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落睁开眼,顾不得疼痛,去查看身下的沈靳。
沈靳脑袋斜歪着靠在驾驶位,满头满脸的血,一双眼睛紧闭着,眉心拧成疙瘩,陷入昏迷。
“沈靳,沈靳……”
孟落嘴唇哆嗦着,捧着沈靳的脸,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能待在这里,一会儿上面那群人下来,沈靳跟他都得交代在这儿。
孟落解开沈靳的安全带,要把人抱走,却发现他的腿被变形的车门挤压到扭曲。
他用力搬动铁皮也没一点用。
“呃啊!……孟落,你在,做什么……”
沈靳眼前一片红,他想推开孟落,然后指着他的脸骂上一句,手尖碰到的也是腥甜潮湿的黏腻。
他又想踹孟落一脚,腿似乎都感觉不到了。
“……醒了,别动——”
孟落额头全是青筋,汗水,声音粗糙得像咽了一口沙子。
引擎盖冒着浓烟,一股汽油味已经跑到鼻子里了。
“孟落,车要自燃了……”
沈靳嘴里不停地发出一声声短促的吸气声,整个人脆弱到极致,仿佛谁一触碰他,他便会就此碎掉。
孟落不理他,自顾自去掰那块卡住沈靳小腿的铁皮。
变形的铁皮长出棱角,尖锐待刀,划破孟落的手掌,皮肉翻起来,露出红艳艳的肉。
沈靳又试了试,那条小腿还是没给他一点反应。
沈靳从没觉得运气这么背过。
“我腿被卡得没知觉,我跑不掉了!”沈靳实话实说,推了孟落一把,失血让他推人的力道更像是爱抚,带着几分缱绻的味道。
“别管我了,孟落。……走吧!”
孟落还是不说话,他低着脑袋,眼眶被眼下情形灼得发涨、发疼。
“是我连累了你,我不该缠着你的。”
要不是他,现在沈靳估计还在哪里喝咖啡,品红酒,是他非要强求……
“……”
哭了!?
沈靳从没见孟落哭过,最多红红眼睛,装装可怜。
疼,太疼了,浑身都疼。
没知觉的小腿反而是最舒服。
“孟落,我好冷……”
还困。
他蜷曲着身体,轻微地颤抖。
可这次孟落哭得似乎有些惨,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下来,嘴上不停小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像道歉,像忏悔。
像是他要死在这里,眼前这个人都要陪着他一起去死。
曾经想看他痛哭流涕,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那他,那他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一条命啊!
……
…………
林舟来得有些晚,他看到下车准备捡尸的那群人见到他们就上车,一溜烟跑了。
“追,一个别放过!”
“砰——轰——”
火光在黑夜里炸起来的时候,林舟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声源。
山坡下,沈靳的车爆闪出火光,漆黑的夜浓稠得要把人压垮。
“林特助,是沈总的车……爆燃了……”
冲天的熊熊火光映在眼瞳里,林舟嘴唇哆嗦着:“完了!老板……”
“等等。”其中一个人道:“林特助,车旁边好像有人!”
“快,快打120。”
林舟近乎连滚带爬地往山坡下赶,几次被坑洼的石头绊得跌下去,都被身边跟来的安保伸手扶住。
只是入眼的场景依旧吓得林舟腿打哆嗦。
血——
两个浑身是血的人。
孟落将沈靳抱在怀里,两只手上的皮肉翻起,仍固执地将人搂抱在怀里。
“滚——”
围上来的人吓了一跳,孟落手里拿着一块锋利尖头的玻璃。
“孟先生,是我!”
孟落抬起那双血红的眼,见是林舟,立刻就软趴趴地松了手,“救他,他的腿……”
话没说完,孟落就倒了下去。
天黑透了,救护车嘶鸣地驶过路面,今夜风很大……
医院里,沈靳刚被推进手术室,医生护士也都进去了。
林舟坐在手术室外的座椅上,岔着腿,两手手肘抵在膝盖上,撑着头。
沈少则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乌泱泱好几个人。
林舟忙站起身子,侍立一侧,喊了声“先生!”。
他最先通知的就是老板的哥哥,但他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应对这位沈先生。
“他怎么样了?”
听到沈少则说话,林舟回道:“各科的主任医生都进去了,左边小腿粉碎性骨折,其他多是外伤,不排除内脏出血的可能,正在里面手术。”
沈少则微顿,点了点头,说了句“辛苦了!”就陷入了沉默。
三个多小时过去,手术室的门一直紧闭着。
沈少则的脸色越来越差,“那个人呢!”
林舟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林舟抬头看了眼手术室,道:“他在另一边,伤口需要缝针,人还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