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日
《大小孩》 Zoody/文
2024年3月18[ri]晋江文学城首发
-
自从来到一中上学，一年之中乔漾最讨厌的[ri]期就从九月一号提早到了八月三十一。
想到摸底考试她就胃[kou]全无，早饭勉强塞了半颗水煮蛋，越吃越想干呕。
被挑出来的蛋黄滚落在碗底，乔漾起身打开冰箱想拿瓶可乐，手还没伸出去就被乔汐一把摁了回去。
“大清早不准喝冰的。”乔汐把豆浆塞到她手里。
乔漾撅高嘴嚷嚷：“我想吐。”
乔汐一下子紧张起来：“啊？哪里不舒服？”
乔漾趁机伸手：“喝两[kou]可乐就舒服了。”
乔汐抬脚拦住她的去路：“你少来，不准喝。”
“我真想吐。”
“我也想吐。”
滴滴两声，研磨好的咖啡浓缩[ye]缓缓流进马克杯里，乔汐端起杯子冲乔漾挑眉：“给你喝[kou]？”
乔漾嫌弃地直摇头，这种味道堪比烟灰泡水的[ye]体，她不理解乔汐为什么一大清早就给自己找罪受。
乔汐几[kou]干完杯子里的冰咖啡，催促妹妹说：“吃完没？吃完赶紧走了，你们学校门[kou]太堵了。”
乔漾“哦”了一声，拿起书包去门[kou]换鞋，她将鞋带一节一节[chou]紧，磨磨蹭蹭的，仿佛多在家里待一秒都是开心的。
“好了没啊？大小姐。”
“好了好了。”乔漾背上书包跨出家门，想到这一去又是一天牢，她沉沉叹了声气。
八月底暑气未散，清晨的阳光落在树叶的缝隙里，将道路两旁的绿化带映得净透明亮。
今天只有高一新生不用摸底考试，在人群中他们格外好认，乔漾看着那一张张朝气蓬勃的笑脸，不自觉咬紧了后槽牙。
“唉——”
乔汐偏头看了眼妹妹，安慰说：“上了大学就开心了。”
“那还要好久。”
“快了，一眨眼的事。”
乔漾用力挤了下眼睛：“眨了，我现在上大学了吗？”
乔汐懒得理她，她打转方向盘在路边停下车：“今天放学还是我来接啊，晚自习是九点半结束吧？”
乔漾拉开车门：“九点四十，高二晚十分钟你忘了？”
“哦对对对。”乔汐扬起笑容，“好好学习啊，我上班去了。”
乔漾和她挥了挥手，嘴角向下撇：“拜拜。”
高二文理分科，班级按照期末考的成绩排名重新分配，乔漾上次考了年级第十九名，祖坟冒青烟，居然跻身文科重点班。
这件事让她过了个非常逍遥自在的暑假，家长零花钱管够，乔汐对她的诸多恶习也格外包容，但美梦总有结束的一刻。
八点不到班级里已经坐了近一半人，班主任还没来，同学们三五成群在闲聊。
乔漾停滞在讲台旁边，攥着肩包带子环顾了一圈，新班级里一个旧同学都没有，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坐在哪里。
“随便坐就行，老胡说晚点再来分座位。”
乔漾低下头，刚刚说话的女生正对着她笑。
她认识她，邹心意，高一参加英语演讲比赛的时候她们在同一个考场。
乔漾点点头：“好。”
“I’m coming!”
肩上突然一重，乔漾吓得整个人往前踉跄，直接撞上了前排同学的课桌。
“小心！”邹心意的视线越过乔漾，对她身后的人说，“你吓到人家了。”
“我还以为她是刘嘉络，不好意思啊同学。”
乔漾摇了摇头，大喘了两[kou]气平复呼吸，第三排有张空位，她搬下课桌上的椅子。
那个女孩她也知道名字，麦初，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年级第二名。
乔漾摘下书包坐到椅子上，撑着下巴左右张望。
目光兜兜转转，最终落回在前面的女孩们身上，她们原本就是一个班的，正嘻嘻哈哈地聊着天。
今天不用穿校服，麦初穿了一件宽松的黑[se]T恤，胸前的红[se]字母印花和发圈上的爱心颜[se]呼应，乔漾注意到她耳垂上还戴了一对小小的银[se]耳钉。
对学霸的好奇心占半，一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占半，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班级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乔漾身边的位置还是空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英语笔记本摊开在面前。
周围叽叽喳喳，她右脚踩着节拍，小声哼起歌。
“麦初，今天真的考试啊？”
乔漾从本子上抬起头。
“不知道，应该吧。”
“我觉得不会吧，一个暑假过去了谁还记得？”
“有道理，新班级他总得说点什么吧？一上来就考试吗？”
“我也不知道，但愿不考吧。”
“考什么，别考了！我现在什么都不会！”
前后左右的同学都加入进来，你一言我一语，麦初赶紧伸出手控场：“诶诶，大家别紧张嘛，我今天早上刚背的，莎士比亚说过，‘命运既然来凌辱我们，我们就应该用处之泰然的态度予以报复。’”
邹心意听出不对劲，指着她[bi]问：“你是不是偷偷复习了？”
麦初仰着身子往后躲：“我就看了两眼摘抄。”
乔漾皱紧眉头，她好像也背过这句话，命运既然来凌辱我们，我们就应该什么来着？
她看向坐在前排的女孩，犹豫着要不要开[kou]问问。
可还没等她鼓完勇气，“命运的凌辱”已然降临。
“把桌上的东西收拾收拾。”临近八点，胡亮大步走进教室，把手中的四沓试卷丢给每一组的第一排，“准备考试了，早上先考数学，下午语文，晚上英语。”
乔漾绝望地闭上眼睛，耳边哀嚎声一片。
开学日
“不想考啊？”胡亮哼哼笑了声，“行啊，那我来检查暑假作业，谁没做就今天补完再回家。邹心意你刚刚声音最大，就从你开始。”
和三本习题册比起来那肯定是三张试卷做起来容易，邹心意立刻换上笑脸：“考考考！我爱考试！”
试卷传到手中，闻到那股[shu]悉又陌生的油墨味乔漾一瞬间头晕目眩。
两个月没有使用过的大脑锈得可怕，第一道函数送分题她都回忆了半天公式。
看着底下的人那副抓耳挠腮的样子，胡亮拧开保温瓶瓶盖喝了[kou]水，清清嗓子说：“好好做啊，明天等着我来一个个揪耳朵。”
有人问：“明天就能批好啊？”
“嗯。”胡亮背着手走下讲台，“我什么速度你还不知道啊？”
又是一阵齐刷刷的哀嚎声，胡亮不再和他们[cha]科打诨，严肃语气说：“准考证号不填也没关系，反正是我自己批。题目不难，好好做，都用点心算。”
由一张数学试卷开启的高二仿佛从一开始就预示了未来这一年也是路途坎坷、荆棘丛生。
[jiao]完卷就到中午了，乔漾还是毫无食[yu]，食堂又远又挤她懒得去，还好书包里有个早上没来得及吃的三明治能垫垫肚子。
吃完饭后有半个小时的午读时间，胡亮回到班级里，在教室后的公告栏里贴了张表格。
戒尺敲在讲台上啪啪两声响，教室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后面那张是班级名单，上面有你们的新学号，有空去看一下。”胡亮用尺指向门外，“现在去走廊里按身高排队换座位，女生在前男生在后。”
教室又重新哄闹起来，女生们挤在一块儿比着身高，关系亲近的都想挨在一起坐，乔漾被推着推着就到了队伍最后。
无意中不知道踩到了谁的脚，乔漾赶紧回头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
乔漾抬起头，发现身后的人是麦初，对方朝她笑了笑，说：“我们俩好像要做同桌了。”
班里一共四十个女生，她俩正好排在最后两个，乔漾心中暗喜：“是诶。”
麦初问她：“你多高啊？”
“一七二。”
“我七三，那咱俩差不多，我叫麦初。”
“我知道。”乔漾翘起嘴角，“我叫乔漾。”
“麦姐。”
“嗯？”麦初回过头。
叫她的男生叫卢奕辉，他问麦初：“最后一道填空你写的多少？”
“我没做出来。”
“那倒数第二道是不是三分之十六？”
“……”麦初抿了抿唇，面无表情道，“如果我是美国总统，我一定把你们这些考完试就对答案的人抓起来枪毙。”
前面的女生挨个回到教室里，乔漾碰了下麦初的胳膊，提醒她：“走了。”
前面六排已经坐满了，她们被分到第四组的倒数第二排。
入座前麦初问乔漾：“你习惯坐哪边？我都行。”
“那我就坐右边好了。”
“行。”
不知道是不是暑假看多了电子产品，一坐下乔漾发现黑板上的字看起来有些模糊。
很快男生们也落座完毕，麦初回头看了眼：“哟，又是你啊，天衢君。”
大概是考了一早上数学本就生锈的脑子彻底报废，乔漾蹙眉疑惑，诚恳发问道：“我们班还有人姓天呢？”
麦初被她问得一愣，待反应过来后忍俊不禁道：“你在说什么啊？”
乔漾这才意识到自己犯蠢了，尴尬地低下头，听到后排传来轻飘飘的一声：“鄙人姓陈，君是尊称。”
“尊你个头。”麦初挽住乔漾的胳膊转正脑袋，“别理他。”
刚换了座位大家都有些激动，教室里乱哄哄的，胡亮用长尺敲了两下桌面：“都别聊了，赶紧复习语文。”
江苏卷的语文除了八句诗句默写其余考点内容随机，复习也没什么可复习，都是考查平常的积累。
乔漾拿出作文素材本，装模作样地翻了两页。
身边的麦初闭着眼睛，怀里抱着一本语文书，嘴唇不停张合，背的好像是《梦游天姥吟留别》。
乔漾左右看看，仔细留意才发现周围的人好像都在背课文。
彼时她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xing]，只是疑惑：“你们都带书了啊？”
麦初睁开眼睛看向她，把书递过去问：“对啊，要一起看吗？”
乔漾摇摇头：“没事，不用。”八句诗句默写里也只有六句是教材上的，她才懒得从头到尾过一遍，有这个时间还是多背两段作文素材吧。
麦初重新闭上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ri]空中……空中……空中什么来着？”
乔漾小声提示她：“闻天[ji]。”
“空中闻天[ji]！”
午睡开始前的五分钟乔漾就已经困得不行了，她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终于听到铃声响起。
乔漾把摘抄本和笔袋都收进桌肚里，拿出带来的毛毯披在身上。
身旁的麦初还在默背课文，乔漾把脑袋枕在胳膊上，闭眼沉沉睡去。
学校给重点班安排了最好的师资力量，几个老师对乔漾来说都是生面孔，只有负责教语文的于梅她还算[shu]悉，高一的时候于老师在她们班上过一堂公开课，印象中她讲话轻声细语，还挺温柔的。
——“考试了，都醒醒。”
窗帘唰地一声被拉开，刺眼的白光照进来，于梅走进教室，怀里的试卷砸在讲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为了背书麦初只趴了二十分钟，她懒懒直起身，用手掌搓了搓脸，从[kou]袋里取出一盒糖。
“吃吗？提提神。”
乔漾低头看了眼，摊开手掌说：“谢谢。”
“老样子啊。”于梅站在讲台上，用指甲盖刮开试卷，“诗句默写错哪句重默哪篇。”
以前的班里可没这个规矩，乔漾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哪篇？”
麦初打了个哈欠：“对啊，哪篇。”
“一整篇？”乔漾睁大眼睛问身边的人，“错一个字就重默一整篇？”
“嗯。”麦初点点头，伸手接过前排女生递来的试卷和答题卡，“先抄三遍，再去老师办公室重默一遍。”
乔漾猛吸一[kou]气，薄荷糖散发的寒意一瞬间穿过喉咙灌进肺腑，凉透了心。