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是这样求人的吗?
    她是小户出身,长相普通,琴棋书画不太擅长,写词写诗通通无理,但她有脑,也听得出关莲文的言下之意。
    这话说白了就是,我侄女儿样样都赢你,这样仙女级的黄花闺女都愿意委屈为妾了,你这捡到便宜的家伙应该大度容人才是。
    溺爱孩子的长辈,仗着长辈宠爱而肆无忌惮的表妹,啊啊啊啊,都好讨厌啊,到底哪门子问题啊,怀应时都已经说不爱、不要了,还想办法要进门,这次一定是看着他不在,所以才上门的,跟之前去婆婆那边求喝姨娘茶一样,都是想着只要家里女人承认了,总不好拂面子,事情就成了。
    这倒底是什么样的思维,好像觉得只要自己开口,别人就会答应一样,就某种程度来说,真的也算很天真了,求母亲给儿子纳妾就算了,现在居然求妻子给丈夫纳妾,怎,么,可,能。
    她又不是吃饱没事干,怀应时都没开口,她自然乐得不要贤慧。
    乔喜娘知道如果自己现在装肚子痛,这两母女一定马上落跑,可是啊,装得了一回,装不了两回,以后等孩子生了,她没肚子了,那要怎么办,所以不能装,必须想办法绝后患。
    「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家不和,百事衰,这话姨母跟表妹可同意?」
    「正是如此。」关莲文点头道,「小翠过门后,一定会好好服侍应时。」
    「这我倒不怀疑,只是,表妹眼中只有夫君,却又把我这主母放在哪里呢?」
    乔喜娘已经发现问题出在哪,婆婆不忍给妹妹和侄女儿难堪,所以说话委婉,「我可做不了决定」真正的意思是:我不想当坏人。
    怀应时大抵是不想看她们哭,所以也不太想说重话,「不行就是不行」后面的意涵是:我不要。
    至于舅舅跟舅太太因为不是直接受害者,自然不会蹚这浑水。
    所以关小翠或许,可能,应该,没有听过实话。
    为了永绝后患,乔喜娘打算讲实话,当然说实话让人讨厌,但她无所谓,反正身为程咬金,她已经注定不讨她们喜欢。
    「今日表妹来到我清风院,先是指责我对长辈无礼,接着又说我不懂规矩,然后又想做主我的丫头姓名,明知我有孕在身,却没先问我这嫂子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反倒是反客为主,诸多挑剔,表妹或许觉得这是在显示自己所受的千金教养,「看,我多厉害,持家规矩样样精通,跟你这小门小户的丫头就是不一样」,厉害是厉害,可是对我这主母而言,就只是个讨厌的客人而已。」
    关小翠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相信你听得很清楚,不用我再说第二次,不过只是个客人而已,就这样对我指手画脚,真让你进门,只怕家无宁日,我刚刚说的家和万事兴,便是这意思,我远嫁到此,内心自然有所不安,所幸夫君待我好,诸多体贴,丫头婆子也个个忠心,并不欺生,在这清风院很舒心,也很快活,加上有了孩子,同时讨婆婆跟夫君的欢心,日子过得很好,何必弄个高高在上又有靠山的侍妾找自己麻烦呢,光是一个干果点心就要发作我,真的入门,只怕天天要指着我教导大小事物,我可不想听。」
    乔喜娘没说的是,再者,万一真进门,只怕一点小事关莲文就会飞奔而来说「看在姨母的分上」。
    姨母是长辈,这会很为难她,她没事搬石头砸自己脚干么,「表妹一定知道春江花月夜这曲子吧,前朝才女蒋诗翼心仪父亲门生,所以作曲传情,只是结局不如人意,你知道为什么,她恃才傲物,个性上出了问题,所以即使是如花美人示爱,那门生也装作不知,另娶她人,表妹你便是让我想到蒋诗翼,觉得自己才貌双全,目空一切,面对这样的以才压人,老实说,我可不想当你姊姊。」
    乔喜娘顿了顿,「夫君不收你不是因为他大了你几岁,而是因为你骄纵任性,为所欲为,侯姊姊不收,不是因为你貌美会威胁到她,而是因为你目中无人,永远都是我我我,永远都想命令别人,明明没有道理,却还认为自己讲的是对的,自己最有道理,天下都该听你的,却不想想别人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有什么条件能够让人听你的,不过看在你刚刚好歹叫了我一声表嫂,跟你说句真心话,两人相处是靠缘分跟个性,而不是靠琴棋书画,表妹的条件,求亲之人自是不会少,只是,那些人恐怕都是冲着姨母能传的功夫以及你的嫁妆而来,那种人,想必你也看不上,想嫁给自己看得上的人,那首先你也得让人看得上眼才行,只想仗势压人,我若是男人,就绝对不会看上你。」
    一个多月后,怀应时回到云山,只听说自己娘子说了表妹一顿,由于已经事隔月余,当时在场的饶嬷嬷跟桃花也无法记得那顿的内容,但无论讲了什么,表妹似乎都接受了,母亲说,表妹最近两次去赏星阁,倒是真心去跟她说说话,而不是像以前一样「你是我亲姑母,就应该要帮我」,配上一顿哭哭。
    姨母当年曾经有过婚嫁机会,对象是很好的世家公子,可是却因为让人知道她姊姊嫁给云山的魔头,导致对方退婚,缘分错过,便蹉跎到今,母亲一直觉得对这妹妹有愧,也因此重话舍不得说,始终退让,就这样一路到现在。
    至于他嘛,从小受到姨母疼爱,也不想让她难过,就这么刚好,小翠有姨母的缘分——他们俩母子让着姨母,姨母护着小翠,导致后来有理说不清的状况。
    现在喜娘全解决了,很好。
    他对她又多一层认识,不只是性子好,也能处理事情,而且她是真心想当他的妻子。
    怀孕真是夫妻感情最好的加温计了。
    接到消息时,他还觉得难以置信,三年夫妻生活都没能拥有孩子,乔喜娘才进门没多久就有了,当下是真的很想马上回云山,但纳税收事物太棘手,而且事关重大,马只朝馨州的方向跑了一个时辰就被他勒回头了。
    接下来他都在当小偷,是,当小偷。
    那些上书皇帝加税收的大官们,他每夜偷一户,内容包括,大官的朝服,宝贝儿子的头发,祖先牌位,金库的钥匙,每家都损失一样,他相信事情传开后,那些贪官应该不会为了中饱私囊而再谏言加税了,毕竟银子哪有小命美呢。
    把贪官偷了个遍,剩下事物交由他人处理,怀应时立刻策马回云山。
    当时太阳才过午没多久,乔喜娘躺在榻上午睡,怀应时挥挥手,让丫头婆子下去。
    在午睡的女人貌不惊人,但总能让他有意外惊喜。
    喜娘睡着时,鼻翼一动一动的十分可爱,想到这女人肚子里有自己的孩子,男人心情莫名柔软起来,说来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就是觉得挺感动。
    老实说,娶她只是因为性子好,当时想着,只要两人相敬如宾,她又能给自己打理好家里便行,至于喜欢跟情爱,没想过,但就在这个时候,怀应时很明白自己心境上起了变化,对她不再只是觉得不错,而是真有一种喜欢的情绪在蔓延,心里满满的,就这样看着她睡,居然不烦,也不无聊。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茉枝进来小声道:「该让少夫人起来了,大夫说午睡最多半个时辰,不然睡多了,晚上反而浅眠睡不好。」说完退下。
    男人又看了一会,这才轻声喊她,「喜娘,起来了。」
    女人动了动,发出一阵模糊的声音,但似乎没有起来的意思。
    「喜娘,起来了。」
    与刚刚不同,女人瞬间睁开眼睛,睡眼蒙眬却一脸惊讶,「夫,夫君?」
    撑着身体要起来,怀应时连忙伸手去扶,「不用急,小心点。」
    「夫君回来了,怎不叫我?」喜娘揉了揉眼睛,似乎想让自己清醒点,「我睡很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