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潮梦
*
榕城的夏天总是很热,聒噪的蝉鸣,卧室窗外枝繁叶茂的树,喧嚣的风,以及伴随着正午悬日,轻盈跳入他房中的少年。
“热死了热死了!我讨厌夏天!”
书桌前,沈砚执笔的手一顿。
他抬了抬眼睫,乌沉沉的眸光深处,是湖水般的沉静与自制。
屋内空调冷冷吹拂,绿植叶片轻垂,床角摆放着加湿器,飘起的水汽朦胧,余光依稀可见懒懒瘫在床上的少年身影,像只热化了的猫,纤瘦的手、腿、腰腹,被阳光勾勒的如一幅画。
解到一半的数学题戛然而止,笔水晕出浓重的墨点。
“沈砚,”思绪被唤回,沈砚应了声,听身后人说:“我想吃冰西瓜。”
沈砚道:“喝橙汁吗?”
“喝!加冰,给我加多多的冰!”那人道。
“嗯。”他下了楼,从冰箱冷藏层取出西瓜,细致地切成块状,又往橙汁里加了半杯冰块,端着托盘上楼,推开门。
床上的人改坐为躺。
拉长的影子落在床边,凌乱的毛毯盖在他胸前,他翘着腿,小腿一晃一晃,影子也随之晃动,像自娱自乐的小猫。
在床头柜放下托盘。
沈砚走回桌边,拿起笔,伏案写题。
“咔哧咔哧”。
身后响起清脆的啃咬声,很脆的西瓜,汁水充裕,床边人弯着腰、低着头,一口一块,吃的开心,小腿晃动的频率也加快,然后喝了口橙汁。
沈砚听见他在笑,笑声清凌凌地,“橙汁好苦。”
“因为西瓜太甜了。”沈砚回答他。
“哦,”他问,“沈砚,你吃西瓜吗?”
“我不饿。”
“可是西瓜是水果。”
“我不喜欢吃水果。”
“切,”身后人小声腹诽,顺便义正言辞的指责他:“你现在变得好奇怪。”
“有吗?”
“有啊,”随即响起一阵脚步声,急促地,几乎立刻出现在桌边。
沈砚攥笔的指骨不由紧绷,清甜的西瓜香气蔓延,柔软的白色衣料拂过脸颊,他被强硬的掰过脸——世界在此刻变得明晰。
桌边的叶随正睁着澄黑明亮的小凤眼,歪头看着他:“你看,就是这样,一副好像做了亏心事的表情。”
叶随忽然又翘起唇瓣笑起来,黑
乱乱地头发扑在额前,他尚未长大,十五岁的小少年,鼻尖溢着潮红,此时穿着宽宽松松的上衣和短裤,趿着拖鞋,皮肤沁着玉石般的温凉。
“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呀?”叶随问他。
沈砚安静地看着他,片刻后,很轻地伸出手,戳了下他的脸。他已经初初流露出日后冷淡漠然地英俊感,指腹传来的触感柔软、细腻,叶随仍然歪头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
于是。
沈砚对他笑了下。
“你笑什么?”眼前的叶随问他。
沈砚说:“如果是现实,你会拍开我的手。”
“哦,”梦中的叶随点点头,拍掉他的手,说:“这样吗?”
沈砚说,“对。”
叶随便也笑起来,很孩子气地笑容,“我拍掉你的手,你会伤心吗?”
“一点点。”
“可你最近都不跟我说话了,上下学也不跟我一起走,”叶随丧气地说,“我才应该伤心。”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暂停。
白色窗帘被风吹起,窗外的世界停留在一片茂密的绿中,小叶随便站在这片阴影下,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对不起,”沈砚又轻轻戳了戳他的脸,垂下眼睛,道:“很快地。”
“很快什么?”
沈砚说:“我很快就会好的。”
只是一点点小病,像医生说的那样,郁结于心——他很快就会好的,既然沈父想要放弃他,再要一个小儿子,那他也会渐渐放下对父亲的感情。
就像这之前的三年一样。
没有父母的陪伴,他一样可以做到最好。
沈砚安静地想,他注视着叶随,看着叶随盘腿坐到窗边,炽热的阳光于他脸侧勾勒出一圈金光,他头发金灿灿的,小凤眼弯起来,一下一下拍着篮球,发出清脆而有规律的声响。
沈砚有些祈求。
这个梦境再久一点吧。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与叶随相处过。
每一天的日子都过的很快,思绪不受控制,浑浑噩噩,明明头天晚上做好打算,第二天就去找叶随说明情况,跟他和好,获得他的原谅。
可一旦太阳升起,走进人群,成为视线焦点。
大脑便一片空白。
时间就这样浪费在终日的徘徊与迷茫中。
他一定要赶紧好起来。
沈砚想。
好好吃药,好好听白
姨的话,好好学习,然后和叶随一起考进榕城一中。
总有一天他会恢复,再次和叶随同行。他们会有很多个夏天,充满蝉鸣地、西瓜清香、与苦涩橙汁的夏天。
——只是那时的沈砚还年少,十五岁的年纪,想不到世事变幻无端,也想不到很快的期限,竟然长达三年。
他后知后觉地明白,那个虚幻里的夏天,是困住他的囚笼。
-
从睡梦中惊醒,尚是深夜。
沈砚满头冷汗,一时间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神智渐渐清明,他感受到颈窝传来的温热呼吸,落地窗外是京城繁华的夜景,霓虹灯光闪烁。
卧室的大床上,叶随枕着他的胳膊睡得正沉。
他眼睫低垂,眉眼线条漂亮而利落,小凤眼早已长开,如今二十六岁的年纪,叶总风华正茂、清隽潇洒,眼尾淡淡挑起时懒散又随意,总拿着手机、或者对着电脑,漫不经心地与人说话。
公司里的员工私底下都叫他活菩萨。
长得帅,身材好,身为游戏公司的大领导,一不揽工、二不浮夸、三不没事找事、四不强制加班,还会主动给组员收拾烂摊子,拒绝一切无效社交和酒局。
-[能跟小叶总一起共事是我的福气呜呜呜呜!]
-[不光有小叶总看,还有沈总能看,真cp就是最好磕得!]
剧烈跳动、时刻感受着不安的心脏,在叶随安宁的睡颜中慢慢平静下来,沈砚很轻地亲了亲叶随的额头。
“……还没睡?”怀中人闭着眼,嗓音含糊低沉,叶随翻了个身,躲闲似的埋进沈砚怀里,一只手轻轻拍着沈砚的后背,力度轻柔、和缓,带着些睡不够的敷衍懒散,“明早还要开会呢,沈总,年富力强啊。”
沈砚抵住他的额头,昏暗无光的卧室内,气氛温馨而静谧。
被窝溢出暖气。
两个人影纠缠着,温柔地碎语。
“小随,我做了个噩梦。”
“新出的游戏扑了?”
“……不是这个噩梦,是你不理我了。”
“多大的人了,”叶随闷闷地笑,“别跟我这撒娇,我可不吃你这一套了。”
“哦。”沈总默默道。
小叶总困倦地睁开一只眼,眼底惺忪,偏偏含着几分笑意:“伤心了?”
熟悉的台词,令沈砚有些恍惚,他不由抱紧了叶随,唯恐这又是一场虚无的梦。
可下一刻,同样用力的拥抱传来。
叶随睁着尚未清醒的眼睛,双手捧住他的脸,笑起来,一如这些年从未发生变化,永远明亮,永远意气风发。
“我不是在这吗?慌什么。”
他主动亲了亲沈砚的额头,语气带着些困意,不紧不慢道:“现在,噩梦可以结束了。”
“小沈总,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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