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人继续相顾无言。
陆弈辰没什么想法，只是专心地开车，而言稚雪把自己蜷缩在角落看窗外景色，像要把自己虚化进空气里。
唔，着实有点丢人。
还好陆弈辰像块木头似的，极大减轻了言稚雪的社死。
陆弈辰带言稚雪回了东山别墅。
书房在二楼，陆弈辰推着言稚雪的轮椅，摁了电梯键。
言稚雪吐槽：“这房子就两楼，到底是什么想法才会安装的家用电梯啊？”
陆弈辰解释：“这里的房子僻静，很适合养病、休息与老人居住，有电梯并不奇怪。”
这住宅区外头也基本都是坡道，没有什么阶梯。
言稚雪一愣。
陆弈辰对这个别墅的想法是这样的吗？
言稚雪忽然意识到，陆弈辰刚从外国回来，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个住宅区最后变成了什么性质呢？
算了，别说陆弈辰的心思，陆弈辰的背景这世上都没几个人知道，不想了，感觉脑子要长出来了。
陆弈辰把言稚雪推到桌前，转身去拉开了窗帘，让早晨的阳光透进房内。
言稚雪遮住了眼睛，蹙眉道：“晒。”
陆弈辰没理他。
病患要多晒点太阳，如今是雨季，早上的太阳暖洋洋的并不毒辣。
言稚雪无语，“你这是外国带回来的毛病吗？”
陆弈辰转头又把空调调得没那么冷。
“……”言稚雪放弃沟通了。
做完这一切，陆弈辰让管家送上早饭，言稚雪看着眼前的一壶热茶、八宝糙米粥、蔬菜鸡蛋羹、酪梨鲑鱼……
两眼一黑。
言稚雪恹恹道：“你是回国闯荡事业还是养老啊？”
陆弈辰很民主：“你想吃什么？”
言稚雪：“豆浆和油条！”
陆弈辰：“豆浆可以，油条不行。”
言稚雪病还没好，医生交代不可以吃煎炸。
言稚雪再次无语，“你把它们拆了我喝豆浆有意思吗？”
正准备吃饭的陆弈辰放下筷子，“要么吃，要么饿着。”
“说好领证结婚万事要商量，也没见你商量，专横独裁！”言稚雪抱胸昂首道：“那我不吃。”
陆弈辰无奈道：“除了豆浆油条，你有没有其他想吃的。”
“炸糕！”
“……不行。”
“炸甜甜圈，麻花？”
“……”
陆弈辰脑阔疼，“明天吃油条行么。”
“就要今天吃。”
“……”陆弈辰定定地看着言稚雪。
思忖片刻，他“啪！”一下用力将筷子砸到了桌面上。高大的男人沉下了脸，四周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言稚雪吓得浑身一颤，瞪大眼看陆弈辰。
陆弈辰面无表情道：“吃不吃。”
言稚雪张了张嘴，最后梗着脖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那碗属于他的粥拿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般一脸哀怨地一口口咽下，敢怒不敢言，碗里的桂圆被他捣得稀巴烂。
陆弈辰心道，好使。
一顿早饭好不容易吃完，两人开始商量领证的事宜。
婚礼从简，三个月后办。
言稚雪道：“我不想住这里，我要住主宅。既然结婚，即便只是协议，我凭什么不能住最好的啊？”
陆弈辰道：“不行。”
言稚雪气道：“我还不配了是吗？”
“是。”
言稚雪被陆弈辰一本正经的羞辱给整不会了：“陆弈辰你这人怎么这样！”
陆弈辰丝毫不受影响，继续下一个话题，“协议下一条，我不希望我的房子有外人来，明白？”
大概说的是昨晚情人的事。
言稚雪不采纳，“既然是契约，我也有权开条件吧？你无权管我的私人生活，管我要见什么人。”
陆弈辰冷淡道：“随你怎么说。”
反正也只能说说。
言稚雪：“……？”
言稚雪看着陆弈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份平等的契约。
大家都在说陆弈辰是回来报复他的，如果陆弈辰想，言稚雪的生活绝对能变成地狱。
言稚雪有些不甘心，他名下有私人的产业，明明不缺钱，如果不是因为谢儒的逼婚，他也不用凑到陆弈辰面前靠他的施舍过活，低人一等。
言稚雪默不作声，好啊。
随他怎么说，反正也只能说说。
陆弈辰不让他带情人，他偏要做。
“下一条，既然是契约，那就应该平等。”陆弈辰拿着平板将他们商议的是一件件写下。
言稚雪冷哼。
陆弈辰道：“我给予你物质和庇护，同理，你能给予我什么？”
言稚雪一顿，微微挑眉。
陆弈辰说的是真的？还是新的戏弄把戏？
言稚雪赌气，“你要什么就是什么，还用问吗？”
陆弈辰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端详着言稚雪的表情。
作为亲手创立了商业帝国的人，陆弈辰经历过无数的谈判，观察谈判对象的神色，判断对方的心情，揣摩对方的想法也是一门功课。
言稚雪在生气。
说实话，陆弈辰觉得言稚雪一直在生气，但对方从小便是一个情绪不稳定，风一阵雨一阵的人。
有人说言稚雪是用情绪作画的创作者，因此他在他的领域取得了无比优秀的成绩。
陆弈辰不置可否。
他总是对周遭很敏感，这让情绪几乎没什么波动的陆弈辰感到很棘手。
陆弈辰坦白道：“我需要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和谢儒一样，我是生意人。”
言家虽然破产，但以往建立的人脉和供应商业链还在。
言稚雪勾唇，语气轻佻，“可是谢儒要的不仅仅是生意。”
谢儒追求言稚雪十多年，每年的礼物从豪车到钻石，言稚雪怀疑如果他说他想要一颗星球，谢儒都能想办法。
陆弈辰一本正经地反问，“那他还想要什么？”
言稚雪挑眉，“也许是比生意更值钱的东西？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我自然不懂。”陆弈辰定定看着言稚雪，“如果你觉得这是一个比生意值钱的筹码，我并不介意你把它摆出来商议。”
言稚雪没了兴致，靠在椅背上懒懒的，将话题绕回了生意，“陆氏现在如日中天，回国后抛橄榄枝的怕是能从这里排到你之前待的地方，还需要我么。”
陆弈辰：“抛橄榄枝的人不缺，但我要的东西他们没有。”
言稚雪嗤笑。
原来如此……
言稚雪不傻，陆弈辰这么一说，他随即就明白陆弈辰为什么要和他结婚，为什么要等价交换了。
毕竟言稚雪还有最后的底牌，也就是别人无法拥有的……他的姓氏和出身。
言稚雪父母破产了，但言稚雪所继承的，来自言爷爷与家族的那一份还在，虽然微薄，但陆弈辰不缺钱，他只是需要那份进军行业的权力和名分。
之前谢家为表诚意也赠送了言稚雪股份，让言家得以参与谢家的生意，这便是言稚雪父母打死都要将言稚雪和谢儒绑在一起的理由。
像是笃定了言稚雪不会反抗，也没有反抗的余地，陆弈辰道：“股份转让协议和联姻契约我会一起准备。”
“陆总回国后……好大的野心啊，是想要称霸业界吗？还是想把谢儒踹下去？”言稚雪手撑着脸颊，笑眯眯地着看眼前的男人，本是温和内敛的长相，回国后眉宇间却多了怎么也掩藏不住的煞气。
陆弈辰没回答。
言稚雪语带轻蔑，漫不经心道：“陆总有抱负是好事，但是奉劝你一句，强龙不压地头蛇，陆总在外头可厉害咯，但谢儒在国内根基可不是能轻易撼动的。”
陆弈辰也在看言稚雪。
言稚雪嘴上说着劝人的话，眼底的玩味和恶劣却也藏不住，像是觉得谢儒和陆弈辰打起来很有意思。
陆弈辰语气平和道：“生意场上瞬息万变，难以预料。”
言稚雪啧了声。
不过……至少他在陆弈辰面前还有利用价值，言稚雪指了指窗外的车库道：“陆先生该不会是打算把我囚禁在这里，金屋藏娇吧？”
顿了顿，言稚雪咧嘴笑，“谢儒之前送了我一辆限量版越野，一辆镶钻跑车和一辆敞篷。”
陆弈辰沉默了片刻，随后道：“越野和敞篷你能开？”
言稚雪笑容凝固了。
陆弈辰这狗逼。
陆弈辰继续问：“镶钻跑车的意义是什么？作为一个自诩高审美的画家，你真的觉得这样的车不庸俗？”
言稚雪冷笑：“庸俗是庸俗，但人家舍得花钱。”
“不是舍得花钱，而是浮夸与愚蠢。”
谈判已经结束。陆弈辰起身准备离开，“我会给你准备司机，今晚早点睡，明早领证。”
说完陆弈辰就走了。
言稚雪将轮椅推到窗前，拉上窗帘让房间恢复昏暗。
陆弈辰走了后房内又恢复安静，没有人和他吵架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天色又开始混沌，气温变凉，也许今晚又要下暴雨了。
言稚雪再次让他情人过来。
陆弈辰不让他做，他偏要做，反正陆弈辰在他主宅逍遥快活，凭什么他也不能快活？
言稚雪欣赏着院子里的花草，推着轮椅提着伞徐徐离开院子，来到小区外头的警卫室。
“轰隆——”
惊雷响起，言稚雪浑身一颤，忍住不适将伞打开，就坐在警卫室边上等。
“言小少爷，您这是……”门卫看着言稚雪，有些为难道：“外头冷，你还是回去吧！”
“我回去了怕你不给人开门。”言稚雪挑眉道：“我邀请我朋友来我家做客，你不给开门，我只好在这里亲自开了。”
“您这……”门卫挠了挠后脑勺，“不是我不给开，是陆先生嘱咐过了，不让开。”
言稚雪试探道：“我和你陆先生的关系你还不知道？”
警卫室里除了门卫大爷，还站着一个黑衣服的高大男人，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门卫和言稚雪，想来是陆弈辰的人。
门卫下意识看了眼男人，咽了咽口水对言稚雪道：“这……要不您问问陆先生？你们先打个商量嘛！”
滴答。
雨点落下，天空下起了毛毛雨。
“哎哟下雨了！您赶紧回去！”门卫看着言稚雪苍白的脸，蜷缩在轮椅里的瘦小身躯，即便没有陆弈辰的吩咐，他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迈开步伐就想去推言稚雪的轮椅。
言稚雪反应很大，凶狠道：“别碰我！”
门卫吓了一跳。
言稚雪冷着脸，“就一句话，开还是不开。”
“给他开。”
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就见篱笆外停着一辆迈巴赫，陆弈辰搅下了车窗，目光沉郁地看着半个身子被雨打湿的言稚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