”

    “当然。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可是,”郁景明靠在酒柜边,一字一句,幽幽地,也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他,“爱就是会患得患失,爱就是会把自己的所有全权交给对方,爱就是没有保证,爱就是会让你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陆政不以为意,笑一息,“你倒是挺懂。”

    “爱不是掌控对方,而是被对方掌控,”郁景明放下酒杯,点了根儿烟,笑说,“你总是习惯了做掌控局势的那一方,习惯手里有筹码,一朝发觉自己被某个人弄得牵肠挂肚寝食难安,你当然会不习惯,你当然会本能地要确保掌控权在自己手里。”

    陆政眸光微凝瞧着他,内心震动不已。

    很多线索在脑海里交织,一时间理不出章法。

    郁小麦正在仰头看挂画,皱皱鼻子嗅了嗅,立时回过头来,手一指,“郁景明!不许你抽烟。”

    郁景明笑了,“这是在阿政家里,也不行吗?”

    “不行。”

    郁小麦斩钉截铁,扑过来要夺他的烟。

    “别烫到你了。”

    郁景明把烟拿远了些,“好好,我不抽了。”

    他把烟摁熄。

    郁小麦注意力很快转移,又问陆政,“我可以到绵绵的书房里看一看吗?听说她有很多藏书在这里。”

    “不行,不要打扰到别人。”

    郁景明先否了。

    郁小麦又要跟他叽叽喳喳,吵得陆政心烦,不大会儿就把这兄妹俩轰走了。

    瑞和公府重归寂静。

    陆政拿着酒杯下楼,去到小院里。

    西府海棠凋敝。

    一轮圆月朦胧地挂在天际,隔着云层,简直像个错觉。

    他仰头看了好一会儿。

    脑海里的线索像是在月光照耀下变得清晰了。

    细数他的每次错误,从一开始遇到她,一直到今天,每一次他对她冷酷或者强硬,起因都是因为她各式各样的抗拒姿态。

    起初是拒绝这段关系,后来是拒绝更进一步,再后来是拒绝与他重归于好。

    郁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