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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溺

    许京淮有双温柔的桃花眼,近距离看人时深情缱绻,像望着相爱多年的恋人。

    若温凝之前没察觉出这温柔下藏着的危险,怕已掉进那双深情眼里,她这会儿十分清醒,但也不敢轻举妄动,体力差距,闹起来吃亏的是她。

    “放我下来,”温凝平静说,“我自己过去。”

    许京淮放下人,拉开桌边一把座椅。

    桌面的残羹剩饭已被清理干净,只摆着小巧[jing]致的茶壶和两个茶杯,窗户敞开着,初夏夜的凉风徐徐吹来,吹乱了温凝的头发,她坐在许京淮拉开的椅子上,沉默地望着窗外圆月。

    许京淮挽起一截衬衫衣袖,露出手臂和腕表,端起茶壶,倒了杯清茶水放她面前,“尝尝。”

    他眼里没了刚刚那危险的侵略[xing],温凝的警惕仍没消失,“许总大费周章地喊我回来,究竟想说什么?”

    许京淮把温凝面前的清茶往前推了推,“来来回回折腾一晚上,先喝[kou]水。”温凝不动,又说,“放心,我不会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强迫你。”

    他端起另外一杯茶率先喝了,随后坐到温凝对面的。

    距离拉开,温凝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重新打车回来折腾的确实[kou]渴,她端起面前那杯茶喝了[kou]。

    这时许京淮才开[kou],“那晚我有带你去梁京州那套空房休息,去了他家里停电,缴费要知道户号,打不通他电话,你又醉得厉害,没办法才带你去我家。

    去我那路程远,你没忍住在车上吐了,衣服头发全部脏掉。”

    车里封闭狭小,身上脏了,座椅一定也脏了,那画面气味,温凝想想就要吐,这么恶心的事竟是自己做的,她听不下去,打断许京淮,“别说了。”

    顿了下,又补充,“弄脏你车对不起。”

    许京淮端起茶杯送入唇边,“谁喝那么多酒都会吐,没什么。”

    温凝:“......”

    许京淮接着说:“我家阿姨只定点过来打扫,不住家,找不到人帮你换衣服,又不能带着满身秽物睡觉,我就擅自帮你清理了,这点我道歉。”

    不管许京淮藏着什么心思,温凝都无法否认他谈吐温雅有礼这一点,难以启齿的事,从他[kou]中讲出都变得自然平常,不会过分尴尬。

    温凝:“我们——”

    许京淮:“没做到那一步。”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温凝就红透了脸。

    “不过你也见了,除那最后一步其他的都做了,”许京淮抬眸望向温凝,“你头脑不清醒,主要怪我,只要你愿意,我付全部责任。”

    他明着暗着讲过几次,温凝经验再少也懂了,她做不到因为一次意外去接受一段没有准备的恋爱,放下了这些天的不快和尴尬,心平气和说:“京淮哥,我们都忘了那晚的事吧。”

    她声甜,不生气时软糯好听。

    醉酒那晚就这样一声声喊他,许京淮滚了滚喉结,拿出颗咖啡豆放嘴里,带酸的苦涩蔓延[kou]腔,细嚼又有丝丝香甜,沉溺其中,躁动才渐渐平息。

    他不再直白表达,“我忘记,凝凝可以不再躲吗?”

    温凝原打算再不和许京淮碰面,今天这顿饭她发现这想法不现实,有梁京州这层关系在,无法避免和许京淮碰面,总不能因为这事友情也不要了。

    和许京淮维持表面和谐,总比撕破脸闹得梁京州尴尬好。

    温凝应下,“可以。”

    “凝凝没在骗我吧?”

    “没有。”

    其实是有欺骗的。

    有些事一旦发生,不管过后怎么补救,都抹不掉留在心里的痕迹,温凝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和许京淮畅所[yu]言,碍于梁京州这层关系,不能撕破脸而已。

    许京淮乘胜追击,“明晚一起吃饭?”

    拒绝证明她在欺骗,温凝别无选择。

    隔天早晨,温凝接到母亲的电话,还睡着,迷迷糊糊喊“妈妈。”

    “十点半了还没起床?”温绮欢在电话里说。

    听见母亲[shu]悉的声音,温凝想家了,在电话里撒娇,“妈妈,我想你了。”

    “爸爸妈妈也想你,还有两个月放暑假,再熬一熬。”

    “好吧,前几天舅舅和我说,今年暑假他和舅妈要回一趟老家,叫我不要买火车票,到时坐他们车一起回。”温凝如常和母亲聊着生活琐事。

    温绮欢敷衍嗯了声,转而说:“我听说,你们学校门[kou]豪车很多。”

    “好像是,我没仔细观察过,怎么了?”

    “都是去接女学生的?”温绮欢说得委婉。

    艺术院校经常有各种版本的小道八卦,传来传去,传得面目全非。

    温凝听出母亲的意思,直言:“妈妈,你有话直说。”

    “北川聚集全国[jing]英,多金的花花公子也多。”温绮欢还是没把话说得太直接,只叮嘱道,“晚星,爸爸妈妈不反对你谈恋爱,但读书期间还是少接触校园外的人,你现在的感情经历和社会阅历应付不了那些人,千万别迷失自己。”

    “都是以讹传讹的假消息,我身边同学朋友都没有你说的那种事。”

    “没有最好,妈妈只是担忧。”

    温凝安慰母亲,“放心吧温老师,我不会随便和社会上的人接触的。”

    校园社[jiao]简单,温凝认识的社会人士只有许京淮和梁程州,思及母亲的提醒,她萌生出失约的想法,发消息给许京淮:【晚上临时有节课,不能过去吃饭,抱歉】

    许京淮回得很快:【没关系,我去学校等你】

    一件事若有心去做,总能想出许多理由,温凝这样,许京淮也是。

    她的多个借[kou],都被他堵住。

    沉溺

    无奈下,温凝只能放弃。

    摆脱不了喝许京淮这顿饭,温凝无[jing]打采,画眉也心不在焉,虞北棠从她身边经过,随[kou]说:“快画成蜡笔小心了。”

    温凝放下手中眉笔,看着镜中粗厚的眉毛笑了。

    “要出去?”北棠咬着酸[nai]吸管,站温凝身边问。

    “见许京淮。”

    北棠咬着吸管一顿,拉过椅子坐温凝身边,“还见面?你和他亲上瘾了?”

    温凝:“......”

    北棠:“那就是他亲你上瘾了。”

    温凝:“............”

    温凝讲了遍昨晚和许京淮的谈话。

    “有梁京州在中间确实不好处理。”虞北棠沉思片刻,“前几天说要你做他女朋友,现在又说可以遗忘那晚的事做朋友,这事要么是许京淮的缓兵之计,要么他是个花心大萝卜,总之都不是好事,”她倚靠着桌沿,站到温凝对面,“你想给他转正吗?”

    温凝摇头,“我妈早晨还打电话叮嘱我少接触社会人士。”

    虞北棠:“那就别去见了,见面越多越拉扯不清。”

    温凝明白这理,但根本拒绝不掉许京淮,他总能恰当地堵住她的去路。

    像昨晚,许京淮明明很多见她的方式,偏偏选择带上梁京州等朋友,一方面有朋友在她不会过于激烈地撕破脸逃走,另一方面也让她看清有梁京州在他们不可能彻底决裂,再讲清那天的误会,顺着她的意思说遗忘,问她有没有骗人,做了层层铺垫,最后发出邀请。

    她这时拒绝就表示之前的话是欺骗,相当于打自己脸,只能顺着他的路往下走,后来线上聊天,许京淮也是这样滴水不露地堵住她的退路。

    每一步每句话都[jing]心设计过,她根本无路可逃。

    温凝拿着手机给虞北棠看她和许京淮的聊天记录,看完虞北棠叹了[kou]气,“温阿姨担忧得没错,我们确实应对不了许京淮这类社会经验丰富的人。”

    明知应对不了也得去,温凝像被一步步引进枯井,无法逃脱的羔羊。

    她简单画了淡妆,下楼去校门[kou]找许京淮,走出宿舍大门,一把被邹正抓住,“凝凝,我有话对你说。”

    多[ri]没见,邹正头发乱糟糟的,黑眼圈重的快成熊猫了,胡子也不刮,没有半点学生的明朗,像个沧桑大叔,不等温凝讲话,邹正就拉着她走到路边树下,咬牙切齿说:“我查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许京淮搞得鬼。”

    温凝听不懂,“什么?”

    “我从——”邹正想到什么事,突然闭嘴不说了,停顿片刻重新开[kou],“许京淮暗地里搞鬼,我们才会分手。”

    温凝还是没明白,“他们的感情和许京淮有什么关系?”

    “我年前拍的那部剧杀青后没动静了,剪辑都没做,既然不着急上,为什么火急火燎催我去拍?[chun]假不停工,一天假期不允许我请,哭着喊着请了一天假回来,不等见到你又被经纪人喊回去PUA。

    戏份杀青,经纪人马上安排我进另一部剧,要不是我太想你没答应,这学期我们都见不到面。

    还有——”

    邹正讲一半又闭[kou]不言,改问:“你不觉得奇怪?”

    之前温凝没细想过这些,听了邹正分析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没立刻做定论。

    邹正继续说:“那天在学校见过许京淮之后,我心里窝火吃不下睡不着,越想这事越不对,于是花重金请了招我进组的导演吃饭,灌多酒,他告诉我那部网剧根本不会播。”

    他划开手机屏锁,点开录音放到温凝耳边,醉醺醺的男声传来,“你小子得罪人了吧?实话告诉你,咱年前拍那部破剧根本不会播,人家就是为了搞你投的。”

    邹正锁了手机,“我一个初入茅庐的新人,谁会为了困我投一部戏不播?谁又有这样的资本?只能是许京淮,他看不得我们好,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他激动得抓着温凝两侧手臂,“凝凝,不要和许京淮在一起,他不是个好人。

    之前乐队聚餐你也饮过酒,从来没发生过乱七八糟的事,为什么许京淮一在,你就酒后失控和他亲了?根本不是你的问题,是他[jing]心设计的圈套。

    我们就是他手里的两颗棋子,你是他想得到的那一颗,我是他想除掉那的,不管哪种棋子,本质都是认人摆布。”

    没错,黑子白子都是棋子,她是个有独立思想的成年人,恋爱该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怎么能像棋子一样被策划算计?

    初夏的风不冷不热最是舒适,可风一过,温凝就牙齿打颤。

    又是那种[yin]恻恻的冷。

    这几天她已经发现了许京淮心思深沉,不似表面那么温和,可她和邹正恋爱时才见过他两次,期间没发生过意外,许京淮也没对她表现出任何兴趣,只是最普通的朋友,怎么会[cha]手她的感情?

    困惑下,回忆一件件往外冒。

    约饭梁京州他们一起无法到场,还有落在她包里的手表,[jing]贵的礼物,火车站的偶遇,失恋那晚他的存在。

    一桩桩一件件的巧合往一起串联,温凝恍然大悟,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不过处心积虑罢了。

    细思极恐。

    “凝凝。”淡然温雅的嗓音随风吹来。

    许久不见人,许京淮不放心,下车找过来。

    邹正见许京淮像见了鬼,转头就跑,留温凝一人站原地。

    许京淮站到她面前:“别听他胡说。”

    温凝仰头:“你听见了?”

    许京淮没听见,是瞧她魂不守舍猜出来的,不想加深温凝的疑惑,他“嗯”了声。

    去年冬天慧聚寺,许京淮站在压满积雪的青松下,身姿挺立,眸[se]温和,像[chun]风入寒冬,一言一行都能带去舒适的暖意,相识后也是细心体贴,能照顾到她的每个小情绪。

    这样的京淮哥会处心积虑破坏她的感情?

    她不死心,仰头,直视他眼睛,“那邹正说的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