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又帮陈昭掖了掖被子。
    做完这些,陈小容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他又问:“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陈昭摇头:“我真的不困。”
    陈小容搓了搓手指,他那辆小轿车是个二手车,暖气坏了,陈小容心疼钱,一直没有去修,车里温度很低,一路上手指冻得几乎僵硬。
    “那你吃饭吧,我把你饭桌拿出来。”
    陈小容把陈昭的床摇了起来,把饭桌支起。
    陈昭拿着叉子,叉到一个包子,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陈小容坐在一边,眼神克制不住地落在陈昭身上。
    他又瘦了。
    陈小容默默叹了口气。
    陈小容刚出生那会儿,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每顿饭都是白水煮野菜。他十岁那年,陈昭出生了。
    陈小容上完小学时,父母希望他辍学留在家里,帮家里种地。
    陈小容死活不答应,他一心想出人头地,去大城市闯闯,他要一直读下去,去上大学。
    村里的人都嘲笑他痴人说梦,好在陈父陈母还算疼孩子,一咬牙一点头同意了。
    他在那个小山村过了十七年,终于在十七岁那年考了大专,去了离家很远的一座大城市学理发。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一鸣惊人,要么学理发学成一个世界顶级理发师,要么靠别的副业成为业内大拿。
    然后狠狠打脸那些嘲笑他的村民们。
    可现实就是,他压根没有那么惊人的天赋,理发学得一般般,好在他一个人的温饱不成问题。
    现实就是,他因为长相过于出众,被室友一起欺负。
    那群男生不打招呼上了他的床,扒了他的衣服,嘴上还嚷嚷着:“大家都是男的,就看看而已。”
    现实就是,他向学校领导举报,写了一封又一封投诉信都石沉大海。
    现实就是,他毕业后去一家理发店当学徒,被老板摸屁股猥亵。
    现实就是,父母生病时,他手上的钱连车票都凑不齐,最后靠榜上大款,才有钱带父母看病。
    说来可笑,他每天早睡晚起,去理发店剪头发,三个月的工资都没有和有钱人睡一觉来得多。
    陈父陈母生了重病,在陈小容二十五岁那年相继离世。
    他们家的天,要靠他来撑着。
    陈小容个子不算高,骨架偏小,天生冷白皮,五官精致秀丽。
    陈昭跟他不一样。
    陈昭一眼看过去就是个男生,高高的个子,十五岁的年纪就一身肌肉。
    父母去世后,他搬来岚京和陈小容一起住着。
    有一天下午,陈昭有点感冒,请假回了家。
    陈小容并不知道他请假了,一下班回到家就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一推开门,蒸腾的热气中,男生讶异地看过来,年轻又壮实的身体泛着一层蜜色,他眨眨眼睛:“哥?”
    陈小容呼吸一停。
    或许是浴室里的温度太高,他从脸颊红到耳根,不自在地说:“抱歉。”
    他匆忙退出去,拿着衣服站在门口,后知后觉地想,现在的小孩都发育这么好了吗?
    前几年他和陈昭一直见少离多,已经很久没有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后来,那顿晚饭他们吃得很尴尬。
    陈昭吃得快,他吃完饭一般都会回卧室学习。
    那天却靠着椅背,抱着胳膊懒洋洋看他半天。
    直到陈小容受不了,问他有什么事吗?
    陈昭才吊儿郎当地说,“哥哥,明明被看光的人是我?你害羞什么啊?”
    陈小容攥紧了筷子,男生或许是在学校里开惯了玩笑,说话时的语气都有些浪荡。
    陈小容不知道为什么,小腿发软,他强装淡定:“我没害羞。”
    “行。”陈昭点点头,笑着回了屋。
    又过了几周,陈昭突然一脸认真地说,他想练体育,打篮球。
    陈小容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了。
    陈昭一脸惊讶:“哥,你都不考虑考虑吗?我们班主任还劝我一下午呢。”
    陈昭学习成绩好,稳稳的年级前十。这样的学生,班主任肯定不想撒手。
    陈小容说:“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开心就行。”
    陈昭不可思议看着他,看了足足一分钟,才说:“哥哥,你是真的很牛逼。”
    然后他开心地回到屋里给班主任打电话。
    陈小容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其实他有件事没坦白。
    他有一天下午心血来潮去接陈昭放学,到了学校才接到陈昭发的消息。
    他说他下午有事,晚一点再回去。
    陈小容回了一个“好”字,然后抱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在学校绕了一圈。
    那天下午的黄昏很漂亮,晚霞是淡淡的粉,云朵拉了一道很长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