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柰拖着疲惫的脚步上了三楼。
    正在看日剧的央樨拿起遥控按下暂停键,「回来啦?」
    「嗯。」
    「好不好……」只说了三个字的央樨露出了些微诧异的表情,「妳为什么穿这件衣服?」
    「因为妳没有说不能穿,所以……」
    「不是啦,袁希珩买给妳的那件……」央樨说到一半,好似想通了什么似的,「妳不是跟他去的?」
    「我跟刘律师……等等,」央柰脑海中闪过刚刚听到的话,一下子冲到央樨面前,「妳说袁希珩买给我?什么?」
    央樨出现了啼笑皆非的表情,「你们两个是怎么了?」
    「央樨,快点跟我说,求妳----」
    「月初的时候我不是还在招生期吗?可是袁希珩要我无论如何要抽一个晚上给他,我问他要做什么,他说想请妳跟他一起参加一个小聚会,所以要我帮忙去试一件预备送给妳的小礼服,衣服、披肩、鞋子都买了,没想到妳竟然没跟他去。」
    央樨转过身,再度拿起遥控按下播放键,电视上的男女主角再度谈情说爱。
    在日文交谈的情爱里,央樨的声音再度飘来----「那件白色礼服是他早先选好的,我只是去帮他试试合不合身而已,平心而论,那件白色礼服真的很漂亮,仔细看,还可以看到裙摆上有白色丝线绣的茉莉花,对了,他说那些绣上去的茉莉,是妳想要的。」
    第六章
    央柰十七岁的时候,沈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在经过一年的苦练,央樨终于一雪去年在钢琴大赛上落败的耻辱,不但得到了一笔为数可观的奖学金,同时也夺下了维也纳钢琴大赛参赛权。
    商店街里的消息散布得很快,尤其在里长知道后,隔天,美丽街的人都收到了这个消息。
    每个人经过星星花坊,都会把头探进来说:「沈先生,恭喜你。」
    然后,还会有人对央柰说:「央樨,出国比赛好好加油喔。」
    刚开始,央柰还会说「我是妹妹」,但后来次数多了,她也懒得像播放录音带那种一直重复「我不是央樨,我们只是剪了一样的头发」,她通通改以微笑回答。
    双生儿混淆度是很高的,有时连老爹都会认错,所以她也就大人有大量的不怪那些阿姨、叔叔、伯伯、婶婶、爷爷、奶奶们了。
    央柰一边拍打土盆,一边随着音响中流泄出的英文老歌轻轻亨唱。
    蓦地,悬在玻璃门上的风铃响了,发出清脆的声音。
    袁希珩那张越来越像大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疑问,很快的,他也笑了出来,「沈央柰,妳干麻假装成央樨?」
    「咦?你看得出来?」
    「猛一看很像,不过细看后就不像了。」
    「自从央樨把长头发剪掉后,你还是第一个在瞬间分出我们谁是谁的人耶。」央柰脱下手套,往他肩上拍了拍,「嗯,果然明察秋毫,小的甘拜下风。」
    袁希珩没理会她的胡言乱语,「央樨呢?」
    「前两天就出国啦。」
    语毕,央柰突然想起,不对耶,央樨……没告诉袁希珩吗?算算时间,央樨已经在欧洲了,可是他居然全然不知道?
    袁希珩对于自己晚一步才知道的消息,似乎也不是很放在心上,「这样啊,希望央樨能得到好名次。」
    央柰试探性的问:「你不会觉得怪怪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央樨是央樨,我是我。」
    央柰看着他,心想,是因为信任的关系吗?
    去年夏天,他曾告诉她—没有什么事情比相信更重要了,如果我真的那么喜欢,我愿意去相信。
    所以即使央樨在这种事情上面有点我行我素,他也不觉得受伤,也完全不放在心上……「你真是怪人一个。」央柰下了结论。
    「要说怪这种事情,我想我是比不上妳。」袁希珩朝她刚才忙碌的方向看过去,「妳在做什么?」
    「养花埃」
    「店里忙不过来?」
    「部分啦,不过主要是因为我自己喜欢。」央柰侧过身子,让他看看自己的辛苦成果,「血缘真的骗不了人耶,上课时,不管老师再怎么苦口婆心讲课,我就是记不住,但这种事情,我爸跟我说过一次,我就记住了,看,很漂亮吧。」
    那可是她辛苦了两个夏天的成果呢。
    虽然不是什么名贵花种还是百万盆栽,但不管施肥、摘心、浇水、分枝,全部都由她亲手完成,她的自信心跟花树一样,越来越美、越来越香。
    袁希珩蹲了下来,看着玻璃棚架里的白色小碎花,「这叫什么名字?」
    「猜猜看,跟我和央樨有关。」
    「桂花吗?有点像又不太像。」
    「快点啦,反正不是桂花就是茉莉啊,二选一,很好猜的。」
    袁希珩考虑了一下,「桂花吧。」
    「很像桂花吧?但不是喔。」央柰跟着蹲了下来,轻捧绮白色的散形花,「这个是茉莉的一种,叫非洲茉莉。」
    「非洲茉莉?」
    「嗯,产在马达加斯加,因为花形讨好,有些化妆师喜欢把它放在新娘的头上做装饰。告诉你喔,」央柰侧过头,露出了十七岁少女的甜美笑意,「以后我结婚的时候,要把非洲茉莉点缀在我的捧花里,然后,嗯,我要去找那种绣有茉莉花的礼服,如果是蓝色的衣服,就绣蓝色的线,白色的礼服就绣白色的线,跟喜欢的人在喜欢的歌中跳舞。」
    「妳想跟什么样的人结婚?」
    「喜欢的人。」
    袁希珩笑了出来,「就这样?」
    「嗯,只要我喜欢就好了。」
    「要求太低了吧?」袁希珩凝视着她,俊逸的脸上笑意横生,「一般人不都会说什么要月入数万,要高大、英俊,不能跟公婆住,有房子,但不可以有贷款,然后要有七位数字以上存款之类的。」
    「有当然很好啊,日子会过得轻松,也比较有安全感,不过若他真的没能达到那样的条件,那也没办法。」
    在认识袁希珩之前,央柰曾经暗恋小学时候的学长。
    那个学长很高,笑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运动神经很好,非常会打排球,杀球的样子很漂亮—她还以为那就是心中小王子的理想典型,但袁希珩除了很高这点之外,跟学长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她怕心机重的人,他偏有点小城府;她喜欢往外跑,他却有本事在房间一待就整天,连楼梯都不沾;她不太会念书,他念书却像吃饭……基本上来说,他们是以一种对比的形式在相处。
    她应该很讨厌他的,但她没有。
    「袁希珩,我跟你说喔,很多时候,我们会喜欢的跟原先在心中预想的,根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我觉得与其设定好条件,再去找符合条件的人来爱,倒不如顺其自然。」
    他脸上的笑意更甚,「妳就是顺其自然吗?」
    「嗯。」她考虑了一下,「算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吧?」
    「就是虽然我现在喜欢的人跟我初恋学长完全不一样,但是,也不是我讨厌的类型,只要不讨厌,就有爱情的可能,而且我认为人会互相影响,为了讨好对方所做的改变是很自然的,那一点也不勉强,一点也不难受,因为只要能看到对方,就会觉得很高兴。」
    「央柰……」
    「嗯?」
    「认识妳那么久,我第一次觉得妳像个女生。」
    央柰怔了怔,笑了起来,「你很坏耶,我本来就是女生啊,难得我这么正经跟你说话,你的响应居然是这样。不管怎么说,我从出生就注定是个女生了,需要的时候,我也可以很浪漫的。」
    「不用了,妳刚才那样就已经很浪漫了。」袁希珩笑着站起身,对她伸出手,「起来。」
    央柰将手迭在他的掌心上,被他顺势拉起。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央柰有点不好意思,想抽回手,可是他却将她握得紧紧的,没有松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