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神色复杂地看了拉斐尔一眼,不咸不淡嗯一声,也没多跟他计较。
    毕竟是自家弟弟,自己宠着呗。
    况且无凭无据,也确实没什么可计较的。
    仁慈勇敢的炽天使长收敛了周身的怒红精魄,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不再理会人间的燕雀,径直往最高天去了。
    只是,那一把莫邪剑载龙而行,去得太急,上天的时候,不小心将富春江龙王的底部龙鳞削掉一小块。
    今日您各位去那浙江富春江,沿着天目山上游走,还能看到一片遍布数百年霜木的翔凤林,东面有瀑布,下注数亩深沼,名曰浣龙池。山水东南流,又名紫溪,中道夹水,有紫色磐石,石长百余丈,望之如朝霞。
    这正是当年削掉的一片龙鳞!
    再说那江龙王,虽然屈伏在莫邪剑上,逃得性命,仍是不甘心。
    他悄悄扬起龙爪,变出一颗威力无比的水花雷,龙尾一甩,打向米迦勒底部一对翅膀!
    米迦勒见前路风烟俱净,万万没料到还有这一番变故,来不及拔剑阻拦,只好抬手去硬挡。
    底下观战的东西方神明们,一颗颗心也再次提到嗓子眼儿。
    忽然,东方一轮旭日初升,一根细小的银针,随着一束金阳,沿着与水花雷相反的方向,也刺向云端的炽天使长!
    一时间,米迦勒腹背受敌。
    妈的妈我的亲姥姥。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呀,这又是什么鬼玩意!米迦勒大惊失色。
    这一根银针的速度可比龙王的水花雷更快,他根本躲无可躲!
    ——但他没想到,貌似致命的威胁,却是自己的友军。
    就在米迦勒眼前,银针轻盈擦过,完美避开了炽天使长的全身,却与龙王的水花雷在空中相撞!
    米迦勒只是溅了一脸水。
    除此之外,毫发无伤。
    即使撞散了水花雷,银针仍不善罢甘休。
    它仿佛活了似的,径自竖起,在所有神仙诧异的目光中,开始切割厚厚的祥云。
    它切割的云彩十分整齐,速度也飞快:
    由北向南,上则对应星空中的十二星座与二十八星宿,下则对应恶魔岛的坐标,正好将东西方的神界与人界均均匀匀划为两半!
    见此情景,三青鸟率先反应过来。
    他们整整齐齐面向昆仑方向,跪拜行礼:“见过西王母娘娘!”
    真是风水轮流转。
    这一回,换东方朋友们下跪了。
    斐尔森还在犹豫这次要不要跟着行礼,福夜宴却再次微微扶起他:“你是西方神格,当然不必理会东方这老太太。”
    斐尔森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是东西方神界一个最大的bug。
    “贤侄。”
    西王母似乎并未理会地面的天兵天将,一个苍老却不沧桑的老妇声音从天际悠悠飘来,只是刺进米迦勒的脑壳。
    炽天使长立剑行礼:“向叔母问安。”
    东西方创世神平起平坐,如果不论能耐,而是按辈分,米迦勒既然是上帝的造物、衍生子,当然是要低玉皇王母他们一辈的。
    “老身已知那龙太子生性顽劣、不敬尊长,命数该绝于西方。那条江龙王,老身也会带走,好好管教,贤侄且宽心。”上空只听西王母一番亲切话语,而不见她的面孔。
    这就是创世神的实力。他们已经化身为玄之又玄的“道”,不必拘泥于形体,而能广塞天地乾坤。
    米迦勒低头道谢。
    “老身的银针,昔日曾分隔织女与牛郎,化为东方银河,今日老身小试此针,只为立线为戒。东西方神界本是兄弟,兄弟摩擦事小,奸臣挑拨事重。望日后以此线为界,尔等莫要再起争端。”
    福夜宴等人在地面观瞧,眼观鼻鼻观心,心照不宣,明白这句话大概是对拉斐尔说的。
    因为直到西王母的彩云悠悠飘远,唯有拉斐尔殿下还伫立云端,望向东方,若有所思。
    第42章 大结局:仙鼠渡劫生白翼
    《抱朴子》云:千岁蝙蝠,色如白雪。
    “仙鼠如白鸦,倒悬清溪月。”多年后,站在阿尔卑斯山巅等待百年雷劫,福夜宴还能依稀回忆上一回渡劫失败的惨样。
    当年,他本可以长出一双雪白的天使蝠翅,但天道化为滚滚天雷,如此冷酷无情,最终赐给他一对漆黑如墨的恶魔蝠翅。
    “黑或白,并没有什么优劣之分”,身旁的斐尔森轻轻摇头一笑,他满头的银发如今变成了货真价实的百岁见证。
    神父的右手上戴着一枚枢机戒指。
    这是西方枢机主教的象征。
    神父的左手上还戴着一枚隐形的婚戒。
    这是某位东方神仙的杰作。
    五十年前,斐尔森在二月二十二日圣伯多禄宗座节上得到了右手的枢机权戒,七十年前,一位名叫福夜宴的东方蝙蝠仙又亲自将婚戒戴在了他的左手上。
    然而,就在今年寒冬,一国的总枢机主教佩戴的枢机牧徽,却离奇出现在斐尔森的书桌上。
    那天晚上,斐尔森做了一个梦。
    十年未见的大蝙蝠再次降落在他的头顶,像两人年轻时温存那样,紧紧把他搂在怀里。
    “嘿老朋友,这十年你去哪儿了?”斐尔森惊喜地揉了揉大蝙蝠的脑袋。
    “当然是找个洞穴好好修炼!”福夜宴变回人形,一脸神清气爽,“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又要渡劫了!”
    “呃,你该不会又像上次那样,被雷劫劈成一只巴掌大的小蝙蝠,哭着倒挂在教堂门口,求我收留你吧?”斐尔森藏不住眼底的笑意与几分惆怅,“人类的寿命不能跟你们神仙相比,我恐怕不能再陪你下个一百年了。”
    “别说丧气话,”福夜宴撅嘴,“你要不要来给我加油啊?”
    “你们东方神仙渡劫,我也可以旁观吗?”
    “尊敬的枢机主教大人,我特意选在您的地盘上渡劫,您就不能给我个面子嘛!”福夜宴笑道。
    “好好好,”斐尔森也笑,“什么时间?”
    “下个礼拜天。”福夜宴说完,又朝桌面上的牧徽努努嘴,“呐,这个东西,你别忘带了。”
    “这是......?”
    “总枢机主教的牧徽。”福夜宴说,“嗯,我觉得挺合适你的。”
    “你觉得?这事可不是开玩笑吧?”斐尔森有些惊讶,“我没有资格佩戴的。”
    “这是秘密啦。我专门给你借来的,你到时候戴上就是了。”福夜宴拍拍翅膀,盘旋升空,“千万别忘了!”
    斐尔森本能地下床,去追。
    福夜宴连忙化为一道金光,越窗飞走:
    “外面太冷,快回去!”
    话音一落,斐尔森的梦也醒了。
    枢机主教眨眨眼,首先看向窗外。
    窗外夜色宁静,雪山宁静,群星璀璨。
    没有什么蝙蝠仙。只有一片片雪花,从深蓝色天穹悠悠飘落。
    要不要去呢?斐尔森的目光落在书桌上。
    每位主教都会有一牧独特且寓意深远的牧徽,但这个牧徽十分奇特。顶部没有Galero帽子与穗饰,旁边没有十字或骑士团纹章,中间也没有任何家族的盾徽,完全纯白。
    但福夜宴却说,这是总枢机主教的牧徽?
    斐尔森百思不得其解。但等到下个礼拜天,他还是戴上这块奇怪的牧徽出门了。
    “您要去哪里?”一名路过的神职人员友善地向百岁枢机主教大人打招呼。
    “我要上雪山。”
    “雪山?看这天气,恐怕要下大雪啊。您进山干什么?......您也不坐马车吗?”
    “去找一个老朋友。”斐尔森没多说什么,戴着纯白的牧徽,慢慢走进一片纯白的世界。
    忽然,斐尔森心中蹦出一个想法,他又依依不舍回头,最后看看他的小教堂,喃喃道:“或许,你们不用等我回来了。”
    雪山顶上,他再次见到了福夜宴。
    “我就知道你会来!”
    大蝙蝠似乎已经在雪地里蹲了好久,一见斐尔森出现,立刻扑棱棱抖掉了满身的白雪,变成一只迷你小蝙蝠,扎进爱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