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在七七佳节,庞统骑着刘备的白马,身后跟着胡玄等将士,刺入那条迷雾般的小道。

    马蹄阵阵敲在胡玄的心上,小道非常安静,安静得她汗毛直立,在听清小道名字叫“落凤坡”时更是[ji]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抬头望向庞统。

    庞统道号凤雏,这太不吉利了。

    他的脸[se]也明显凝重起来。

    “嗖——!”

    一支冷箭猛地刺破这片死寂。

    “有埋伏!”胡玄猛地勒马,“军师快走!我来断后!”

    一直担忧的事成了事实,倒像是一块大石头砸进了心底,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她[chou]剑纵马,凑到庞统身边,为他砍落从四面八方[she]来的冷箭。

    “速速退出此谷!”庞统喊道,没有第一时间撤离,而是催促着兵士们避箭。

    “军师!军师!!!”

    胡玄劈断了一支从背后[she]来的箭,忽然听得身后将士的呼声,心里一紧,猛地转身,只见庞统捂着心[kou]的箭坠下马去。

    周围一圈人拖着庞统到了掩体后面,胡玄摁着他的伤[kou],很清晰地知道,庞统绝对不可能活着见到刘备了。

    生命在指尖飞速流逝。

    “我决策之失误,怪...怪不得任何人...”庞统艰难地喘着气,心脏中的血[ye]摁不住地往外飚[she],他把张松生前画的地形图塞到了胡玄手里,“快带军士退...出山谷...此图必须[jiao]到,[jiao]到......主公手里...”

    胡玄接过地形图,旁边的将士眼眶发红,大声喊着我等愿与军师共生死,绝不独生,却被庞统虚弱的摆手拦了下来。

    他要众人转告刘备,抓住时机进攻西川,不要以他为念,抚着白马咽了气。

    庞统上马前的话语犹在耳边回[dang],把胡玄的耳朵震得嗡嗡响,她跪坐在地,双手颤抖着慢慢合上了庞统不甘的双眼,深呼吸了一下,站起身来,重新翻身上马。

    “把军师抱到马背上,我们速速退出此谷!”

    胡玄收拢残兵,带着庞统还温热的尸体,头也不回地要冲出谷去,可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大声呼唤自己的名字。

    “胡玄!胡玄!胡自胜!”这声音一开始很空灵,很快焦急大声起来,很吵。

    胡玄忽然听出,这是刘慧的声音。

    她猛地坐起,脑袋狠狠地磕到了床栏,钝痛一下子让她清醒了。

    “你怎么了?”刘慧不放心道,“我看你好像被魇住了。”

    原来...这是一场梦。胡玄发现自己在急促地喘气。

    上辈子,庞统就是在胡玄的眼皮子底下咽气的。自从入川以来,这个噩梦就时常来侵扰胡玄的梦境。

    刘慧知道了她的担忧后,宽慰道:“既然上天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自然就是来弥补这一切的。且放宽心,我们一起避免这个惨剧的发生。”

    胡玄的心慢慢安定下来。其实,入川之路比她,也比大家想象的都要平坦。

    蜀中多义士,认为刘备入川就会抢夺刘璋地盘的人不在少数,不惜死谏想让刘璋回心转意。

    平心而论,胡玄很能理解他们的忧虑,刘备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拿不准,但就她自己而言,扪心自问,此行真的毫无野心吗?心甘情愿只是来替刘璋守门吗?

    不见得。

    也不可能。

    但那几位死谏的忠烈之士确实令人肃然起敬,胡玄也很是可惜他们遇上了刘璋这样一个暗弱无能的主子。刘璋该杀伐果断的时候优柔寡断,该谨慎行事时却鲁莽大意,西川早晚落入他人手中。

    多想无益,胡玄平复心情后,还是选择再次躺下,保证自己的睡眠,来应对后续的赶路。

    刘备一行人一路上对百姓秋毫无犯,期间还得到了意外之喜:张松的好友法正也偷偷表明了立场,向刘备献上了忠心。

    “此番入川,虽有私心,但切记不可做不齿之事。”刘备嘱咐众人,“首先考虑两全之法。”

    大家一一应下,只不过胡玄看庞统与魏延的表情就知道,他俩没听进去。

    刘慧这时候低声问胡玄道:“父亲不想主动挑起事端,那只能是刘璋先下手害了我们的人,这才有理由名正言顺进兵,是不是?”

    第 24 章

    胡玄对此表达了肯定。她不怀疑,如果没有那个契机,刘备甚至可能真的就是来帮刘璋抵御外敌的。

    刘慧若有所思,说她去琢磨琢磨。这时胡玄还不知道,刘慧琢磨出了一个多吓人的注意。

    几[ri]的风雨兼程后,刘璋终于顺顺利利地接到了刘备,摆上了宴。

    刘备与刘璋和和气气地敬酒,坐在下首的胡玄看得清楚,只怕上位那两人是唯二真正来赴宴的,其他人都各自心怀鬼胎。

    无奈地想着,胡玄挺直了腰背,就等着一会儿起什么冲突,好第一时间挡在刘备面前。

    不是胡玄会察言观[se],而是在前一天夜里,庞统就已经私下联络过众人了,刘备不愿意对刘璋动手,可这位军师按捺不住了,不愿无功而返,是以[jiao]代魏延酒宴上假意舞剑实则取刘璋项上人头,其他人见机行事。

    胡玄其实不太赞同这个计谋,一听就不是刘备会同意的主意,但一来庞统职务在她之上,二来她也确实很难想到更好的主意,所以犹豫了一下没有吭声,但庞统看了出来,送走其他将士后,留下了胡玄。

    “我观自胜神[se],似有隐忧?”

    被单独留堂,胡玄干脆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军师计谋可成,但我尚有两点疑虑。父亲顾念刘璋为同宗兄弟,不愿与其手足相残,我等先斩后奏是否欠妥,这是其一。”胡玄习惯[xing]地想背着手绕圈,这是过去与诸葛亮等人商议对策时留下的习惯,但临时想起和庞统还没那么[shu],担心他觉得自己不尊重人,便生生止住了动作,改为拱手,“其二,父亲的名声也是立身之本,倘若为眼前利益坏了名声,不是得不偿失吗?还望军师赐教。”

    庞统闻言,倒是多看了胡玄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赞赏,旋即笑了起来,道:“主公顾念手足之情不忍动手,我们自然要替主公分忧,总不能让此行无功而返。至于其二么...”

    庞统说道一半收了声,胡玄追问其二又如何,他才敛下笑意,正[se]道:“事成事败,皆由我一人承担,那时你们记得劝主公降罪于我,这才好收场。”

    这...

    但愿能好好收场。

    于是魏延舞剑,意在刘璋。

    上位者自然不是傻子,刘璋的笑容已经不自在了起来,而刘备则在饮酒间隙责备地瞪了庞统一眼,他已经猜到了军师的计谋,如胡玄所料,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主意。

    开弓没有回头箭,魏延杀意已起,但刘璋手下也并非无人,一阵金属相撞之声,一名武将拔剑,拦在了魏延面前,场面瞬间失控,两边的武将纷纷下场,以舞剑助兴为由暗中相争,一时间缠得难舍难分,胡玄的手也已经按上了剑柄,蓄势待发。

    “住手!”刀光剑影之间,刘备断然站起身喝道,“都把刀剑放下!”

    刘备面[se]一沉,平[ri]里太好说话以至于有些人都要忘记,这是一位能驾驭关张赵诸葛的上位者,是真正从战场上下来的,此刻的气场让两边的武将都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兵器,面带慌张地朝他望去,胡玄知道大概是不会出事了,也跟着松开了剑柄。

    “刘豫州与我兄弟团圆,尔等再次舞刀弄剑,是何居心?”

    刘备第二句话说得极重,他反手拔了离自己最近的庞统的剑,砍下桌角,威慑众武将,再不放下刀剑的,都犹如此案。

    一时间气氛极为安静,刘备又挥手屏退随从和小兵们,在座的每个人,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去了兵器,空气这才重新流动起来。

    刘备重新入座,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稳稳地示意众人继续饮酒,又三言两语化解了这场危机,至少是在明面上揭过了。

    散席后,刘备单独留下了庞统。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侍立在外的胡玄听到了里面隐隐传来了争执声,然后庞统一撩帘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坏了,两个暴脾气遇上了。

    黄忠赶紧进去询问怎么回事,刘备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亲自去外面把庞统请了回来道歉,又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坦诚布公地聊了他的顾虑与想法。

    他不愿意硬抢刘璋基业。先前或许有人以为只是场面话,现在也该懂了,这是真心话。

    “主公有仁德之心,我等之幸也。”庞统顺着他的台阶下了,“适才君臣俱失,还请主公不要放在心上。”

    胡玄正当背景板呢,忽然看见黄忠满脸欣慰,似乎是看见自家犟脾气的孩子懂事了,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

    至此,也算是刘备和庞统的磨合期有惊无险地度过,庞统开始真正了解刘备了。

    这一段过程胡玄没有[cha]手,免得拔苗助长反倒不好。不过,接下来她必须出手提前规避一个潜在风险。

    上辈子,刘备和庞统刚刚商议定了计谋,却突然被一个噩耗砸了脑袋:张松想与刘备里应外合,不慎泄密,已被满门抄斩。

    可怜张松还没看到自己夙愿实现的那天就命丧九泉。刘备并无硬夺同宗基业之心,只想徐徐图之,见机行事,但这么以来,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刘璋只是暗弱无能,毕竟不是傻子,八百里加急派了四员大将来守关,攻关难度一下子增大,庞统也命丧于此。

    所以胡玄打算从根本上遏制惨剧的发生,首先不能让张松这个内应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