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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盡頭(19)
    去監獄的路上, 路鶴告訴她,梁燃的身上找到了紅妝案三個受害者的指甲,梁燃承認了。今天羅肖國會帶梁燃去指認現場。
    昨天晚上在大世界臺球館屋頂被擊斃的歹徒, 其實是梁燃的朋友喬士傑,路鶴說, 喬士傑是他母親堂兄的兒子, 也就是他的表兄,曾經受過梁家恩惠, 所以一直保護梁燃。
    兩人沒再說什麽話,孟思期覺得,路鶴知道母親真相的時候應該是他最悲傷的時候,他當年畢業時只身來到市局, 來到幾乎陌生的地方,他就是為了尋找母親真相。
    當然在尋找母親真相的過程中,他成為了一名優秀的刑警,他身上的責任更重,漸漸地,母親的真相已經不是唯一的, 他一定還想為每一件案子尋找真相,因為他說過,“真相是永無止境的,我們刑警就是探索埋藏在深淵,最真實的真相”,他會執着于每一個真相。
    到監獄外停好車後,路鶴緩緩轉過頭, 看向她,“思期, 這次謝謝你及時找到兇手,解救了趙語婷,找到真正的白面人。”
    孟思期忙說:“路鶴,你別這樣說,我們是警察,也是同事,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路鶴抿唇,露出淡淡的笑容,輕聲說:“思期,紅妝案破了,看來我也要遵循我的諾言了。”
    說罷他轉身開門下車,孟思期漸漸覺得不對勁,什麽諾言,正式追求她的諾言嗎?她微微皺眉,又覺得臉上有些發熱,也推門下車。
    徐望途身着囚衣,戴着鐐铐,已經提前帶到了監獄審訊室。孟思期推門進去的時候,發現徐望途變得越發蒼老,原本濃黑僅有稀疏白發的他,已經白了半頭。雖然他看起來還是很愛幹淨,但明顯看得出來,臉龐和頭發沒有以前潔淨。
    他的眼睛裏也沒有光彩,只是呆呆地看了來人,然而就望向前方,目視空氣。
    其實再次見到徐望途,孟思期的心情很不好,因為徐望途不僅僅是五年前四起兒童綁架案的兇手,而且是紅漆連環殺人案和紅妝連環殺人案的起因,如果不是他的變态私欲,這一切也許不會發生。
    但是為了完整證據鏈,他們必須要再次提審徐望途。
    孟思期開門見山地說:“徐望途,70年,你的妻子謝文娟被害于紅漆連環殺人案當中,今天兇手已經找到了。”
    徐望途擡起眼,空洞的眼透露出一絲好奇和驚訝。
    孟思期嚴厲說:“徐望途,我們提審過你幾次,你曾經猥亵謝文娟班上的學生,這件事你為什麽從來沒提起,其中有一名學生名叫梁樂心,你也從來都沒有和我們警方提過,你妻子謝文娟就是梁樂心的父親梁程昊謀殺的。”
    徐望途嘴角忽地抽搐了下,孟思期看得出來,他那是在笑,好像他聽到這個答案并沒有覺得奇怪。
    “我們今天找到你,是希望你告訴我們,當年你到底猥亵了幾名孩子?你有家庭也有孩子,是出于什麽原因,你要做出這些令人不齒的違法行為?徐望途,你馬上要被執行死刑了,我希望你在死前把真相都告訴我們。”
    徐望途再次回到眼神空洞呆滞的狀态,但回答問題卻沒有遲疑:“五個孩子,樂心是時間最長的一個,也是我最喜歡的一個。謝謝你們為文娟找到了兇手,關于二十多年前的事,其實我也不想那麽做,可是我也沒有辦法,我可以交代全部罪行……”
    徐望途說,68年,他知識分子的父親在牛棚裏去世後,他人生理想也停滞了。
    徐望途飽受詩書,腹中有文化,他是理想主義者,也是浪漫主義者,他對純潔的事物有一種執念,這使得他有一種嚴重的潔癖,而這種潔癖是精神上的。
    徐望途的第一任妻子高玉燕是一個工人家庭子女,他和高玉燕生了一個兒子徐劍飛,按理說這樣的生活幸福長流。
    然而徐望途心裏明白,高玉燕年少的時候被流氓搶去過,雖沒有被性侵犯,徐望途卻耿耿于懷,他始終認為高玉燕不是完美的,再加上高玉燕只字不識,兩人沒有任何精神溝通,因此在父親去世後,他和高玉燕離婚了。
    在那個年代離婚不是好事,徐望途之所以果斷離婚,還有個最重要的原因是他遇到了正在希望小學任教的謝文娟,謝文娟年輕貌美,還能識字讀書,和高玉燕宛如天上地下。
    當時徐望途是供銷社會計,他本身氣質還不錯,頗有小資風度,而且能說會道,很快他就認識了謝文娟,以各種浪漫的書信,詩意的禮物,追求謝文娟。
    徐望途說,他們第一次正式約會是在一個比較僻靜的公園裏,那次他因為公交車半路抛錨,遲到了,進入公園他到約定的地方找謝文娟,沒想到,那時一個歹徒正在搶劫謝文娟的挎包。
    挎包的包帶被謝文娟纏在胳膊裏,她死都不松手,因為撕扯,謝文娟倒在草地上被拖動,歹徒人高馬大,手舉匕首呼嘯她松手。
    那時徐望途根本就沒有猶豫,沖上去和歹徒搏鬥了起來。歹徒揮了幾刀,眼見公園裏有新的行人出現,拔腿就跑。
    徐望途受傷了,手背、胳膊都有傷痕,幸虧并不嚴重,但謝文娟非常感動,甚至流下了淚水。
    兩人一起去衛生院處理傷口時,徐望途問她,為什麽死死抓着那個包不放,謝文娟說,她去照相館取回了照片,包裏都是照片 ,那是她和孩子們的合影。她不能丢了。
    這件事後,他們的關系進展飛快,因為離異身份,徐望途以為謝文娟父母會反對他和謝文娟的婚事,沒想到,他第一次登門求親,謝文娟家就同意了。徐望途很感動,他認為是他救了謝文娟的事跡讓她父母答應了他。
    很快徐望途就和謝文娟成親了,兩人的日子按理說很幸福,但是徐望途發現謝文娟好像不是處女,這件事讓他百般疑惑,他更加認為謝家非常爽快同意他的求親,可能隐瞞了什麽秘密。
    于是徐望途四下打聽,終于還原了謝文娟的往事,原來謝文娟曾經和一位大城市來的知青相識,兩人熱戀過,謝文娟的許多文化也是那位知青教的。
    可惜的是知青忽然返城,不知所蹤,留下了已經有了身孕的謝文娟,謝家父母為怕事情敗露,只能打掉了謝文娟的孩子。
    失戀打胎的謝文娟本來人生心灰意冷,在小學教書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被徐望途追求後,她以為徐望途看中的是她的人,曾經她因為失戀打胎想過輕生,而今天,她一度将徐望途當作是她生命裏的救贖。
    但沒想到的是,結婚後,徐望途開始百般嫌棄她,甚至在吵架時,挑明謝文娟是沒人要的爛女人。
    那段時間,徐望途的精神潔癖達到了瘋狂狀态,也讓謝文娟精神崩潰,因此謝文娟提出了離婚,但是徐望途卻禁锢她不放,他曾經确實對謝文娟一見鐘情,他不讓她離開,又唾棄她,他的思想極其撕裂和矛盾。
    這件事最後終于達到了一個平衡。那就是謝文娟帶學生回宿舍補習功課,徐望途開始發現孩子的存在讓他的精神得以平靜,特別是那些幹淨漂亮的孩子,就好像一道撫慰心靈的鎮定劑。
    于是徐望途每天中午都會回到宿舍吃午餐,并且給謝文娟做飯,謝文娟在那段時間應該是生活得最好的時光。
    謝文娟每天會帶一個孩子回來補習功課,然後安排在自己卧室午休。
    徐望途最開始主動表示他看着孩子睡覺,在孩子睡着時他會撫摸孩子的小手,那種從未有過的寧靜和興奮讓他意識到,心底的平衡找到了。
    謝文娟最初以為他是喜歡孩子,從沒有阻止過徐望途的行為,逐漸她發現徐望途的動作越來越大,她停止了帶孩子回來。
    徐望途對謝文娟的行為産生了劇烈不滿,在謝文娟三番五次拒絕的情況下,他終于爆發了,也第一次對謝文娟實施了家暴,徐望途告訴她,就算她離婚,他也會把她和城裏來的小白臉偷偷摸摸、打胎的事情公布學校,讓她這輩子擡不起頭。
    除了打罵,徐望途還采用精神說教,他認為謝文娟對不起他,和別的男人有私情,打掉孩子,不是處女這件事就是對不起他。
    這讓謝文娟越來越自卑,最終她同意了幫助徐望途的計劃,每天帶一個孩子回宿舍,而且幫助徐望途下藥。
    徐望途也終于開始了長達半年的猥亵,謝文娟班上五名最幹淨漂亮的孩子,也是徐望途親自選擇的,其中梁樂心是他最喜歡的,也是時間最長的。
    直到有一天,他黃昏回家,發現謝文娟被殺,身體上畫上了紅色油漆,因為紅漆案不是第一起,他一開始并沒有想到有人報複他。
    那是很多年以後,他偶然想起謝文娟乳暈周圍的火焰标識,而梁樂心的本子上就有那種火焰标識,他開始意識到謝文娟的死可能和梁樂心有關,而且兇手模仿了他在梁樂心身上畫的紅色彩筆畫。
    其實那些紅色畫,是他的理想詩。
    但是徐望途沒有辦法指證兇手,他更不可能指證兇手,直到将近二十年後,他再次犯案時,他沒有動用彩筆在孩子身上畫畫的念頭。
    實際上徐望途曾有想過交代二十四年前的那件事,但是很奇怪,在謝文娟死的那天,她被全身畫上紅漆的那天,他突然覺得,謝文娟變得十分高潔。
    其實他當時對謝文娟一見鐘情的愛沒有變過,他不想将謝文娟不堪的過往再拿出來曝光,他想最後“保護”一次謝文娟,因此徐望途始終對二十四年前的事守口如瓶。
    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妻子遇害,他一度以為自己也會被報複,但是很多年他都安然無恙,他逐漸相信,兇手和梁樂心一事無關,那就是一樁普通連環殺人案,謝文娟也是随機被殺。
    徐望途的故事講完了,他最後忏悔說:“我對不起他們,但是我自己也無法控制我自己,現在我就等着接受槍斃!”
    這個故事令孟思期久久不能平複,唏噓不已,徐望途是許多案件的起因,因為他的變态私欲,害死了許多孩子,也摧毀了許多家庭,死刑根本不足以消除悲憤。
    但是死刑也是法律的最高刑法。
    這時,徐望途擡起頭,眼底帶着一種與他平時截然不同的不安情緒,“孟警官,有一件事,前幾天,有位三十歲左右女士來監獄對我進行了采訪,她走的時候,忽然說,你記不記得二十四年前,那個被你性侵的小女孩?”
    “她說完這句話就走了,我沒有問她的名字,我以為她是一名普通記者,現在回想起來,她很可能就是梁樂心。”
    徐望途說起這幾句話時眼神裏充滿了恐懼,因為他馬上就要被行刑了,他擔心他的孫女徐一周會出事。
    孟思期也感覺意外,原來梁燃在徐望途執行死刑前找過他一次,梁燃是雜志社記者,也在政法圈小有名氣,她采訪徐望途應該不難。
    她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一定是充滿了痛恨和得意兩種情緒吧。
    回到車上時,路鶴安慰:“思期,不要多想了,他們都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無論什麽樣的理由,都不應該犯罪!我們刑警就應該守護法律的尊嚴。”
    是啊,這就是刑警的職責,路鶴說的他們,不但包括徐望途,也包括梁程昊還有梁燃,梁程昊和梁燃曾經也是受害者,但是他們也不可因為自己是受害者而選擇去傷害別人,法不容情,法應該是維護正義的武器。
    特別是梁程昊,他就是學法的,如果他及時報警,用法律武器回擊傷害女兒的兇手,用正确的心理治療輔導小梁燃,也許這些悲劇都不會發生。
    也許那些美好的家庭都圓滿幸福!
    可惜法律沒有制裁他,但他即便死了,他平生所擁有的一切都被釘上了恥辱柱。
    梁燃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他親手造成的,他不是梁燃的“好爸爸”,而是帶着梁燃走向地獄的惡魔。
    這場悲劇足以警示世人,也告訴世人,維護法律的尊嚴不僅是司法人員的職責,也是每個人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