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宠爱的贵妃赵灵犀甚至未来相送。
早于数日前,赵灵犀跪在他的床边,哭得撕心?裂肺,称卫家意图谋反,按律当?夷九族,而今天恩浩荡,放赵家一条生路。
其表兄卫潇犯下滔天祸事,她无颜面对?陛下。
周祐樽彼时尚未察觉其中意味,只气若游丝道:“朕不怪你。”
可赵灵犀却仍旧哭着,叩首道其母身为卫家人,心?中愧疚难当?,如今卧于病榻,行将就木。作为女儿,她想侍奉生母终老,求陛下成全?。
周祐樽才恍然明白,赵灵犀不想同自己离开?帝都,远去北顷。他自是不愿放行,然而今他这个傀儡皇帝连帝位都保不住,又有什么权利拒绝。
赵铉是国师一派,又是瑶光的生父。此番又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段怀悯。
周祐樽虽非心?甘情愿,可宫变失败。能留下一命已是难得,他不敢多?生事端。还是亲自写?下褫夺赵灵犀封号的诏书。
赵灵犀被贬为庶人,早已出宫,回到赵府。
“樽儿,走罢。”太?后唤道。
周祐樽骤然回神,他仰头望着赤朱宫门,琼屑漫天,黄琉璃瓦上覆满雪白。
他恍惚回忆起上回瞧见这宫门,正是景顺帝驾崩,他从北顷不远千里赶来,彼时他第一回 踏入宫门。
初入宫中,连太?监宫婢都瞧不起他。就是那时他结识了瑶光,那段时日虽窘迫,却教他难以?忘怀。
可不久后,他就被段怀悯推上帝位。且再?难见到瑶光。
后来,他自己也记不得是如何染上那无垢天,变作行尸走骨。竟亲手掐死亲生孩儿……
赵玲珑杀他,也是理?所应当?。他丝毫不怪赵玲珑,捡回这条命,也不过是苟活于世。
“母后,樽儿扶您上车。”
马车碾压在雪地,这条道路因挨着皇宫,素日不允百姓行经。
可周祐樽却听见外头沸反盈天。他掀开?马车帘幕,只见宽敞的街道上熙熙攘攘,无数百姓正朝东面方向跪拜。
线香袅袅,气味弥漫在冰天雪窖。
“时隔两年?,今日神女终于又入万朝殿了。”有一小贩道。
他身边一名高?瘦卖炭人望着那拔地倚天的高?阁,说:“我?还当?再?也没有神女了,怎么那么久未出来。”
“你是不知,前两年?蛮族那王子不是在皇宫里屠杀?神女自那之后,就去了边域,为大景将士祈福,愿能平定边域,驱逐蛮子。后来那刚继位的蛮族王子,不就被燕羽将军手刃了?从那之后,蛮族内乱元气大伤,这么久以?来再?也没敢来犯了。”
“可我?怎么听闻这神女与国师……”
“嘘,你不想活了?”
可卖炭人却丝毫不惧,仍口无遮拦,“前些日子,和聊关一战,可不就是为了救出神女。”
“神女自然要救啊。”小贩拧起眉,“何况贤王以?神女为质,不出两日,不就死于燕羽将军剑下?他与景顺帝一般,都因亵渎神女,得来神罚。”
“那,那么神女在边域待了多?久?令万朝殿空置这么久。”卖炭人仍不罢休。
“神女也就这些日子刚归来。回宫就闭关与昊天上帝神通,据说昊天上帝早早就言明天下之主将是国师大人。”小贩滔滔不绝。
卖炭人撇撇嘴,“罢了,这些痴话也就你们这些蠢人信。”说完,扭头扎入人流,不见了身影。
周祐樽朝外探出脑袋,仰脸朝那玉宇望去。偌大的轩窗内,一女子端坐于内,身姿楚楚,赤朱色锦袍于漫天碎琼乱玉里格外醒目。
瑶光……又来受百姓朝拜。
为何?
……
百尺高?楼,下面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那樽宝鼎内插满香,紫烟云腾雾蒸,冷冽里夹杂着香火味。
雪花如柳絮,纷纷扬扬。瑶光望见一辆漆木马车缓缓远去,雪地只余马蹄印与车辙。
她愣怔地望了一阵,继而垂头,广袖上以?金线绣着福禄纹,繁复精妙。寒风扑面,吹得她头上珠翠乱漾,可屋里却烘着熏笼,暖意袭人。
时隔这么久,她又一次踏入万朝殿。有些陌生,生出隔世之感。
段怀悯说,今日是她最后一回受世人香火。之后,她便不再?是神女。
以?后,会有新的神女。
瑶光不明白段怀悯为何对?“神女”之事有如此执念。这些日子她未与其言深,即将改朝换代,段怀悯甚忙。瑶光除了偶尔能陪他用膳,晚上亦难见到他。
未来的君王,应当?如此。
“神女,喝些茶吧。”晚衣捧着一盏茶水走来。
瑶光抬手拉下竹帘,接过温热的茶水慢慢饮下。舒服了许多?,连带着外头的寒凉也驱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